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賣狗皮膏藥的江湖騙子打虎將李忠,在扈三娘面前打量了好幾眼,謹慎地從懷裡摸出一片大號狗皮膏藥道:“這位姑娘,我見你印堂發黑,三日之內必有血光之災。我這片膏藥有着剛纔那些小膏藥的三倍功效。你買不了吃虧,你買不了上當。我與你一見投緣,本來這膏藥應當賣888兩銀子,今日不要八八八,不要八十八,只要八塊八……”
一丈青可被他逗壞了,心情大好,順手給了他五兩銀子,轉身走回了家裡。
李忠見又白得了一批銀子,這可把他高興壞了。見膏藥被一掃而空,興沖沖帶着徒弟離開了扈家莊,臨走前還派了一個徒弟拿着三兩銀子,給了剛纔發瘋的老頭。幾人走了一上午,來到了黃河邊。
這李忠老家本在陝西少華縣,他已經遊蕩在外二三年之久。今日打算帶着徒弟,坐船西行,從山東漂回老家。幾個徒弟本想租條客船,但李忠爲人慳吝,不肯花許多銀子。只是坐在江邊,手裡搖晃着草帽扇風,等着搭上一條順風的商船。
眼瞧着天漸漸黑了下來,卻不見一條過往船隻。幾人已經被太陽烤了一下午,累的癱軟在地。
這時,一個老頭慢悠悠經過,李忠連忙攔住他道:“這位老伯伯,你可知道這裡爲什麼一條過往船隻都沒有?”
那老頭點了點頭,沒放聲。
李忠又道:“那能麻煩老伯伯能告訴我原因嗎?”
那老頭搖了搖頭,指了指嗓子。嘴裡發出啊啊的聲音。
李忠瞬時會意,從懷裡掏出幾枚銅子,遞給了老頭。
那老頭清清嗓子道:“小夥子,你有所不知啊,這兩日爲當今天子押送花石綱的幾艘官船要經過此地,這裡已然禁止其餘船支通行了。”
書中表明,這花石綱乃是當今天子宋徽宗趙佶爲修建宮殿園林,派人蒐羅民間奇花異石,用船運到都城開封。每十隻船組成一隊叫一綱,運送花石的船隊稱花石綱。
李忠聽了,謝過老頭,剛想帶着徒弟離開岸邊,忽然見得遠處來幾艘大小官船。
等那羣船漂到近處時,李忠望見爲首大船船頭上立着一大漢,生得七尺五六身材,麪皮上老大一搭青記,腮邊有着幾根赤須,身着制使官服,挎口腰刀,滿身神氣。
李忠見了大喜道:“兄長,可認得我李忠嗎!”
船上那大漢見得,匆匆命人停了船。從上面蹦了下來道:“哈哈哈,沒想到灑家今日竟然在此處碰見兄弟你了,咱兄弟已經有他個把年頭未得相見了罷。你近日可好啊。”
李忠道:“託兄長的福氣,小弟近日賺了數筆橫財,正欲尋條船隻回了家鄉,也在鄰里面前風光風光。”
大漢皺眉道:“嗯……恐怕兄弟這幾天走不了啊。我青面獸楊志近日奉命押送花石綱,出於多種原因,黃河這一塊已經不讓行船了,等灑家這幾批船隻出了山東,纔可解封。”
打虎將李忠眼珠一轉道:“兄長,你看我這歸鄉心切啊,不如行個方便,讓我們搭上你的船,這船我也不白搭,平日裡權當給哥哥做個下手,也讓哥哥輕便不是?”
楊志道:“賢弟講的也有幾分道理。也罷,灑家捎上你們便是。”
李忠大喜過望,隨着楊志上了船。
船慢慢消失在了遠方,水面上也慢慢升起一輪圓月。
夜晚。
楊志在船頭上搭了兩個涼椅,與李忠並排躺着乘涼閒聊。
卻說這青面獸楊志也是未來一百單八將之數,乃是三代將門之後,五侯楊令公之孫,幼時應過武舉,現爲殿司制使官。與打虎將李忠幾年前在東京相識,因意氣相投,結拜爲兄弟。
夜半時分忽的下起了雨,黎明之時,雨突然大了,從模糊的烏雲裡潑灑出來。
黃河水湍急地翻滾着,咆哮着,如同受驚脫繮的野馬。
本是逆這水流前行船,這突如其來的大雨狂風,向來路推去。
一陣雜卷暴風的怒號的雷聲後,幾艘船已失去了方向。
在看不見任何亮光的黎明中,微弱的燈光如同杯水車薪,楊志等人好久才明白,他們與其他船隻失聯了。
船艙裡的人都跑了出來,不知誰喊了一句:“不好了,船進水了!”
人們大亂,船裡發出一陣恐慌聲。
可此時,瘋狂的河水不但一點一點吞噬着船,還吞噬了恐慌的喊聲。彼此靠近的人也聽不清楚互相的話語。
楊志被雨水淋的如同落湯雞一般,他渾身發抖,站在船頭,大喊着指揮着人羣。
可是,誰又能聽到?
船終是沉了,好在人們都逃到了岸上。
楊志李忠等人躺在岸上,呼哧呼哧喘氣。
楊志花石綱隨着沉入了河底,李忠的打包錢財也沉到了河底。
好在一羣漁民發現了他們,將他們拖進自己簡陋屋中。用毛巾擦乾身體,生起了火,又給他們準備了幾塊略帶黴味的乾魚幹。
第二日。
楊志清醒過來,只覺得一切好像是一場夢一樣,卻不得不認清現實——他的花石綱丟了。
他無法回去交差,想了良久,決定就在山東先流蕩一陣子。好在李忠身上還有幾十兩銀子沒有丟,這次竟然慷慨的分給了楊志二十兩當做盤纏。
李忠也賠了血本,與衆徒弟們商議了半日,決定邊賣藝邊趕路,走回陝西少華縣去。後來半路經過山西小種經略相公地盤,遇見了自己的一個徒弟九紋龍史進和當地提轄魯達……再發生的事情,便是魯提轄拳打鎮關西,這也打出了水滸傳的開頭,想必各位都熟知,不必多提。
楊志四處流竄,一日經過樑山山下,恰好遇見了被逼上梁山的豹子頭林沖……這是後話,也先不必多提。
既然提到了豹子頭林沖,咱還是要把本書的重心轉移到男主林沖身上。
且說林沖,在清河縣已經度過了兩個月,在這兩個月中,並沒有什麼大事發生,這天,他收拾好行囊,跟縣令交了差,踏上了歸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