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大漢朝得了麻城之後,並不準備再用兵。眼下新年剛過,大家也都圖個喜氣。三軍現在穿的棉衣都是僞寧過的棉衣,那質地雖然不精緻,但禦寒效果還是蠻好的。所剩糧草還能夠用三四個月,加上牛羊和繳獲的馬匹,要吃的話也能頂幾個月。麻城本來就是以前北魏的財政收入來源之一,楊純攻陷後,將其視爲存糧之地,也沒有怎麼動用府庫裡的糧草,這樣一來倒便宜了大漢的軍隊。
大將軍冷無爲最近圖個新鮮,好起了大煙袋,原因是在府衙裡找到一跟大煙管,翡翠製成的,相當精緻,於是拿起來享用,哪知抽了幾口,實在是難以承受,只好權當做玩物,別在身上,在軍營裡走來晃去。
今天也不是什麼特別的日子,冷無爲帶着小寇子出來溜達,本來想叫馬娉婷,誰知她身體不舒服,全身留着虛汗,軍醫看了一下,原來只是女人病,並不嚴重,在府庫裡找幾根雪蓮滋陰補氣。
“主子,您說這仗咱們打到什麼時候啊,這地方真怪冷的。”小寇子一路抱怨道。
冷無爲一手耍着大煙袋,一手按着腰刀,不倫不類的搖着腦袋晃悠着,這麻城在短時間內經過兩次兵火,已經沒有往日的繁華了,處處都是破敗不堪,甚至有不少人還露宿街頭,討飯爲生。“真他媽的慘啊,我一看這些人,就想起以前是怎麼討生活的。看來趕快得任命一位城官,得救救這些人,否則的話,這冬天一過,不知道死多少人呢。”
“主子,現在咱們是孤軍深入,糧食咱們自己都不夠吃,還要分給他們,這萬一軍中無糧的話,我們日子比他們更難過啊。”小寇子看着那些難民,雖然同情,但很明白眼下什麼情況。
冷無爲看見前面有一家茶館,那裡正好有人在說書,一時來的興趣,便忙走過去。這說書的人年紀不大,四十來歲,八字鬍,圍坐的人不少,惟獨前面一塊留了出來,像專門爲別人留的。
這說書的正好說到九國動亂,名將龐武奉命出征這一典故,冷無爲曾聽白英說過很多戰例,對這龐武的故事比較熟悉,一聽就來了興趣。這龐武是何人呢,是前唐的名將,當初唐朝只是一個小國而已,但到了中宗這一代,重用此人,其疆域擴大了十倍左右,凡是唐朝之人無不崇拜此人。但這人下場不好,最後死在中宗臨死前的一道密詔裡,怕他有謀反之心,子孫鎮不住他。
正當冷無爲聽的帶勁,聽龐武如何與三國作戰時,那人突然打住,拍案道:“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周圍的人頗爲掃興的離開。
冷無爲可不幹了,拿出十兩銀子往桌子上一丟,用菸袋敲着桌子,道:“接着說,這是爺給你的茶錢。”
誰知那說書人只是笑了笑,並不收銀子,淡淡地道:“說書人也有說書人規矩,該說到哪就說到哪。這銀子,我無福消受。”說完轉身要走,可走之前卻揹着左手,右手拿着扇子在桌子上瞧了三下。
小寇子看那說書人消失後,不解道:“說書人也有規矩?這世界真是奇了怪了。”說着把桌子上的銀兩收好,當他看向冷無爲時,發現他在想着什麼。忽然,冷無爲突然站了起來,直往茶樓的後院跑。
後院的內院有一排房間,冷無爲交代小寇子道:“你在前面給我盯着點,我去去就來。”沒等小寇子回話,就望內院裡跑。
左邊第三個門,赫然是開着的。冷無爲左右看了看,小心的進去,突然發現那說書人早在裡面泡好了茶,在裡面專門等着自己。
“冷大將軍,草民向您請安了。”說書人只是嘴上說說,其身子根本就沒有動。
冷無爲反手把門關上,坐在他一旁,道:“先生看來是有事要教我,請賜教。”
說書人端起茶,品了一口,道:“不愧是冷大將軍,什麼都瞞不了你。我這裡有一封密信抄件,你看看。”說着從袖子裡掏出信函來。
冷無爲猶豫着打開信封,看了起來,但不到幾行字,突然站了起來,神色嚴峻,吃驚的看着說書人,問道:“你這信是從何而來的?”
說書人並不慌張,淡淡地道:“將軍不必問是什麼地方來的,這信是大漢前太子約趙奕將軍起兵的抄件,是我們的人好不容易得來的,裡面的內容千真萬確。將軍現在想的應該怎麼樣避免這蕭牆之亂。”
這會兒冷無爲倒鎮靜了下來,笑道:“我憑什麼相信你們,要問相信,也得有個依據纔是。萬一這信上的內容是僞造的,那我隨便調動軍隊,若有其事的去平叛,結果什麼事情也沒有,那我這苦可就吃大了。”
說書人彷彿早已經料到,突然在掌心上出現一塊玉佩,“大將軍可眼熟?”
冷無爲看着忙將身上隨身帶着的玉佩拿出來,這玉佩乃是當年逃離西楚的時候,袁貴所贈,是塊殘玉,明言如果將來帶另一塊玉佩之人,可答應其做一事,當初還拿自己老婆發了毒誓的。
桌子上的兩塊殘玉果然分毫不差的合在一起,上面赫然顯示着一個“靈”字。冷無爲忽然坐倒椅子上,看着那說書人,突然道:“你是不是靈兒的手下?”
說書人笑笑,默然。
冷無爲之所以並不是偶然胡猜的,他本來就對樂靈的生世感到疑惑,記得當初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船上掛着唐朝江山的地圖,顯然樂靈與唐朝有某種關係,加上她屋內的擺設,大多數也是前唐宮廷之物。至於這殘玉,冷無爲也曾拿到玉器坊問過,是前唐之地所產的玉,此玉一向進貢皇宮,平常人很難的得到,這就說明袁貴也是前唐的人還是和前唐宮廷裡有密切來往的人。而這說書人,說什麼不好,偏偏說起前唐最光輝的歷史,此時又拿出玉佩,他顯然也是和前唐有關係的人。這玉字上刻這個“靈”字,而樂靈的名字上也有個“靈”字,所有的巧合重疊在一起,這可就不是巧合了,果然一問,什麼都明白了。
“既然你是靈兒的手下,這事情自然不會有假。我會好好處理這事情的,麻煩你轉告靈兒,說我很想她。”說完站起來,拿着信和玉佩告辭離開。
屋子了裡的說書人突然笑了起來,自言自語道:“公主選擇的人還真是不錯,腦子靈活,看一知三,是個不簡單的人物啊。這幾天還真沒有白等,否則還真要明刀明槍的去找他,那可就沒趣的多了。”
大將軍行轅裡。
冷無爲召集了衆將大府裡來,等衆將到達後,命士兵把門關上,氣氛顯得異常的肅靜。
“大將軍,出了什麼事情了,您的臉色不太好。”姚勝說道。
冷無爲擺擺手,讓他們各自坐下。
“各位將軍,想必你們都知道前太子文忍並沒有服法的事情吧?”
諸將一聽,愣住了,大將軍怎麼會在這個時候說起這事情來,都耐心的着等着下文。冷無爲接着道:“我接到線報,前太子和徵東將軍趙奕搭上了,趙奕將軍現在手握十幾萬兵馬駐防在函古關一帶,那可是大漢東北的門戶,如果他跟着前太子謀反,再讓僞寧國的十萬兵馬入關,這後果相當嚴重。我可不是和各位說笑,雙方連時間都約好了,三月中旬。”
所有的將領都傻眼了,這彷彿是晴天霹靂啊,沉默了一會兒,各個突然罵出聲來。齊海爲人慎重,道:“大將軍,這事會不會是別人的反間計,讓我們上當呢?”
冷無爲斷然搖頭,“這消息是從僞寧都城裡傳來的,假不了。就算是假的,咱們也不能冒這個險,所以本帥才把你們招來,商議對策。”
麾下將領唧唧喳喳討論了很長時間,不少將領願意帶兵平叛,但都沒有一個準主意。常武嘆道:“如今咱們遠在千里之外,就算是救援也來不及啊,況且還被楊純的幾十萬兵馬盯着,這……,唉。”
廖迂道:“不如向峽谷關報信,讓他們率軍平叛。”
“不可,”齊海斷然拒絕,道:“峽谷關事關大漢社稷安危,實在是不適宜抽兵。況且趙奕也是懂兵之人,峽谷關還沒有一個將帥可以與他抗衡。再說,函谷關一開,僞寧的十萬大軍入關,那總兵裡可就是近三十萬。峽谷關的兵馬得全部出動才行,可這樣一來,峽谷關就空了。京城的兵馬太遠,就算趕來,也只有二十萬,那些兵馬才經過換血,很多將帥都不熟悉自己的軍隊,來了也是送死。這事情實在是太棘手了。”
待大家商議後,冷無爲忽然道:“諸將不要爭了。本帥有一計,包管函谷關不失。衆將聽令。”
“末將在!”
“齊海、廖迂、姚勝,你等三人率十萬大軍,穿僞寧軍裝,給我悄悄的來到東北這片鬼谷。從消息上來看,前太子會先帶一部分兵馬入關,而僞寧的兵馬需要過幾天才能到。你們冒充僞寧的兵馬進函古關,只要他們開關,那就說明他們真的是叛變,姚勝,本帥給你的任務就是,殺掉趙奕等將領,就是前太子,我要見的是屍首,不是活着的人。齊、廖二將,則負責壓制住十幾萬東北駐防大軍,把損失降爲最小。你等聽明白了沒有?”
“末將遵令。”
“常武,白雲飛,你等率十萬大軍給我擾襲駱城、吉陽城一帶,不要攻城,只是叫陣。他們出兵,你們就撤退,把二城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你們的身上來。我相信楊純也會關注你們,你們的舉動關係着齊海他們能不能在楊純的鼻子底下,溜到豐城東線,從而穿插到東北一帶。你們可聽明白了?”
“末將明白。”
“樊之龍,趙大勇、魏敢當、何無忌,你們帶兵五萬,專門給我擾襲此三城的後方,讓敵軍以爲我們要攻打北魏的舊都。你們的任務就是做戲,無論眼前有多麼好的果子,或者是敵人把糧草放在你們的眼皮底下,也不要去搶。你們就是演戲來着,目的也是吸引敵軍的注意,讓他們摸不清我們的意圖。如果他們把常武看做是疑兵的話,對你們可就刮目相看。他們不會相當我會擺兩次疑兵,更不會想到麻城已經是一座空城。爾等可聽清楚了?”
“末將遵令。”
冷無爲從位置上走了下來,站在齊海他們身邊,拍拍三人的肩膀,嘆道:“此次作戰計劃,都是爲了讓你們順利溜到東北,記住,你們的行動是軍事機密,凡是見到你們的無論是小部分敵軍還是平民百姓,一定要乾淨利落,不得走漏消息。大漢朝的命運就掌握在你們三人手裡。此舉必須要成功。”
三將跪下道:“吾等必不負大將軍之期望,必定馬到功成。”
冷無爲揮手道:“你們準備去吧,給你們的時間不多了。各將也都各自準備吧。明日就開始按此計劃作戰,在此期間不得飲酒,不得私自外出,不得向他人泄露軍事機密,違令者斬!”
“末將謹遵大將軍令。”
待各將回去後,冷無爲這才鬆一口氣。田大在一旁道:“這幾次戰役,咱們已經陣亡近三萬兵馬,城中只有兩萬,還有不少是傷兵,如果這樣下去的話,搞不好我們會出現兵力枯竭的現象。你可要早做防範啊。”
冷無爲笑了笑,道:“咱們不是還有五六萬的俘虜嗎,這也是兵源啊。我已經讓嶽先生找當地有威望的人給那些北魏的士兵好好上課,讓他們知道我們纔是他們的朋友,他們保的是自己的國家,並允諾一些好處,應該可以讓他們盡心爲我所用,至於僞寧的俘虜嘛,我正讓那些教書先生給他們上忠孝禮儀之課,讓他們知道什麼是正統什麼是叛逆,再給一些軍餉,什麼都結了。”
田大呵呵笑了起來:“冷少,還是你主意多。哦,需要我做什麼呢?”
冷無爲忽然想起了那些難民,道:“你馬上帶人開粥場,救濟那些難民,並讓將士們爲那些沒有房子的人蓋房子。民心嘛,還是要爭取的。對了,再發放安民告示,讓那些經商的、放牧的都可以出來安心營生。”
田大點頭,“我這就去辦。”他從來不對冷無爲所下達的命令產生懷疑,也不會像小寇子那樣對糧草不夠的懷疑,十幾年的兄弟了,這點默契實在是太平常了。
交代了一大批的事情後,冷無爲心裡的石頭總算放下了,看看左右沒有什麼事情,突然掛念起馬娉婷的身體,鬼使神差的跑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