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天遠看冷無爲的樣子,知道他也想的明白,自己只要施恩於他,相信他一定會幫自己的。
冷無爲是何等的任務,只要他想通的事情就一定會想辦法解決問題,言多必錯,當下笑了笑,道:“多謝相爺賜教,我自會想辦法解決現在的困境。不知道相爺這麼晚來找我,應該不只是賜教的事吧,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儘管說。我冷無爲雖然騙過的人不少,但我可以保證現在對相爺說的話都是出自內心的,發自肺腑的。”
林天遠含笑點點頭,冷無爲這樣說,他也就放心了,從懷裡掏出兩道奏摺,遞給冷無爲,道:“請冷大人幫老夫轉交這兩道奏摺,希望冷大人能看在今夜相交的份上,給我林家留下根來。老夫在此謝過了。”
冷無爲沒有接話,而是先看了看奏摺,神情並沒有多大的變化,慢慢的合上奏本,思考了一會兒,才道:“這事情既然你交給我手上,我自會幫你。但以我的立場,幫你遞上奏摺恐怕不大適合,畢竟你應該知道我有我的難處,皇上不大喜歡臣子之間互相所託、互相來往,尤其是重臣之間。這奏摺我會交給十三爺,讓他轉交給皇上,他交比我合適,相爺你以爲呢?”
林天遠感激的就要跪下,幸虧冷無爲攔了下來。只聽他道:“有冷大人這話,老夫就是走,也放心了。多謝冷大人了。”
冷無爲將他扶好後,搖頭嘆道:“相爺,我冷無爲不是讀書人,承蒙相爺看的起,以事相托,算是給了我的臉。不過,這兩道摺子一旦遞上去,相爺,你可要有心裡準備啊。”言下之意,下場不容樂觀。
林天遠卻不以爲然,轉而看着跟隨他多年的嶽真,此人很有智慧,是個難得的人才,並且當初也是一身的浩然正氣,可是卻被自己污濁的官場給淹沒了,而現在跟前的冷無爲,雖然出身不怎麼光彩,但做的每一件事情,都可以談的上利國利民,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該放手了。
“冷大人,我還有一事相托。”手指着嶽真道,“嶽先生跟隨我多年,頗有才智,本是良玉,卻因我私心而使其走上官場骯髒之道。冷大人你手下文人武人都全,可缺出謀劃策之人,你雖有常人難比之智,怎乃處事難以周全。如果嶽先生跟了你,無疑是如虎添翼,官場之上,你再無敵手,可以全力地完成自己的目標。”
嶽真萬萬沒有想到林天遠會在這個時候將自己託付給別人,投入別人的麾下,忙跪下激動道:“相爺,我嶽真自從跟了相爺您,就沒有想過自己,生是相爺的人,死是相爺的鬼。生生死死絕不離開相爺一步。”
林天遠卻不理他,只看着冷無爲,希望他說話。冷無爲早知道八爺黨裡有魏青書,太子黨裡有嶽真,兩人智謀相差無幾,但魏青書暗習以陰謀爲長,而嶽真卻以周全、謹慎爲長,關鍵時刻能一語驚人,冷無爲本身不缺詭計、陰謀,但獨缺謹慎、縝密,如果能得到嶽真之助,以後的路自然好走。然而要想真得此人,必須動其心。
當下忽然向林天遠跪下道:“我冷無爲何德何能,竟然得相爺如此器重。我保證必以師生之禮待先生,只要我冷無爲一口吃的,絕對餓不着嶽先生,有福同享,有難一起溜。”
誰都以爲最後肯定是有難同當,沒有想到卻是一起溜,林天遠和嶽真都笑了。林天遠笑道:“怎麼,冷大人您的詞怎麼和別人不一樣啊。請起。”說着將嶽真和冷無爲扶起。
冷無爲笑道:“我又不是白癡,災難來了自然溜,難不成還傻站着幹什麼。我又不要忠君衛義,我只關心我自己和跟自己的人,大家一塊享福,有什麼難事大家商議,實在是解決不了,咱們就走唄。我那個古師爺說的好,人生在世,方便之時謀國家,不便之時,謀自己。君子不站危牆之下,懂得保全自己之人,纔能有命爲天下做事。他的話很合我心思,我書讀的不多,什麼忠臣愛君之說對我來講跟個放屁一樣,我是哪地方有油水佔我站哪一方。我有三不做,一不做自己吃虧,別人受益之事;二不做陷自己於危難之事,就算報酬再大,也不做;三不做,讓百姓罵的事,留下千古罵名,連祖宗臉上都不光彩,子孫都不孝順。”說完還呵呵地得意笑了起來。
今天林天遠和嶽真纔看清冷無爲的真面目,原來這個人總是把自己放在第一位,其他的通通的扔在後面,可最後不做讓百姓罵的事情,卻深的嶽真之心,一個人就是再怎麼壞,只要不危害百姓,他都很欣賞,尤其是聰明之能臣。
天不早了,林天遠臨走之時,突然將林韻詩還是女兒之身的事情說了一下,當時冷無爲還愣住了,但直到林天遠走遠了,才醒悟他說的是什麼意思。林天遠是個讀書人,女子的貞節牌坊比較看的重,在他有生之時,絕對不會同意自己的女兒再嫁他人,可身爲父親,他有責任讓女兒過的幸福,正是因爲這樣的矛盾,他纔會說了這麼一句話,相信他也知道林韻詩與冷無爲有些微妙之情。
嶽真讓林天遠給留了下來,冷無爲看着這個文士,清瘦的臉龐有些憔悴,卻透着煥然一新的精神,身體偏瘦,有一撮小鬍鬚,整潔的讀書人的衣服,比較素淨,但像是洗了很多回,穿了什麼很長,應該不是喜歡黃白之物的人,是個真雅士。
“嶽先生,請跟我來。”
什麼客套話也不說,就發話過來。雖然不像別人那麼禮貌之至,但嶽真卻很塌實,因爲他真把自己當成自己人了。進如裡院,並無任何奴才守着,而裡面的燈光卻很亮,裡面有很多人說話。
冷無爲將大家介紹給嶽真後,笑道:“從今天起,大家都是自己人了。有什麼話也儘管說。田大,馬上把這兩道摺子給十三爺,他知道會怎麼做。現在咱們商議商議,如何守衛京城。”
大家還沒有開口,嶽真倒先開口說話了,“恕嶽某無禮,在先論大事之時,冷大人應該先進宮一趟,因爲此事事關皇上性命,就算皇上再這麼放心,可牽涉到性命攸關的事情,就沒有那麼輕鬆,皇上雖給密旨,可心裡卻並不塌實。”
冷無爲聞言,冷靜地點點頭,深以爲然,道:“好,我這就進宮一趟,把我的計劃說一下,這是我疏忽了。”說着就要站起來。
嶽真看到冷無爲言聽計從,便道:“大人,您還記着剛纔相爺說的話嗎?”
冷無爲知道他指的是什麼,點點頭,“我明白了,看來我還要親自去一趟十三爺那裡。這事情也只要他有這個膽子幫我扛。”說完將那兩道摺子拿了回來,並囑咐道:“嶽先生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你們要尊重他,他可是我請來的先生,你們尊敬他要比尊敬我的老婆還要尊敬,誰要是無禮說錯什麼話,別怪老子不認帳。”說完就匆匆地走了。
嶽真不大明白‘不認帳’什麼意思,問了田大才知道,原來這帳是冷無爲賭錢的時候欠了他們一屁股的債,跟了這樣的主子,對自己來說是不是一種挑戰呢。
十三爺府上。
文祥的府上是出了名的眼線多,八爺黨的、太子黨的都有,本來冷無爲還真不想過來,可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也顧不得許多了,太子就算知道自己裝病也奈何不了自己了。
文祥沒有想到冷無爲會在這個時候找自己,連忙從牀上爬起來,連外套都不穿,他閉着眼睛都知道,冷無爲是來幹什麼的。
冷無爲一進門,就道:“十三爺,快把你的人看好,我來的事情暫時不能透露出去,至少今晚不能。”文祥知道厲害,忙讓管家把看到冷無爲的人全部集中關起來,只說懷疑他們偷了東西。管家是跟了他多年,他本是宮裡的普通太監,因爲從小就侍侯文祥,因此文祥長大,在外面開衙建府,也就把他要了過來。
“冷大人,這麼晚你找我有什麼事情?”
冷無爲望了望外面,小聲道:“太子要造反了。你看這是什麼?”說着把兩道奏摺交給文祥。文忍造反,對外面還是個秘密。
文祥看完,內心非常激動,卻強壓下去,道:“不知道冷大人要我做什麼,這道摺子我看要馬上交給父皇。”
冷無爲點點頭,道:“待會兒,您馬上帶上摺子去見皇上,我過半個時辰再去。說實在,這是皇家的事情,我不好參與。我一到場,皇上必然會把差事給我,這個時候您要把差事接下來,我會在旁邊爲您說話,當個協助什麼的。您十三爺,跟我冷無爲在西北打交道都兩年多了,還真沒有爲您辦過什麼事情,就當這回我回報您了。”
文祥的思緒亂極了,心情也很激動,如果是文真一定會靜下心來好好想想,可他是文祥,敢打敢拼的主。
“冷大人,就這麼辦,我這就進宮。”
果真如嶽真所料,德武帝看冷無爲親自來彙報計劃,歡喜的很,而文祥此刻表現的忠義也十分讓他欣慰,便準了他的請求,讓冷無爲在旁協辦。
出了皇宮,文祥急着要去文真府上,冷無爲忙拉住道:“十三爺,您這樣去四爺府上會招人話柄,現在是非常時刻要慎重。這事情到現在還是個秘密,您不如寫信告訴一聲,相信四爺,也不會見怪的。”
文祥點點頭,道:“那我現在該做什麼?”
冷無爲笑道:“您現在回去睡覺就行了,我已經把事情安排妥當了,計劃剛纔您也聽到了,明天您只要在朝堂上說一下,我在旁邊吆喝幾聲,這事情就算妥了。”
文祥一聽,想想也是,的確不需要自己做什麼,笑道:“好,我現在就去睡覺,等着明天的好戲。”
天一亮,百官上朝,本來皇上臥病已經快一個多月不上朝了,而這一次卻突然的被敲鼓上朝,這鼓叫“通天鼓”,據說敲起來,整個京城都能聽到。
大臣們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皇上突然宣佈上朝,聰明的人隱隱嗅覺到不平靜的味道。
德武帝讓王英把兩道奏摺唸了一下,羣臣頓時激奮,連太子黨的人也立刻反水,罵了起來,不過大家都是斯文人,罵人都不帶一個髒字。太子今天根本就沒有來上朝,他連夜逃出城去,他知道如果呆在京城裡,那死的是最快。
林豪、林飛昨晚突然知道他們的父親爲了自己能逃過此劫,將罪名給擔了下來,內心震撼不已,哭的是死去活來。他們官職小,這次來還是皇上特別讓人傳旨來的。
德武帝將他二人叫了出來,微笑道:“爾等能在國家危難之時,而深明大義,着實可貴。正所謂忠孝不能兩全,你們選擇忠,朕甚欣慰。吏部加三級留用。”
林豪、林飛跪下哭道:“皇上,罪臣之子不敢領恩,臣等求皇上減輕臣的父親不臣之罪,皇上……”
德武帝嘆道:“朕知道你們的孝心,但國法難容。按罪他本是凌遲處死,現在看在你們的面子上,就賜白綾一條,留個全屍吧。”
“皇上仁慈之心,天日可表,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羣臣齊聲呼道。
話一出口便是聖旨,林豪、林飛都知道他們官職太小,根本就不可能動搖皇上的決心,況且昨晚林天遠已經告訴他們,他必死無疑,不要爲他求情,以免惹禍,他什麼都準備好了。
朝會上,文祥將平叛的作戰計劃敘說一番,冷無爲在一旁不住的稱讚,果不其然,叫好聲是一片,緊接着就是對皇上的歌功頌德,那獻媚之詞不絕於耳。早得到消息的文真含笑看着,而文思像早就知道那樣,微笑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