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庭裡,王的大牀上,慢慢推開壓在身上的鐵臂,從毯子裡掙扎着爬起。
方纔站立起來,兩條腿抖得不成樣子,下處疼痛得讓她想哭,一次又一次的索求讓她從沒感覺到如此的疲累過,即便師傅也從不捨得讓她這麼累的。
她瞪着那沉睡的臉,握着燭臺,心想,若是在王的頭上砸個大洞會有什麼後果?師傅肯定又要責怪她闖禍了,一想到師傅,心裡酸楚不已,吸吸鼻子,把手裡燭臺對着毯子裡一扔,拖着凌亂的身子出了王的牙帳。
牙帳外,冷不防撞見一襲白衣的師傅站在那。
懶她癟癟嘴,撲到師傅懷裡:“師傅......徒兒不要呆在這......徒兒想師兄們......徒兒要回東華山。”
師傅沒有輕飄飄的嘆息,沉默的撫摸她的頭。
她哭得心碎不已:“師傅......徒兒疼......”
壟師傅還是沒有嘆息,沉默的繼續撫摸她的發。
她哭得越發洶猛:“師傅你老人家生氣了是不是,徒兒錯了,徒兒不該不聽師傅的話,師傅不要不理徒兒......師傅嫌棄徒兒髒了是不是......師傅師傅......”她用力將師傅抱緊,傷心得像是天都要塌了。
師傅終究嘆了一聲,擡起她淚水氾濫的臉,“雪奴,師傅終究是師傅,師傅不能照顧妳一輩子。”
她驚慌的睜大了眼睛,師傅莫不是真的生氣了,師傅不要她了?師傅從沒用這樣深的眼神看過她,看得她心中無比的慌亂,“師傅,您真的生徒兒的氣了嗎,師傅您不要徒兒了嗎!”
“一日爲師,終生爲師,雪奴,妳難道不明白嗎,師傅不會不要妳,可師傅......也要不起妳。”
她懵了:“師傅,師傅您能不能說得簡單些,徒兒不明白啊,什麼是要,什麼是不要,師傅......你果然不要徒兒了......”淚水啪嗒啪嗒掉得乾脆,她抱他抱得更緊,彷彿一鬆手師傅就飛了。她從七歲那年跟着師傅起,師傅就是她的天是她的地,是她的一切,雖然她老是愛捉弄師傅,可是她只是想讓師傅把更多注意力放在她身上,師傅也從沒有怪過她。
她覺得很累很累,下處很疼很疼,心痛的渾身都無力了,軟綿綿的掛在師傅身上,她聽見師傅喊了一聲她的名字,然後將她抱起走回帳子。
師傅細心照顧着她,可是師傅變了,看着她的眼神不再是輕飄飄的寵愛,而是一種深深的,深不見底的沉重,她想,師傅一定是嫌棄她身子骯髒了。
她決定了,決定出走,從前在東華師門,她離家出走,師傅都會心急如焚的來找她,找到她對她承諾,他不會再責備她,不會不要她,她永遠是師傅的寶貝徒兒。
師傅一定還會來找她的。
她騎着那棗紅馬,在這片漠北土地上走了七天七夜。
漫無目的的走着,繞來繞去,她想,明天師傅一定就能找到她了,她只要不出漠北就好了,師傅一定能找到她的。
可是師傅沒有來,她卻等來了王。
鋪天蓋地的軍隊,數以萬計的兵馬,那位仁兄還真是不低調,光是那陣勢就把她嚇到了,她安能不逃,她逃啊逃,棗紅馬也嚇得不輕。
可他像是幽魂一樣對她緊追不捨,他說她一日是他的奴兒,永遠都是他的女人。
她決定了,一如既往的討厭他。
乾糧沒了,棗紅馬也累了,漠北的烈陽蒸得人渾身無力,頭眼發昏。
她再也無力逃了,一頭栽倒在一處默默無聞的沙丘裡,就是這片默默無聞的沙丘裡來了個如此清美的美少年,她努力想要撐開眼皮,乾澀的脣結了咖,喉嚨火燒般的疼,可那清美的少年兄臺一味的牽着馬兒將她盯着,似乎忘了她現下是個急需救命的病患。
“兄......兄臺......是否能給口水......喝......”她想還是自己主動求救算了。
那白衣少年像師傅一般輕淡淡的笑着,掏出水壺,可她已經等不及他的水,便很沒志氣的昏死過去,再醒來,她躺在柔軟的毯子裡,這一驚,她便醒了,莫不是被王捉回來了?
“醒了。”淡淡的像是風一般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還好,這帳子佈置得雅緻,不是王的王庭,可從這帳子的華麗程度來看,倒也不是一般的百姓氈包。
少年白白淨淨的,生的與一般的漠北男子不大一樣,這漠北的男人沒有這般淨白的肌膚的,雖然王的肌膚也是一等一的好,但王是古銅色的,雖然師傅的肌膚也是一等一的,但師傅也沒這般淨透。
“別怕,這兒是回紇部的王庭,我在沙丘中發現你昏倒,所以把你帶到這來,你昏迷了五天。”
她驚得跌到毯子裡,“我昏迷了五天?”
回紇,她居然到了回紇部落,回紇處在漠北以東,是漠北王最強勁的敵人。怎麼辦,她不在漠北了,師傅要怎麼才能找到她!
見她就要哭了,清美少年忙說:“妳是哪裡的人,可是與親人走散了,不妨事,我可以讓人送妳回家。”
送回去?不行,這樣太沒面子了,而且她不想再看到那個王。
由是,她在回紇王庭住了下來。
這一住便是半月,原來那少年竟然是回紇王的六王子——赫連宇,這六王子倒是把她照顧得妥妥貼貼,她也沒白吃白住,醫治了不少的病人,還治好了回紇王的頭痛病,六王子見她半月都鬱鬱寡歡,因此總變着法爲她找開心,讓她頗爲感激。
可她那顆想師傅的紅鸞心越來越沒有耐性了。
她決定了,她要回去找師傅。 шшш ▪тTk дn ▪¢ 〇
誰知——
“師傅......”您老人家終於來了。她牽着棗紅馬準備悄悄離開,師傅卻找來了。
草原上的晚風呼呼的吹,天上的星子燦若星河。
她從沒有與師傅分開過這麼長的時間,她也從沒有倒在師傅懷裡哭得那樣可憐,師傅揉着她的發:“小五,妳總這般任性,讓爲師如何能放得下心。”
“那師傅就讓徒兒一輩子留在師傅身邊,徒兒一定聽師傅的話,不再犯錯,給師傅和師兄們洗衣做飯。”
師傅靜靜凝視她良久,用一貫輕飄飄的聲音道:“小五,隨爲師回漠北王庭,王一直在找妳。”
她驚愕的瞪大了眼睛,瞪了許久,氣狠狠的喊着:“師傅最討厭,徒兒討厭王,更討厭師傅!”她哭着翻身上了棗紅馬揚長而去,漫無目的的狂奔着,草原深處遇見了野狼羣。
狼羣撲上來,在她身上撕咬一口,她想過很多種死法,卻沒想到會死得如此淒涼。
“小五————”
生死之際,師傅親切的聲音傳來,師傅殺死了所有的野狼,把血淋淋的她抱在懷裡,在這片荒漠裡尋了個山洞爲她療傷,“師傅......我的小紅馬......”
“放心,棗紅馬受了點輕傷,爲師已經給它上了藥。”
“師傅,徒兒冷......”
師傅脫下袍子抱着她攏在懷裡,用袍子裹嚴實了,她感覺到師傅暖暖的體溫,還有師傅繃緊的身體,她翻個身撲在師傅胸前,湊上脣,貼在師傅嘴上親了親。
師傅渾身一僵。
“師傅,徒兒想一輩子都留在師傅身邊,徒兒不要做什麼王妃,徒兒只想要和師傅一起生活,徒兒......喜歡師傅很久很久了......”
師傅低低的吼了一聲,她從沒聽師傅這樣吼過,像是忍受了極大的痛苦,她躺在袍子裡,承受着師傅熱火般的吻,一向冷清的師傅在這一刻變得更像個男人,而不是師傅。
她終於等到了這一天,她多少次想要師傅這樣對她,當初在東華山上,師傅總能惹來一堆的桃花女,那羣鶯鶯燕燕窺伺師傅的美貌,想着法子同師傅做這肌膚之親,每次親個嘴被她撞見了她都要傷心上好長一段時間,由是,她破壞了師傅多少的春閨美事。
師傅都只是輕飄飄的笑着,揉着她發頂惱一聲:“促狹鬼。”
師傅的吻溫暖的像是要將她融化,她覺得四肢都像是飄在雲端,從沒有這樣的欣喜過,用力攀上師傅的頸子,她青澀而火熱的迴應着。
“不可!”師傅臉色白了,將她推開。
“師傅?”她茫然不知所措。
師傅清涼的眼神又深了,深不見底,困獸般將她望着:“小五......雪奴......原諒爲師。”
“師傅,您沒錯啊?”
“不,小五,妳還小,不明白什麼叫世事非議,自古師傅跟徒兒,是不可結爲夫妻,更不可做這肌膚之親,此乃是有悖倫理道德之事,懂了嗎。”
“不懂!”
師傅嘆了一聲。
她蓄滿淚水:“師傅是嫌棄徒兒不再幹淨了......”
他將她攬在心口,揉着她發頂,“妳永遠是師傅的好徒兒,答應爲師,回王庭吧,王是真的很喜愛妳,爲師希望妳能找到幸福。”
她出奇的平靜,可是心一寸一寸涼了下去。
“好......徒兒聽師傅的話,師傅要徒兒做什麼,徒兒永遠都不違背,師傅要徒兒做王的女人,徒兒答應師傅。”
她沒想到,王竟然帶着大批的軍隊逼到了回紇的邊境上。
這一次事件,也爲以後回紇同漠北的關係埋藏了隱患,那時的她不知,六王子赫連宇也早已對她心存了愛戀。只是那次她不告而別,倒確實有些對不住他。
離開回紇,踏入漠北的土地,王在邊境等着她。
回漠北王庭還有上十天的路程,這一路王將她守得死死的,幾乎是要她寸步不離。
“在想什麼,雪奴,白殤是妳的師傅,妳不能愛他,妳已經是本王的女人,心裡只能想着本王,聽懂了嗎。”他輕捏她下頜,滾燙的吻烙印在她胸前滑膩的豐盈上。
她轉動眼珠子將他盯着,她想,她要是當日不被酒吸引,要是當日沒有招惹他,會不會一切都不同了?
可是這個男人偏生就躺在那。
“王,你想想啊,你有那麼多的妃子侍妾,漠北還有無數的美女等着你臨幸,你其實可以把我這身板子瘦小,毫無女人味,又不會生崽子的女人扔一邊的。”她試圖對他講‘道理’。只要他對師傅說不要她了,師傅一定會帶她離開回東華山的,那時她又能跟師傅在一起了。
怎奈仁兄腦子不甚開竅,還火了,那雙黑漆漆的眼睛如豺狼猛虎將她瞪着:“妳再說一次!”
她無法否認,他這樣子的確是嚇到她了,她忍不住心裡喚師傅。
他用力捏着她下巴,這滋味不大好受,而他的語氣冷得像塊冰,“是誰說妳沒有女人味,不能生崽子?”
她眨巴眨巴眼,“是你的那羣侍妾說的,說我瘦瘦弱弱,屁/股不大,嗯,我也頗爲贊同她們的話。”
誰知仁兄一轉眼又笑了,將她撥到胸膛裡捂着,“傻女人,在本王眼裡,她們都不及妳十分之一的嬌媚,誰說妳這兒......”他話一緩,大掌捏了一把她粉嫩的翹臀,曖/昧道:“本王瞧來,妳不僅能爲本王生崽子,還能生一堆。”
她嘴抽了幾抽,沒想到好好的一番‘勸解’,變成了引火上身。“王,我不是母狼,生不了一堆崽子。”
他笑着捂緊了她,將她放倒壓下,“本王也捨不得讓妳生一堆,本王只要一個就好。”
她心慌了慌,她從沒想過要爲他生孩子,她還要同師傅在一起的,她只要同師傅生孩子,所以支支吾吾抗拒道:“王......我......我餓了......”
“做了再吃飯,本王爲妳準備好吃的。”
“不要做,我現在就餓了。”
“......”他黑漆漆的眼瞳將她凝視着,妥協:“那好,等妳吃飽了再來生孩子,不過......”他話尾一拖,從懷裡掏出一樣東西,爲她帶在頸子上,“本王先送妳一樣東西。”
“這是什麼?”她將那冰涼涼的一塊紅色的‘石頭’左右上下瞧了瞧。那石頭兩面雕着讓人頭痛的紋路,她索性不去細究。
他道:“這是紅河血玉,幾百年只此一塊,本王自幼便帶着它,今日將她送給妳,萬不可弄丟了。”
她心中唏噓了兩聲,仁兄,既然它在你身上帶得好好的,作甚麼要把這重擔子壓在她的脖子上,萬一弄丟了,她可要從哪裡弄塊幾百年的‘石頭’給他?“這樣珍貴的東西,不如王還是收回吧,從來師傅的那些寶貝被我砸的砸,摔的摔,丟的丟,也沒剩幾件了,師傅每每心疼得讓人不忍,可我還是沒學乖......”
他野獸般的眸子黑漆漆的笑了笑:“它有靈性,今日既到了妳身上,便是認定了妳的,妳想逃也逃不了。”
她萬沒想到,這塊‘石頭’在以後的日子裡給她帶來太多的意外,也是這塊偶爾會閃紅光的‘石頭’讓她在以後愛上了眼前這個男人。
所有的畫面都漸漸遠去,時光飛快褪色——
團團的暖紅色光芒柔柔將她籠罩,緊扣的十指動了動,一睜眼,金色面具映在眼底,他還在沉睡,而她下意識望向胸口衣襟裡那枚血玉。
這一場夢很長,可夢醒了,也忘了大半,只剩下零星的畫面殘存在腦海。
雪衣握着那枚血玉,緩緩眯起眼眸。
漠北王是誰,師傅又是誰,他們的臉已經模糊,她想要用力去回想,但頭脹痛不已。
難道......真的有漠北王陵墓嗎?
可是三百年前的事,會與她有關係嗎?
思忖中她爲他蓋好被褥,慢慢跺出王帳,站在一處山坡上吹着晚風,兵營裡火光連天,一堆連着一堆,各個兵營裡還有士兵在操練。
吹了一會風,她想着阿碧必然會擔心了,正要轉身回營,卻見遠處營中隱約有騷動傳來,身後林子裡陡然一聲狼嗷,驚得人心中一涼。
“什麼人!?”
林子裡沙沙一陣響動,她緊緊盯着暗處靠近的一羣黑影,竟是一羣兇猛的狼!
這羣狼在此出現着實讓人她吃驚,狐疑涌上心頭,但她來不及思考,緊盯着那羣狼,試圖找到後路將這些畜生甩掉。卻忽略了身後隱藏的威脅,冷不防被人劈中後頸,意識一沉,倒在一堵胸膛裡。
當她再醒來,她已經身處一處大帳,被人綁在柱子上,而眼前站着一個臉上帶着一道傷疤的男人,正端着酒杯盯着她。
雪衣定定的將對方打量了幾眼,內心忖度對方的身份。
從穿着和目前的情形看來,此人應當是西夷國的人,莫非正是那一夕滅了人滿門的定南王耶律楚天?
她冷冷一笑:“你們西夷國的人都是如此卑鄙的嗎?”
耶律楚天哧哧的笑了起來:“妳的美倒是出乎本王的意料,怪到能讓堂堂東陵國幾位王爺對妳愛慕不已,不過,妳的冷靜和膽識倒更是令本王刮目相看。”
雪衣冷笑:“西夷國的人也讓我很意外,之前聽聞西夷國與東陵幾番交戰下來,本還對西夷國當成對手,但如今看來,是我高看了你們這些雪原蠻人。”
耶律楚天勾起一邊脣角,上來幾步輕輕掐起雪衣的臉,“勝者爲王,敗者爲寇,兵不厭詐,你不懂?”
雪衣直直的迎着那雙看似在笑,卻凌厲非常的眸子,道:“定南王以爲,捉了我來便可以威脅於東陵國的攝政王嗎?”
“那麼以妳看呢?聽聞東陵國攝政王對妳這王妃極爲寵愛,可拋盡江山也要博美人一笑,也許妳真就是枚好棋子?”他灌着手裡的酒,笑意很濃。
雪衣冷笑:“聽聞西夷國定南王是個有勇有謀之人,原來定南王爺只是個利用女流之輩的宵小,可見很多傳聞不可信,眼見了才爲實。”
耶律楚天的笑意冷了一分,捏着下頜的力道緊了緊,“太聰明的女人,本王一向不大喜歡,不過妳是個例外,因爲本王欣賞妳的這份勇氣,這世上還無人敢對本王如此冷嘲熱諷,若非妳是個孕婦,本王這手移到妳這優美的頸子上,定教妳這利嘴再張不了口。”
雪衣勾着冷笑不語。
耶律楚天在她身上又掃了掃,鬆了手,端着酒杯咭了一口酒,“當年木倫草原上薩滿家族將黃金寶盒交給妳,那寶盒,現在哪。”淡淡一問,雪衣疑惑的蹙了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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