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無爲“砰”的跪下,惶恐道:“臣惶恐,臣不明白皇上的意思。”
漢興帝忽然冷笑起來,道:“你不明白,你不明白的還少嗎?你糊弄誰呢,現在時局這麼複雜,太后那道旨意下了後,將祖宗規矩都拋棄了,已經言明後宮干政不受祖宗規矩約束,就算朕親政了,太后也不見得會放權。本來朝會按理朕是要出面見見衆大臣的,那也是朕唯一可以面見衆大臣的機會,可現在太后壓根就不問朕,自己就去開朝會。連朕的玉璽也是在她那裡,想怎麼用就怎麼用,也不問朕的意思。朕現在不是小孩子了,朕是皇帝。”
冷無爲吃驚的看着漢興帝,不由的佩服東方白教育出自己心中的那位“皇帝”,此時他情不自禁的佩服起自己來,當初安排東方白做帝師的時候,可沒少花口舌說服東方白將皇帝教出現在這個樣子。
“皇上,您現在是長大了,可畢竟還有四年纔是皇上您親政的日子。也許現在太后做的是有些過分,但畢竟她是您的母親,打着骨還連着筋呢。再說太后也就您一個兒子,江山還是皇上您的。”
漢興帝冷冷地道:“要朕做一個傀儡的皇帝,朕是做不到的。朕都快和太后有一個月沒有見面了,上一次說話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太師,你是朕的太師,朕的皇后是您的女兒,難道你就真的希望看到,朕和您的女兒只是操縱在別人手上的玩偶嗎?”
冷無爲看着漢興帝,暗歎道:自古無情最是帝王家,此話真的不假啊,想不到太后和皇帝之間的隔閡是越來越大了,真不知道今後會發生什麼。
“皇上,臣現在已經無權無勢,就算願意爲皇上效忠,也是有心無力了。現在整個京城都只聽太后的,只要皇上和太后關係和睦,太后會把權力交給皇上的。”
“你還在敷衍朕,現在都有人串通起來要讓母后稱帝了,如果母后稱帝,那麼我是不是要像德武大帝那樣,做幾十年的太子啊。還要提心吊膽的怕別人暗算,現在祖宗規矩家法都約束不了母后,這世界上唯一能讓母后有所忌憚的只有太師您一人,現在您一走,讓朕何以自處。太師,你還是那位於千軍萬馬指點江山的大將軍嗎?還是那個初出官場卻遊刃有餘的冷無爲嗎?”
漢興帝熱烈的目光看的冷無爲心跳加快,一向冷靜地他在漢興帝的肺腑之言中,那股年少的衝勁彷彿又回來了。
“臣冷無爲願爲陛下效忠,萬死不辭。”冷無爲跪下慷慨激昂道。
漢興帝見終於說服他,心情大悅,忙道:“太師快起!”
冷無爲吸口氣,站了起來,臉上再次露出“招牌式”的微笑,如果有機會能把心裡話說出來的話,他一定會說道:可愛的小皇上,您正在按我爲您預設的路上走,越走越遠了,已經回不了頭了,太后,你會看到我冷無爲爲大漢造就了一個“千古帝王”。
“太師,朕現在該如何做?”漢興帝將冷無爲拉到座榻上。
冷無爲咳嗽一聲道:“皇上應該馬上批了臣的辭請……”一見漢興帝情急,沒讓他說話,接着道:“皇上您也清楚,太后對我防範之心越來越重,皇甫飛雲掌管禁軍勢力越來越大。如果臣還繼續留在朝廷裡,難保太后不對臣下毒手。臣死不可怕,唯一擔心的是,將來太后真的要稱帝,誰還能爲皇上說話。所以臣必須離開,雖然臣離開,但皇上您還可以去依靠一個人,她就是臣的妻子楊雪兒。楊家世代忠良,在軍中有雄厚的根基,皇上取了楊蓉兒,雪兒自然會爲皇上謀劃,如果日後皇上遇到什麼難題,以臣對雪兒的瞭解,她可以幫的了皇上。此外,皇上要對太后盡孝心,不是給太后看,而是給百官和天下人去看,給皇室中人去看,太后真的要有什麼非常舉動,她也得考慮民心。只要皇上能堅持到親政,如果太后還繼續念棧,皇上大可下一道聖旨給臣,臣有自信讓太后從什麼位置起來,還坐回到什麼位置上去。這太和殿上不會有第二把椅子。”
漢興帝看着冷無爲,突然間哈哈大笑起來,道:“有太師這番話,朕今後就是什麼也不問也心安了。好,太師的辭請朕準了!”
“臣,謝皇上聖恩。”
出了皇宮大門,冷無爲尋思着剛纔的奏對有何不妥之處,卻聽見一人叫他,仔細去看,居然是當朝的帝師東方白。
“學生見過恩師。”
東方白對冷無爲依然還是行學生之禮,以當今他身處的地位,已經是當朝的第一宰相,又是帝師,與冷無爲現今無官無權相比,那自然是高的很多了。
冷無爲笑呵呵的迎了上去,握着他的雙手,道:“太傅何必多禮,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咱們還是換個別處吧。”
東方白一身的朝服,顯然是從宮裡面出來,如今他也是五十有餘的人了,鬢髮已經見白,可精神卻是很不錯,但是眉宇之間卻有些隱憂。
“那不如去學生的府宅吧,恩師還從未一次去過學生的府宅呢。”
冷無爲呵呵笑了笑,“以前我爲相,如我去你府上於你前途會有妨礙,恐遭人話柄。你是我最器重的人,你說是我的學生,其實按情誼,咱們是兄弟。當今朝局錯亂混雜,能控制局勢的惟你我二人。如今我走了,你身上的擔子就更加重了。現在我無官一身輕,去你府上也無妨了。”
東方白頗有些傷感的笑了笑。
東方白如今是軍機處的第一人,又兼掌吏部,二十年來親自主持的科舉,不下五場,可以說是門生故交遍佈天下,加之爲人穩重,行事又極其慎重,不結黨不營私,平生往來的大多也只是同窗幾人而已,深得百官尊敬,在太后與長公主的爭鬥中,惟他獨來獨往,不偏不依,一切以朝廷律法爲上,正是有他在,地方上傳來的急報,纔得到有力的執行。不過,一旦牽扯到兩派的爭鬥旋渦的時候,懂的變通的他又知道如何轉移問題,也正如此朝野的混亂沒有得到一點的遏制。
他的府宅不大,不像其他官員那樣奢華,一入府宅,前院之種些花草,客廳只擺弄自己寫的一些能入得了眼的書畫,茶也非上茶,乃是尋常百姓家論斤買的茶葉。可見其爲人清廉。
冷無爲毫無芥蒂的喝了一大杯,笑道:“我呀喝別人的茶總感覺心裡有些不舒服,老是有什麼疙瘩,抿上幾口,也就行了,但你府上茶喝到嘴裡卻是格外的痛快。哈哈……”
東方白微微一笑,道:“恩師誇獎了。”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忽然道:“不知道恩師是真的準備離開京城嗎?”
冷無爲早料到他會這樣問,瞟了他一眼,笑道:“你說我是真走還是假走?”
東方白攸的一聲,站了起來,正色道:“恩師啊,皇上年優,卻聰慧異常,心也大的很。平時他總是讓我來說些英主少年秩事,每每聽後,都道‘爲君者當如是’之感,現在皇上已經十二歲,還有四年不到的時間裡就要親政。如果太后能順利交權,對我大漢自然是百利,大漢興盛成爲強國也是指日可待。可是萬一太后不交權,以當今皇上的脾性,必不甘心,一旦橫生變結,那於國於民百害而無一利。到時候國家動盪,外有強敵環伺,我大漢還能否保留國祚也很難說啊。”
冷無爲神色依然如常,只是淡淡地道:“有太傅在,這天下還亂不了。”
東方白有些急了,道:“恩師大人,我怎麼說你就不明白呢,我東方白就是再能,也只是一文人,手無縛雞之力,雖有些勢力但絕不是太后的對手,也牽掣不了太后。到時候太后一旦存費主之心,憑我東方白一人,是頂不了天的。”
冷無爲嘆口氣,站了起來,道:“太傅,你和我說有什麼用,我現在什麼也不是,只想安心回家種自己的一畝三分地,這朝廷的事情嘛,我也不想再管了。我也勸你一句,好生看好皇上。太后也是會老的,想當年德武皇帝能做三十年的太子,終究成爲一代聖主,我想皇上也能做到。今天這話你在我這裡說說也就算了,出你之口入我之耳,切莫與第三人說起,否則光一個挑撥君王與太后感情之罪,你就擔不起。世上飛來橫禍的事情太多了。好了,今天你的府上茶我也品了,也算是認了門了。我就先告辭了,我還是那句話,做好自己的事,以後的事情自然有以後的辦法,現在想也沒有用。告辭。”
冷無爲一拱手,就大步走了出去,東方白聽冷無爲說的那一番話,火氣大的很,冷冷地道:“不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