金陵,天主教堂。
教父還是那個教父,只不過並非同一時期而已。
總體而言,如今這個時期的西方國家,雖早已開啓了大航海殖民時代,但對於華夏,還是不敢太過囂張,齷齪肯定有,野心肯定也有,畢竟冒然和這麼一個大國開戰,絕對不是一個什麼好事,更莫說距離還遠。
早期的傳教士,對於華夏的貢獻總體還是不小的,在待人上,可謂和善。
利瑪德當然不可能認識周少瑜,但對於任何願意來到這裡的明人,利瑪德都願意熱情的接待,絕不會放過任何可能發展教會成員的可能。
周少瑜當然是過來買手統燧發槍的,大規模裝備那是別想,不過怎麼也得多買一些給妹子足夠防身用吧。順便也是待柳如是她們過來長長見識。
因爲手裡有湯若望的親筆手書,除此之外還有聖經,在謊稱自己家中是信徒,曾與湯若望有過接觸並展現一番油畫畫技之後,利瑪德的熱情再次拔高一個層次。
不就是想採買一些東西嘛,交給我了!
“隱娘以爲這些西方夷人的東西如何?”試完了新一批的手統,周少瑜還算頗爲滿意,數量雖少,卻也足夠妹子分了。
“不過奇淫技巧爾。”柳如是理所當然的道,火器這玩意,明朝又不是沒有,以現在的人看來,這手統無非就是小巧一些罷了。
“奇淫技巧?”周少瑜不出所料的自信一笑,道。“其實我一直都有個疑惑。”
聽見這句話,柳如是立刻面色嚴肅,因爲每每週少瑜這麼一說,其中意思,並非是說周少瑜哪裡想不通,而是對她的一種引導,讓其思考理解。
“古時,就拿讀書人最爲推崇的周朝來說。那時候的人們刀耕火種,不知水車,不知犁車,不知漚肥。沒有造紙術,更沒有印刷術。那時候的武器皆是厚重的青銅,騎馬沒有馬鞍,更沒有馬蹄。暫且就說這麼多吧,隱娘以爲,這些東西的出現,給我們的生活帶來了怎樣的影響?”
“這……”柳如是陷入了深思,便是在場的其他妹子也同樣如此,哪怕是早有所理解的大小喬。
對於後世而言,科技的之利,已經深入人心,沒人會否認科技的重要性。然而這終究還是古代,在後世人可以輕而易舉明白並且覺得理所當然的事情,在古人看來,即便能夠接受,也需要時間去考慮理解。
其實周少瑜也不認爲自己多聰明,若是自己也從小生長在這樣的環境,也未必能夠接受乃至理解。無非就是仗着穿越者的身份罷了。
就在大夥都還在沉默深思的時候,令人意外的,反倒是顧橫波出言道:“依據此理,是否可以理解爲,比如沒有織布機,如今未必能做出那許多布料衣裳。沒有工具巧匠,我們也沒有這麼多精緻的首飾佩戴。甚至於,沒有冶煉技藝,將士們甚至無法保家衛國!”
“然也。”周少瑜稀罕的挑挑眉,不僅是稀罕這妹子反應之快,更是稀罕這傢伙居然也來了,本來周少瑜也就是試探的給眉樓送去一個請帖,並沒有抱什麼指望,不曾想還真就跑來了,這可是不收錢的呢。
“周兄,此言還需小心言語纔是。”柳如是瞬間感覺到事情的嚴重性了。
按照這個理論推斷下去,那麼就等於要擡高那些屬於賤籍的工匠,這在士林聽來絕對是大逆不道,有違常綱。絕對立刻成爲羣起而攻之的對象。
“無妨,此間並無外人。”周少瑜擺擺手。“想必你們也想到了,若是無這些奇淫技巧,莫說其他,便是那高樓都無法蓋起。人們從住山洞用石具開始,一步步發展,任何一部都伴隨着工藝的產生。若是沒有造紙術,昂貴的絹帛和繁瑣的木簡,那麼如今又有幾人能夠讀書認字?
那些人總說要教諭天下萬民,然而我看到的是,喊的震天響,實際卻在愚民!從古至今,此類的書籍並不少,以齊民要術爲例,其中詳細描述了農事,如何方式能夠更好的打理土地耕種。
然而百姓大多是不識字的,可識字的書生又看不起此等賤活,若不是隨着時間口口相傳,不知多少人還處在最基本的刀耕火種,饒是如此,這天下間大多百姓耕地種田,其技藝仍舊低下。
假設一下,若是天下書生皆看此書,然後不覺羞恥低賤,細心傳播於民,那麼這天下將增產多少糧食?民以食爲天,古人已將此句說的明明白白,然而卻有幾人有過重視?
再往嚴重了說,當初我大明寶船何等威風,七下西洋各國無不震驚拜服。然而到如今,居然連造船技藝都已經缺失。細想一下,如今西方夷人能從萬里之外越洋跨海抵達大明,然而大明呢?今日或許無害,可若一旦發生意外,人家能隨時隨地從海上攻來,而我們呢?除了被動防守還能作何?
指望海師?江南海岸小小倭寇都無法對付,談何其他!”
像這般的話語每天都在發生,每一次都將幾女的觀念震的又震,還拿土豆玉米作例,如此高產之物,耕種之人卻極少,爲何?因爲這玩意不能充當稅賦,官府不收!可明明若是推廣開來,這天下間還有那麼多餓殍饑民麼?
總之,周少瑜幾乎在全盤否定明朝。
其實周少瑜也很無奈啊,真論起來,周少瑜也算個僞明粉,喜歡大明的地方不少,但缺點就是缺點,實際上週少瑜說到的很多不僅僅是明朝的問題,而是整個古代的問題,任何朝代都不可能完美,都會有詬病的地方,只不過現在周少瑜着重將缺點罷了。
沒法子,雖然柳如是肯定不如秦良玉那般忠君愛國,甚至差得很遠,可除非和秦良玉一般機緣巧合在大明無容身之處,不然也只能讓柳如是失望這條路了。
說起來,周少瑜還特地打探了下,據說秦家在躲到石柱之後,其父秦葵認了義女,最終嫁給了馬千乘,好吧,這手筆也是沒誰了。
隨着時間推移,柳如是被周少瑜的影響委實不小,雖仍舊喜歡詩詞書畫,卻不再那般沉迷,便是杭州方面傳來消息說詩集已經出版發賣,柳如是也不曾回去,完全不上心。
不過她不上心,不代表別人不上心,柳如是的詩集一在市面上發售,就立刻備受追捧。柳如是本就名氣大,而籌備詩會發起義舉爲朝廷捐款之事雖不被士林宣揚,但這份精神還是認可的,讀書人嘛,總是這般矛盾。
加之在那次詩會之後,柳如是幾乎銷聲匿跡不出現在人前,那就更稀罕了。所以詩集簡直不要太好賣。不過和柳如是也沒多大關係,人家現在也不注重勞什子名氣了,至於錢,賣的再多也分不到她頭上。真當汪汝謙是大善人啊,人家是大商人才對。
柳如是這邊進展順利,周少瑜也準備對其他妹子發發力了,董小宛那邊到底是個什麼態度還不知道呢,最好是連帶顧橫波一併帶走,這樣一來秦淮八豔就差一個馬湘蘭了。
哪想還沒等周少瑜行動,另一邊卻有點小麻煩上門。
所謂好奇心害死貓,而女人好奇心一起來,也差不到哪去。一開始想要和周少瑜套近乎,那是看中周少瑜這個大金主,可多來往幾次,這好奇心就蓋不住了。
江南名妓其實也不算少,但拔尖的就那麼幾位,可現在周少瑜身邊就待了三,其中包括最拔尖的柳如是,還外加一對絕色的姐妹。古代的妹子當然也會吃味什麼的,但因爲環境使然,對於一男數女之事也是不覺奇怪。相反甚至覺得,越是那麼多出衆的女子待在左右,就更說明人家有出彩之處。
此外周少瑜所論述的觀點也非常的新穎,大有開宗立派之意,這對於一向較爲務實的顧橫波來說,反到頗爲合胃口。
這一來二去的,反倒是往周少瑜這邊跑的勤快,很是不務正業。
她不務正業了,以往的那些客人就不滿了,以前見一面多容易,現在倒好,上好幾次眉樓都未必有蹤影。不過總的來說還好,一句外出待客了,到也不算什麼稀罕事。
可有一人就沒辦法接受了,那就是劉芳……
作爲和顧橫波關係最是親近,最有可能抱得美人的存在,劉芳可沒少被人各種羨慕嫉妒恨,結果現在連他想見一面都難,你說他會不會惱火!
這傢伙可是個死腦筋,要不然也不會在最終得不到顧橫波的情況下居然選擇自我了斷。
於是果斷花了點心思,弄清楚顧橫波的行蹤,最終找到了周少瑜這裡。
看着眼前滿臉怒氣一臉質問的公子哥,周少瑜都樂了,像這種白癡,周少瑜是真心不待見,一方面沒膽與家裡多說一句,壓根不敢抗爭。而另一方面,在被顧橫波徹底拒絕之後,居然自己就去尋了短見!
霧草,你都有膽子死了,還沒膽子跟家裡多說幾句嘛?這都什麼死腦筋。
想必以顧橫波的精明,最初看重他並非是因爲劉芳多有才之類,而是因爲劉芳有個好出身,劉家怎麼也算高門大戶。除此之外,還頭腦相對簡單,好戲弄控制,若是將來嫁過去,顧橫波也不會過的太差。
青樓女子麼,其實也沒那麼多兩情相悅的,能相互喜歡固然最好,但是大多仍舊還是會理性的選擇最是穩妥利己的,畢竟誰都不想自己下半輩子過的悽悽慘慘。
還好讓幾個妹子都回了屋,不然被看見認出來,還真是有點兒麻煩。
“劉公子還是癡情人物,居然都找到這裡來了。”周少瑜好笑的看着劉芳,連杯茶水都欠奉。“不過在此之前,劉公子爲何不回家問問,看你家中是否會應允此事?”
“我……這……”劉芳瞬間就猶豫起來。
周少瑜就更好笑了,其實顧橫波就在屋裡躲着看呢,就劉芳這表現,妥妥的沒戲。
“原來劉公子不過一自私自利之輩爾。”
“你……!”
“我什麼?難道有錯麼?女子大好年華短暫,眉兄如今已經十九了,轉眼就要二十,她本屬意於你,你也還算癡情,然而不過些許困難,連嘗試都不敢就要退縮,若是讓眉兄等你,那要等到什麼時候?等你當家做主麼?那是多少年之後?屆時眉兄年老色衰,若被棄之不顧有該如何自處?
女人麼,需要的是安全感,你連最基本的保證都無法做到,又憑什麼要求人家非得鍾情於你?難道還想當做外室來養不成?原來你所謂的鐘情愛意,就是如此作踐於人?”
“我……不是,你不懂……”
“不懂什麼?無非就是家風甚言不會應允麼?可再嚴,還能不認你這個兒子將你趕出家門?不敢追求自己的幸福,不能給心愛的女子保障,你還有何臉面說其他,只要求人家付出,自己卻安然享受,你以爲你是誰?
既然不能做到,那就趁早放手,莫到這裡羅裡吧嗦展現你的自私自利丟人現眼,不知道有種愛叫做放手嘛?既然人家明明可以過的更好更幸福,你卻非要死揪着人家不放,讓人家過着不知未來會是如何的生活。我看你這也並非是什麼癡情,不過是你自己的佔有慾罷了。
多說無益,劉公子要是還要點臉面,就請立即自行離去,若是你能獲得家中認可准許,我定當誠心祝福,如若不然,勿要過來自尋其辱!”
好傢伙,還真是一點不客氣,劉芳氣匆匆的走了,臨走前還放下狠話,表示他劉芳並非自私自利怯弱之人,定當回去抗爭一番,一定還會來的。
哈,誰信吶。可以預見,這傢伙肯定要在家被關好些天不能出來了。
“公子可是趕走了妾身一個大主顧呢,這要如何賠償妾身?”走出房間的顧橫波表情無異,還面帶笑容的道。
“行了,你也別裝了,既然最初你能選中他,若是無半分好感,我是不會信的。傷心就傷心,女人哭一哭掉掉眼淚沒什麼,犯不着逞強,當然了,你若是將我當外人,就當我沒說。實在要賠償,就把我自己賠給你唄,你要不額……”
話沒說完,就已經懷抱滿香,顧橫波輕聲嗚咽着,不多時,周少瑜胸口的衣裳,就已經被打溼了。
也的確就像周少瑜所說,哪怕就算最初並無甚好感,可到底相處小兩年了,最起碼也是抱着指望的,然而劉芳的表現委實叫人失望,莫看臨走前放了狠話,可那不過是在氣頭上罷了。
別人不瞭解,顧橫波還能不瞭解?只怕是一回到家,立刻就慫了,如若不然,顧橫波也不會拖到如今十九了還未出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