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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長公主府——
天還沒亮,外院的管事便拎着個燈籠,急匆匆來敲內院的大門,守門的婆子出聲問:“何事?”
管事連忙道:“是何大家的?外頭傳了急訊來,有事稟報殿下。”
“你等着,我就去叫人來。”
“哎!”
管事答應着,不一會兒,內院的管事出來,與外院管事耳語幾句,立即急匆匆的朝裡走,一路急行到太平公主的寢居,今日值夜的是懷玉:“何事如此慌張?”
“懷玉姑娘,外頭傳來急報,說宮裡前半夜走水了,燒了皇貴妃的寢殿,貴妃歿了!”
“什麼?”
卻是太平公主大步出來,急急追問:“你方纔說什麼?再說一遍!”
“喏!”
管事又把剛收到的消息說了一遍,太平公主呆立當場,一時竟沒了言語,似是還有些不敢相信,懷玉很是得用,看太平公主披頭散髮的,身上還穿着寢衣,連忙一把扶住她,柔聲低勸:“主子便是關心貴妃急着進宮,也須先梳洗,趁着主子梳洗,且先派人去打聽到底是怎麼回事如何?”
太平公主板着臉,面容冷肅的點點頭,霍然轉身坐到妝臺前:“簡單些就好,趕時間。”
“喏。”
侍女們快手快腳,幾人一起動手,不一會兒把打理好,待太平公主起身出門,車駕也早已備好,登上馬車就立即往宮裡去,到北門的時候,恰好遇上騎馬奔來的張昌宗,他也在北門等着進宮。
“六郎?”
太平公主探出頭去,彼此臉上的表情都不好看,宮門還沒開,也進不去,都只能乾等着,招招手,讓張昌宗上了馬車,劈臉就問:“怎麼回事?你可有收到什麼消息?”
張昌宗表情沉重的搖搖頭:“不知道,只知道宮裡走水了,是我師父的寢宮,但外邊看並沒有火光沖天,想來火勢應該控制的及時,就是不知道我師父……”
哽咽了一聲,張昌宗捂着臉,低着頭,話語立時便頓住。太平公主嘆了一聲,擡手拍拍他肩膀,沉聲寬慰他:“或許情勢並無我們預想的糟糕,你……唉,先穩住,許多事務還需要你。沛國夫人那裡……”
“還不敢告訴老人家,還瞞着。”
張昌宗捂着臉,低落且沮喪。太平公主嘆了口氣,面色沉重:“瞞着也好,白髮人送黑髮人,自難承受。”
張昌宗點點頭,深吸一口氣,放開捂着臉的手,神情堅毅:“對,鄭太太還需要我,她只有師父和我,若是師父……我得讓她依靠,要做她的支撐。”
太平公主嘆了口氣,沒再多說什麼,只讓他坐在自己的馬車上,然後,讓人去催宮門開。等了一會兒,宮門終於打開,張昌宗隨着太平公主的車駕進宮,進去便直奔上官婉兒的寢宮去——
寢宮外,北衙、南衙的禁軍都在,南衙值夜的宰相張柬之、袁恕己也在,而皇宮的主人李顯和韋皇后並一干王子、公主們,居然動作利索的避出宮去了。
張昌宗並太平公主:“……”
張昌宗臉上有些怒氣,還是太平公主經的風浪多,很快就整理好自己的情緒和表情,伸手拉了張昌宗一下,直接走向張柬之和袁恕己:“兩位也在,不知怎麼回事?可查問過經過?”
張柬之道:“勞長公主動問,上官夫人寢居處走水,雖發現的早控制了火勢,但上官夫人卻沒救回來。”
張昌宗一語不發的轉身就往寢宮跑——
什麼也沒管就先看到地上蓋着白布的四具屍體。
張昌宗頓住,抖着手指:“這……這是……”
“侯爺請節哀,貴妃歿了!”
“二……二準?今日是你當值嗎?”
張昌宗臉上的表情,明明是想笑的,但是,笑容比哭還難看,別的叫人看了心酸,劉二準點點頭,拱手:“卑職見過侯爺。”
張昌宗擺擺手,蹲下身子,捂住臉:“可……查清楚起火的原因了?”
劉二準道:“聽宮裡的宮女說,是因爲燈油灑了,雖及時呼救,但寢殿內皆是易燃之物,火勢起來極快,要不是前幾日卑職剛查驗過宮裡備下的水龍,怕是火勢還要燃得大些,但就算如此,仍燒了寢殿。侯爺,我……”
張昌宗再度擺手:“你不用說,我知道的,但凡能救,以你我的交情,你定不會袖手旁觀,謝謝你,二準,讓我一個人待會兒。”
“喏。”
劉二準應下,悄悄退後幾步默默地站立着。
張昌宗蹲着,低着頭,似乎整個人的精氣神都被抽走了一般,靜靜地蹲着,好一會兒,奮力的起身,抖着手掀開蓋着的白布看了一眼,趕緊擡手捂住臉,直接跪倒,俯身磕頭,頭顱碰到燒黑的地面上,久久不願擡頭起身,雖不曾大哭,卻悲不自禁。
那邊,太平公主跟張柬之、袁恕己說完話,腳步蹣跚的過來,抖着聲問:“這……這便是上官?”
張昌宗沒說話,只伸手遞過去一枚尚未燒熔的玉佩,太平公主這兩年雖然跟上官婉兒生了嫌隙,但她長往來於宮中,擡頭不見低頭見的,自是相熟,一眼便看出來了,失聲道:“這……這是上官的!這……這……”
似是有些難以相信,一個踉蹌,要不是跟着的懷玉一直攙扶着她,怕是就要跌倒:“怎……怎麼會呢?怎麼會呢?怎麼會呢!”
“師父!”
伏在地上的張昌宗,再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
腳步聲中,似有人羣疾步而來:“婉兒!”
是李顯,避出宮的李顯回來了!
見張昌宗伏地大哭,見太平公主一臉悲傷,顫聲問:“貴妃……貴妃怎麼了?”
張柬之等急忙行禮,答道:“回陛下,上官夫人歿了,陛下節哀。”
“婉兒啊!”
李顯似是悲痛難禁,竟嚎啕大哭起來。張昌宗也伏地哭着,心下卻一陣陣的泛冷,好個李顯,哭成這樣,明明看着很難過的樣子,竟沒上前查看一眼屍首,好個“情深義重”的皇帝,婉兒師父,看你選的都是什麼玩意兒!就這種薄情寡義的東西,也是能倚重的?滾他孃的蛋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