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僕兩人又靜靜在樹下立了半晌,蕊黃的瓣兒一朵朵掉落在地,五月的晚風,還有些沁人的涼意。(八 度吧
內心忖度了很久,忽而一絲薄涼的笑意飛上眼角,雪衣淡淡道:“‘朱兒’,現在什麼時辰了?”
阿碧眸光一閃,回道:“酉時二刻。”
“嗯,他們應當剛用膳。”
眶“‘小姐’意思是?”
“去廚房。”
“廚房?”
澡雪衣脣角抿出一抹涼薄的笑意:“她可以用苦肉計讓我這‘新婚王妃’遭受冷落,我何嘗不能還她一計。”
阿碧眼中精光一閃,“‘小姐’是想利用這機會,更進一步接近八王爺?”
主僕二人轉而到了廚房,一番準備後,又踩着傍晚的月色緩緩向着西配殿而來。
而此時此刻的寶鏡樓內,蝶雙半坐在牀上,上官鳳瀾正端了宮女熬的藥喂蝶雙喝下,只是那藥苦澀難聞,蝶雙幾次推拒搖頭,眼睛裡籠着朦朧的水霧。
“雙兒,妳身子一向不好,生下姝兒後更嚴重了些,倘若再不好生調養,會落下病根。”
蝶雙水盈盈的眼睛看着他,面色蒼白顯得五官更爲突出,她話音苦澀,低垂了頭,道:“蝶雙有王爺隔三差五的讓人送各種各樣的補品人蔘來,身子又怎會不好,王爺不必擔心,蝶雙很好。”
他將藥碗遞給一旁的宮女,伸手挑起她低垂的臉,“雙兒,妳在怨本王沒有給妳正妃的位子?”
“不敢,蝶雙自知身份卑微,當初在母后反對下,王爺也是極力的維護蝶雙,是蝶雙不願讓王爺爲難,自己放棄了正妃之位,蝶雙又怎麼會怪王爺。”
“那妳是在怨本王昨晚沒有休妻?”
“姐姐生得傾國傾城,蝶雙自知不能盡心服侍王爺,有姐姐這樣的人來伺候王爺,蝶雙又怎麼會不開心,王爺要了姐姐,在情在理,實屬應當。”
他深深的望着她,擡起她含淚的臉,她口口聲聲的‘王爺’,早已出賣了她。“雙兒。”
心裡一酸,那淚珠便滾了下來,蝶雙撲進他懷裡,“......瀾!”聽她哭得傷心不已,他目光漸漸的暗了下來,伸手撫着她柔軟的髮絲,沙啞道:“雙兒,妳該知道,我跟妳的感情是別人無法代替的,妳是我的妻子,妳爲我生下了姝兒,妳的地位在我心裡早已不可動搖,我可以拿這世上所有最好的都給妳,也能承諾,不論將來我是功是敗,定不會讓妳母子受到牽連,要讓妳一生衣食無憂,讓姝兒好好長大成人。”
他懷裡,蝶雙哭得越發嘶啞而心酸。
是,你是對我百般的好,你可以把最好的都給我,可是我要的不是這些。
不是!
上官鳳瀾沒再說什麼,而是摟着蝶雙,此時殿外有宮女碎步走了進來回到:“回王爺,王妃來了,正在寶鏡樓門外。”
蝶雙止住了哭聲,渾身一僵,但見上官鳳瀾沉默片刻便道:“領王妃進來。”
他扶着蝶雙躺回牀上,蝶雙握着他的手不肯鬆開,簾子讓人掀開,裙釵發出唏嗦的叮咚聲響,雪衣和阿碧已然迎了進來,上前便欠身對着上官鳳瀾行了一禮,“臣妾貿然前來,請王爺恕罪。”
上官鳳瀾看了她一眼,揚手示意她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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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雙喘着粗氣,在牀上施了一禮,“妹妹身子不適,方纔王爺餵我喝下藥,不便起身,不能給姐姐請安了,姐姐莫怪。”
“妹妹身子要緊,何必過多禮節,我此來正是爲了妹妹。”雪衣含着笑,看着上官鳳瀾說道:“臣妾只是爲送一樣東西來。”此時阿碧端着一隻瓷盅走上來,雪衣用下頜點了下那瓷盅,道:“白天在太上太妃那兒我便見妹妹面色蒼白似有血虛之症,想來妹妹生子後不過半年,問題定是出在了這上頭,早年在江南便多有聽乳孃說過些這類治療女子產後的偏方,因此忙忙的趕了一味出來,這裡頭不比草藥的苦,倒是藥方加食材的雙重療法,但凡身體頑疾,用藥膳來補總歸是對人最有益處的。”
說了一通又走上前幾步來到榻前看着蝶雙,含笑,道:“我與妹妹同爲王爺的女人,妹妹若不好,姐姐一人難以盡心服侍王爺,只有盼着妹妹好了起來,才能彼此照顧王爺周全,這調理不宜遲,因此才冒昧的趕着送了過來。”說完給了阿碧一個眼神,阿碧將那雲盤端到了上官鳳瀾的面前。
雪衣便又面對上官鳳瀾說道:“王爺,這裡頭有五味子、大棗、黃茋、人蔘加粳米煮熬,入了紅糖,乘熱,讓妹妹喝了吧,這民間偏方不可小瞧了它,倘或妹妹連着吃上些時日,這病,大抵也就好了。即便無效,這藥膳亦不傷身。”
蝶雙忙接口說道:“姐姐說的哪裡話,蝶雙謝謝姐姐一片關心,只是,我這會子口中酸苦,怕是食不下,擱在這兒,等會再吃吧。”
“不擔心,我這早已備好了一片酸梅糖,妹妹含在口中,食慾就上來了。”雪衣靜靜含着笑。
“這......”
蝶雙沒想到對方會準備得如此周全,更沒想到這新婚王妃會突然來到她的寶鏡樓,還帶着這一番的‘好意’而來,她心裡早已在猜度這‘新王妃’前來的目的,那藥膳,自然是不願吃的,她爲難似的看着上官鳳瀾,誰知上官鳳瀾接過阿碧手裡的酸梅糖遞給了蝶雙,“雙兒,妳晚膳沒吃什麼,喝了吧。”
蝶雙無法,只有含了酸梅糖,讓他喂下這一盅藥膳。
雪衣靜靜的看着他一勺一勺的喂着蝶雙,一邊說着:“這藥膳需得堅持,一次兩次不起作用,王爺和妹妹若信得過我,臣妾願日日爲了妹妹親自送來,這期間,幾種方子交替食用,不過大半月的時間,妹妹的病便能有所好轉。”
蝶雙欲要推辭拒絕,上官鳳瀾道了一聲:“允了。”
雪衣含笑點頭,“那,臣妾先告退。”
“慢着。”沙啞的聲音喚住了她欲要轉身的腳步,“把妳的袖子掀開。”
雪衣遲疑着,蝶雙的眼底卻瞬間掠過一道不安。
果然,當雪衣在上官鳳瀾的逼視下緩緩將袖子捋起時,她心裡頓時一涼,只見那新王妃的手臂上好大一塊淤紅,甚至已經長起了好幾個水泡,燙得不輕。
“怎麼弄的!”金面下眸光陰沉,上來拾起她那燙傷的手臂看了一眼。
“臣妾,臣妾剛入宮,對廚房不熟,在熬藥膳時粗手笨腳讓一旁燒着沸水的貼鍋燙了一塊。”
“走,回宮上藥!”他握着她手臂便要拉她往外走。
“等等!”
雪衣將他手甩開,“王爺今晚應當留在寶鏡樓,臣妾真的只是爲送藥膳而來,這點傷是意外也是小事,王爺就這麼拉着臣妾走了,讓臣妾情何以堪。”
上官鳳瀾一句話也沒說,打橫將她抱起,施展輕功便離開了寶鏡樓。
寶鏡樓內,傳來瓷盅碎地的聲響!
他抱着她到了正妃所住的棲霞殿,讓殿內的宮女喚了太醫女來,清理,上藥,包紮,一切妥當後所有的人都紛紛退下。
當屋內只剩下兩人,燭光下,上官鳳瀾靜靜的看着雪衣,金色的面具在光線下閃着刺眼的光芒,她起身,輕聲道:“臣妾,臣妾給王爺倒杯茶。”
他忽然握了她那隻完好的手將她帶入懷中,沙啞的聲音詭譎而深沉。
“恭喜妳,妳的苦肉計成功了。”
她躺在他懷裡一愣。
他輕捏她下頜,“若不是妳真心爲了蝶雙,妳今晚這一齣戲只會弄巧成拙。——白天在母后那妳便看出來蝶雙是有意在妳面前給妳難堪,妳知道蝶雙不會輕易接受妳這‘新婚正妃’的好意,不會要妳的藥膳,所以妳利用本王,讓她不得不喝下妳準備的藥膳,還讓本王準妳親自爲她勞心,每日送藥。”捏在她下頜的手擡了擡,她仰着面與金面下的眼眸對視。
“妳就不擔心,蝶雙身子好了,會與妳爭寵?”
“那麼王爺是真的相信臣妾,能治好雙兒妹妹的病了?”“能得王爺信任,即使被燙得再痛再嚴重,也值了。”
她脣角緩緩牽出一抹絕美的笑,水眸閃着璀璨奪目的光彩。
這便是她要的結果。
苦肉計不過是讓他從蝶雙那離開的幌子,他如此精明的人豈能看不出,她知道,這背後的用心他定能體會得到,她要的,便是他的信任,和另眼想看。
退一步說,她的確是真心想要治好蝶雙的身子。
白天一面,她便看出蝶雙應當是產後血虛,面色蒼白,脣色偏冷,有不足之相,若此病不好好調理,對女子來說是大害。但她看得出,若自己說出來,蝶雙懷疑治癒必然不會領情。
唯有如此,才能讓她喝下。
蝶雙,我納蘭雪衣並非想用手段來奪去妳的愛,而是我不得不如此做,其實若他真心愛妳,又豈會如此輕易便拋下了妳。
雪衣低垂螓首輕靠在他懷裡,思緒已是千迴百轉,豈不知此時此刻,上官鳳瀾的心情又何嘗不是迂迴波折。
看她不惜以傷害自己來達到目的,心就像是有成千上萬的針在扎痛。
不願、不能、不敢讓她回憶起當年的相遇。
在她心裡,她的母妃是如此偉大,充滿着光輝,爲她而死,她自責內疚了十多年,若她知道當年御膳房的一場火不過是她母妃的一場逃脫計謀,多年後的一場火亦不過是爲了復仇的一場手段。
她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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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該如何承?
她又該如何承受自己的母妃害他至殘的真相,
會愧疚,傷心,難過,心痛,甚至發瘋......
“王爺?”雪衣的聲音拉回了他的思緒。
他忽然目光眯了起來,“以後,不得輕易再讓自己受傷,聽懂了!”這話裡的霸道和肯定讓她微微愣了一愣,彼此目光深深對視良久,她望着眼前那金面開口說道:“恕臣妾斗膽,臣妾能否知道,王爺的傷是如何造成的?”
“......一場火。”
雪衣渾身忍不住一僵。倒沒想到他如此直接的回答了她的問題,還記得那時在景王府,這幾乎是他的禁忌。只是下一刻他陡然攫住她的臉,眸光掠過危險陰鷙的光,沙啞着一字一字說道:“這個問題到此結束,以後不要再讓本王聽見!”他放開她,她有些暗自懊惱,不該碰觸他的底線,便抖動着眼睫,諾諾的道:“臣妾惹得王爺不高興了麼?”只見盈盈的水光蓄滿了眼角,晶瑩如一滴珠子。
他僵在椅子上,擡頭看她立在那泫然欲泣的模樣,明知她是在做戲給他看,可他偏生無法漠視,而她還垂頭立在那,低低的說道:“王爺不想聽,臣妾再不問了,王爺莫要生臣妾的氣,若是王爺想走,臣妾這便喚人將王爺的輪椅拿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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