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清河邊,槐子正和劉黑子撒網捕魚,連小黑皮都舉着蝦網在一旁兜來兜去的。
岸邊的草地上放着一擔水桶,每一網拖上來,都是一鍋端——不管大魚小魚麻蝦泥鰍,全都撿了放進水桶裡養着,攢多了,劉黑子就挑去魚塘裡放掉,回來再撈。
菊花、劉嬸和葡萄,三人各自抱一個奶娃,坐在草地上瞧熱鬧。
遠處,青木也帶着馬叔在撒網撈魚。
“劉叔,這一塊撈不着了,咱換一個地方。”槐子將溼漉漉的漁網拖上岸,見裡面只有幾條小麻魚兒和鯽魚,便對劉黑子說道。
劉黑子應了一聲,端着兩根竹篙,使勁一揮,竹篙前端繫着的網子便撒開了,從空中降落河面,上層網子飄在水上,因爲網子邊沿穿了一溜浮標;下層則沉入水的深處——因爲網子邊沿穿了幾隻細鐵環。
他將兩根竹篙夾在腋下,兩手握住竹篙下邊,上下搖動竹篙,擊打得河水嘩啦響,將魚兒往網子中間趕,一邊往岸邊拖漁網,又漸漸地將兩根竹篙往一處收攏,最後拖上岸。
“哈!網到一條大鯉魚!”他見漁網中光華燦爛一條大魚不住甩尾掙扎,興奮地大叫起來。
槐子一見也樂了:“喲!是真的!臨走還撈到一條大的。這個就不放了,晌午煮了吃吧。”
他並不急着過去,而是來到菊花身邊,接過小蔥,又從葡萄手上抱過板栗,將兩娃兒摟在胸前。對她們笑道:“你們快去瞧瞧,我抱着他們。”
菊花就跟葡萄喜滋滋地跑向劉黑子。
劉黑子先將漁網中的小魚兒都撿進水桶,然後雙手舉着那尾大鯉魚給菊花和葡萄看:“怕是有兩三斤哩。他娘,待會你把魚帶回去。”後面的話是衝着劉嬸說的。
小井兒見了那大魚,大笑大叫。就要用手去抓。
劉嬸急忙摟緊了他,橫了他一眼道:“再鬧,就把你丟河裡。”小娃兒根本無所謂。依然樂呵呵地盯着魚哇哇叫。
葡萄用小手指戳了戳金黃的魚背,欣喜地對劉黑子道:“爹,這魚好漂亮哩。”
菊花見那魚肚子鼓囊囊的。遂對劉黑子道:“劉叔。這魚肚子裡怕是一肚子魚子,還是放了吧。有這一條,抵得過那邊一桶魚了。”
劉黑子聽了點頭道:“只顧高興,倒忘了這個。是該放了它,它一產子,可是有無數小鯉魚哩。”
槐子也過來了,聞言細看了一會,點頭道:“是條雌魚。怕是過幾天就要產子了。那還是別吃了,放了吧。”
黑皮奔過來,咧嘴笑道:“我去放。爹。讓我去放。”
槐子笑道:“那兩桶魚連上水,怕是有六七十斤。你挑得動?就算挑得動,也不要挑——壓狠了,往後長不高哩。”
劉黑子瞪了他一眼,將手中的鯉魚放進水桶,道:“甭起鬨。幫少爺扛網子,你們先往上邊去,我把這兩桶魚送回去放了再來。”
他剛說完,就聽板栗和小井兒同時大叫,原來他們見劉黑子將魚丟進水桶,頓時不幹了,扭着身子往下掙,要去玩那鯉魚。
槐子還要好一些,收緊胳膊,不讓兒子動;劉嬸就吃力了,急得叫道:“小祖宗,魚有啥好瞧的?再掙就掉地上了,看娘不揍你!”葡萄忙上去幫娘扶住弟弟。
菊花忙道:“黑皮,你幫你娘抱弟弟,我們來扛網子。”
槐子笑道:“你當漁網好輕巧麼?溼噠噠的,重的很。劉叔快把這桶挑走,他們不就沒的鬧了!”
劉黑子急忙抄起扁擔,挑起水桶就走。兩娃兒鬧了一會見他走遠了,只得罷休。
黑皮扛起兩副漁網,菊花拎起黑皮的蝦網,跟着槐子往小清河上游走。
越走離山邊越近,離村子也越遠,那柳樹桃樹也少了,只有稀稀拉拉幾棵。
“這邊沒人來種。這幾棵樹還是那年我跟青木來種的。當初種了不少,好些都死了,後來忙,也沒空來補上,所以這邊樹就沒那麼多。”槐子一邊走一邊對菊花道。
黑皮找了塊平坦的草地,這裡沿河岸邊也清爽,並沒有那些荊棘刺架,不過生長了些茅草,容易下網,他便停了下來,對槐子道:“少爺,就在這撒網吧,這段河水流也不急。”
槐子點頭道:“噯!咱先歇會,等你爹回來,不然網了魚也沒處擱。”
黑皮笑道:“那少爺你先歇會,我來撒網。要是運氣好的話,網到一條大的,就用柳條穿起來,帶家去煮了吃。”
他很想撒網,可是他人小力氣不夠,因此兩張網子,他就沒撈到用,這會兒想趁着他爹還沒來,先過把癮再說。
槐子明白他的心思,微笑點頭,戲謔說道:“你先用着吧。咱晌午的菜可都指望你了。”
劉嬸和菊花聽了都笑起來。
葡萄興沖沖地跑過去道:“哥,你只管使勁撒網,我折了柳條幫你穿魚。”
黑皮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我還沒網到魚哩,你急啥?”一邊興奮地抖開網子,撒網捕魚。
菊花抱過小蔥,在一棵柳樹下找了塊乾淨的草地坐了,雙手叉在她腋下,讓她站在自己腿上,來回搖動她身軀,逗笑道:“閨女,外邊好玩不?”
小蔥樂得脆笑不斷,從樹隙中漏下的陽光照在她的小臉上,肌膚泛出粉潤的光澤,黑眼珠閃亮,柔嫩的紅脣跟花瓣一樣鮮豔;腦袋兩邊各梳一個小辮,裹成一個小球,又掐了兩朵月季簪在髮根,這是菊花爲了將她跟哥哥板栗區分開來,特意這麼梳的,板栗的頭上則只紮了個沖天小辮。
槐子瞧着水靈靈的閨女,忍不住也湊過來逗樂。挨着菊花坐下,將板栗放在自己腿上,讓他跟妹妹一起玩鬧;小井兒更厲害,劉嬸兩手扶着他,竟然在草地上學走路起來。
菊花和槐子只顧逗兒子閨女。也無暇去瞧黑皮撒網,卻聽得葡萄一陣驚呼,好像網到魚了。
果然。過了一會,葡萄用柳條串了幾條鯽魚和一條小半尺長的草魚,拎過來讓菊花瞧:“少奶奶。瞧我哥也蠻會打魚的。撒了兩網,都沒空過。小魚沒地方裝,都放了,就把這大些的串了。”
菊花看着那條小草魚,惋惜地說道:“這草魚太小了點,要是有水桶養起來的話,弄回去放進魚塘正好,年底就能捉了。”
槐子對葡萄道:“去跟你哥說。把蝦網放水裡,將網來的魚擱在蝦網裡養着,只要蝦網不全部沉進水。魚兒就跑不了。”
葡萄眼睛一亮,道:“這主意好。我去跟哥哥說。”說完扭身跑向河邊。
待劉黑子轉頭回來,黑皮居然也網了不少魚,他越發來了興致,更加不捨得放下漁網了,於是對槐子大喊道:“少爺,你帶板栗玩一會,跟少奶奶說說話兒,我再撒幾網。”
槐子樂呵呵地應了一聲,他正好也不捨得起身哩。
劉黑子笑罵道:“你別逞能,晚上不要喊膀子痠疼。”一邊也拉開架勢撒網
春日陽光明媚,草木皆生機盎然,來到野外的幾個小娃兒也格外活潑,他們不知疲倦地笑鬧,似乎拋開了嬰兒吃了就睡的生活習性。
可就算不想睡,肚子卻餓了,這不,小蔥將小腦袋一個勁兒地往菊花懷裡鑽,小手也在她胸前扒來扒去,嘴裡還“哦哦”叫不停,板栗也張着兩手,往菊花這邊猴。
菊花尷尬地對槐子道:“娃兒餓了哩。要趕緊回去,總不好在外餵奶。”
槐子瞧瞧河邊兩人,點頭道:“要不我先送你們家去吧。”
劉嬸聽了他們的話,又見菊花有些不捨的樣子,笑道:“少奶奶,我來喂他們——我這麼大年紀了,也沒啥好難爲情的。我過那邊去喂,你跟葡萄幫我看着點,又沒人來,不怕的。”
菊花不好意思地笑道:“這不好哩,他們三個都要你喂,也吃不飽。”
槐子也有些尷尬,倒不好插嘴了。
劉嬸笑道:“先讓他們吃個半飽,省得餓了哭。小蔥是女娃,讓她多吃些。等他爹跟黑皮把這桶裝滿了,咱們也該家去了。”
菊花點點頭,便叫了葡萄過來,陪劉嬸過遠處樹下給娃兒餵奶,又讓槐子看着點,人來了就叫一聲。
吃了奶,身上又有勁了,幾個小娃兒重又笑鬧起來。菊花則跟槐子倚靠在一起,看着一雙兒女悠閒地笑着。
這時,山邊過來一羣人。
槐子凝目細看,原來是李長雨和宛兒,帶着丫鬟婆子和長隨,一個婆子手中也抱着個奶娃,不禁對菊花笑道:“瞧!不止咱們出來踏青玩鬧,人家也來春遊哩。這架勢,帶這麼多人。”
於是笑着高聲招呼他們。
李長雨看着樹下淺笑的女子,臉色跟她懷中的小女娃一樣粉光瑩然,眼神一如既往的幽深沉靜。儘管已經見過拿下面巾的菊花一次,他依然不能控制自己,心中猛然一疼,急忙將那一絲愛戀和痛悔壓下去,並不停地告訴自己:爺爺說,女人各有各的好,各有各的妙,不能跟稱豬肉似的,稱出一樣的斤兩來。他的宛兒溫婉賢淑,品貌都是上上的,實在不該再想其他。
於是,他牽着宛兒的手,低頭對她溫柔地笑道:“是槐子跟菊花,帶人撒網呢。倒是好雅興。咱們過去瞧瞧他們!”
宛兒興奮地說道:“噯!我好久沒見過菊花了,正要去看她呢,沒想到在外邊碰上了……親們,雙倍月票還有一天,請支持醜菊一票吧,當然要是一次投五票就更好了。嗯,原野貪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