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太后以皇帝的名義下達所謂的“旨意”後,除了少數部分臣公對此有所異議外,其他大臣基本都表示支持。自先帝駕崩以來,長公主參政議政已經九年多,真可謂根基深厚,所擁有的人脈是錯綜複雜。
如果長公主被處以重刑,那麼此案勢必像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到最後沒事的人也變成有事,多少的無妄之災也會迎面而來。此案的最終結果基本上讓所有的人滿意。從旨意上看,太后沒有深究的意思。
然而就在這道聖旨下發後的第七天,當朝的第一宰輔兼任大將軍的冷無爲突然上摺子,要求辭去所有的一切官職,告老還鄉。舉朝皆驚。
內宮中。幽靜的角落處。
誰也不知道當朝的天子居然會頻繁的到這裡來找一個宦官請教天下大勢。
“順公公,還真讓你說着了。這冷……太師果然是好手段,母后精心爲他佈下的棋局居然最後讓母后自己來下,真是有意思,有意思啊……”
“皇上聖明,冷太師的厲害,奴才早就領教過。想當初德武大帝登基三年,權勢被權相李忠和林天遠所把持,雙方斗的十分厲害,黨派互相傾軋可比現在要嚴重的多。皇上的旨意基本下發不到地方。可就在德武三年,太師出現在世人的眼前,德武大帝之所以能一展報復,成爲聖明之主,冷太師的作用是巨大的。也因此,太師成爲當時德武大帝最寵幸的大臣,可是也很奇怪,太師不太喜歡留在京城,反而喜歡在外帶兵。要知道他本是一個無賴出身,身無功名,讓他去帶兵簡直就是一個笑話。可德武大帝不愧是英明聖主,居然就讓他帶了,而且還讓他率領新整編好的軍隊對抗當時強大的寧國鐵騎。”小順子一想到當年的那幅情景,不由的有些激動。
漢興帝對這段歷史自然熟知,這基本上就是一段傳奇。
“順公公,太師的智謀朕真的是要好好學習,你說的對,他總是會做別人意料不到的事情。本以爲他會收攏殘局,藉此收攏姑姑的部下,繼續主宰朝政,可沒有想到的是他居然一治家無方爲由,堅決辭去一切官職。放在任何一位官員身上,那都是不可能的。要說是激流勇退,那三年前他就應該退了,爲何要等到現在。他真是讓人很難琢磨。”
漢興帝自顧自的說着,卻發覺小順子被沒有應話,便將目光看向他,發現他好象在想着什麼。
“順公公,瞧你的神情是不是在想着什麼?”
小順子一驚,忙道:“皇上您多慮了。其實臣有個不好的預感,臣最近聽到有些傳言,說皇甫飛雲近些日子以來頻繁調動禁軍,就連九門提督下城防軍也變成了禁軍。皇甫飛雲到底是爲什麼要這樣做,皇上您想過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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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興帝微微笑了笑道:“好奴才,虧你多心。這些朕也從東方太傅那些聽到一些,皇甫飛雲現在的官職是母后爲他爭取的,他所做的應該都有母后的意思。禁軍換防想來是對付長公主的黨羽的……”
“不,皇上。長公主的勢力並沒有參與到軍隊裡來。長期以來太后有楊公府的支持,在與軍隊的感情上是大大佔優勢,再說對付長公主也用不到軍隊。唯一需要用軍隊來對付的,當朝只有一個人,那個人就是……”
“太師!”漢興帝話一出口,自己突然發起一身冷汗,瞪着大眼睛看着小順子。
自冷無爲辭去所有的官職後,他沒有回到所謂的楊公府和冷公府,而是來到京城外的一處幽靜的莊園裡,這裡也有他的一個家。
琴簫合一,這是多麼詩意的畫面。樹林的小鳥配合着歌唱,旁邊的小溪跟着伴奏,微風掠過水麪,捲起潮溼的空氣撲面而來,一切彷彿人間仙境。
“你來了……”樂靈看到冷無爲,只是淡淡地說了三個字。
而林韻詩什麼話也沒有說,只是沏了杯茶,送到他的手上,充滿柔情的雙眼,彷彿是在安慰。
冷無爲看着她們,忽然笑了起來,只聽他道:“我……放下了。”
樂靈和林韻詩對視了一下,不約而同地問道:“真的放下了?”
冷無爲肯定的點了點頭,道:“過幾日,我就回老家了。朝廷的事情我不想問,也不願意再去問了。我累了,我已經不想再繼續爭下去了,我的使命已經結束了……”說出來的滄桑,恐怕也無人明白他此刻心中的輕鬆吧。
“那京城的兩個家,你就不管了嗎?”林韻詩想起這兩府過去的爭鬥,不由的懷疑着問道。
冷無爲搖了搖頭,道:“你認爲她們會放下京城裡的一切嗎?這場遊戲對她們而言,還沒有完。爭鬥還會繼續下去,她們心裡在想什麼,我知道。失去長公主的大山,我冷公府裡的那些人很快就會再站起來,我離開了並不意味着我的力量就終結了。前天,我收到嶽真的來信,信裡說他願當不孝罪名,也要爲我盡忠。他一回來,局面恐怕又不一樣了。至於楊公府那邊,太后爲了將她們拉的更緊,這皇上和皇后的大婚也要快辦了,可她們卻忘了皇上好皇后纔會好,一旦太后念權不放,皇上和太后的爭鬥一開始,她們又如何自處。背叛太后,那面臨將會巨大的政治危險;背叛皇上效忠太后,事情鬧大,太后換掉皇帝再立個小的上來,那她們的義氣在哪裡,楊公府的幾代忠良的牌匾還要不要。沒有一個會是有好結果的。”
林韻詩忽然神秘的笑了一下,又迅速隱去,眼中流露出來的神情充滿了佩服,心道:相公,我真的沒有看錯你,你真的好厲害,把什麼都看透了。但是也許你永遠也看不到嶽先生的心,因爲嶽先生的心早已經交給我父親臨死的那一刻,三年前當你爬上最高位置威震天下的時候,他對你的使命已經結束,他現在費盡所有的心力也心中所藏的才學,只是在下一盤棋,完成他對家父的諾言,而且先生他自幼喪母,“奔喪”也只不過是他退守的一步棋,相公這些你能看出來嗎?
樂靈輕輕地撥弄一根琴絃,忽然道:“想不到你居然會這麼無情,那些可都是你的女人。”
冷無爲冷漠地喝了口茶,道:“如果她們對待別的事物的心思超過對她們的夫君的心思,那留住她們的人又有何用。不如隨了她們吧,也全了夫妻一場。仙子,你會跟我走嗎?”
樂靈正要撥弄的琴絃忽然間斷了,愕然的看着冷無爲,詫異地道:“你會帶我走?”
冷無爲站起身來,笑着拉着二女的手,道:“我們都是歷經多年滄桑的遊子,什麼纔是最重要的,我想我們都應該知道了。是該回家的時候了……”
二女臉色一紅,沉默不語,但眼中卻是激動。離開京城,拋下過去的一切,和一生陪伴自己的人重新開始生活,這是她們的夢。
數日後,皇宮內。
“臣,冷無爲,特向皇上陛下請辭。”
漢興帝看完請辭表,放在桌案上,下座走到冷無爲跟前,將他副扶起,疑惑道:“太師這就要走?”
冷無爲一身太師朝服,雖然沒有官職了,但還有這麼一個封號,“皇上,臣的心已經不在這裡了,臣該走了。希望皇上大婚念着臣的往日功勞上,善待蓉兒。臣就是居廟堂之遠,也會念着皇上。”
漢興帝忽然看了左右,道:“你們都退下吧。”
太監宮女走後,漢興帝突然將門關起,冷靜地看着冷無爲,道:“太師,你就這麼把朕一個人丟在這裡,你心難道真的可以安寧嗎?”
冷無爲臉色大變,看着這位小皇帝,突然有史以來的結巴,道:“皇……皇上,臣……臣……臣不明……白皇上的意思?”
“不明白,你真的不明白?”漢興帝突然喝道:“冷無爲,你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