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巨大的聲響傳來,卻不是從高臺上,而是由一間不起眼的廂房中。
窗戶木片爆裂開來,一道耀眼的光華璀璨奪目,幾乎要灼痛人的眼球。
兩道人影一前一後從窗戶中飛出,落向高臺。
鏘——輕微的碰撞聲響起,真氣爆發,堅硬的高臺邊緣竟生生的裂開一道口子。
一招過後,那兩人並未再交手,等光芒散去後,樓中衆人終於看清了他們的樣子。
清雅樓中死一般的寂靜。
青色的粗布儒衫,簡單的文士髮髻,男女莫辯的裝束卻絲毫沒有折損她的一絲美麗,反而平添意趣。
溫暖的燈光照在她的身上,更加凸顯出那張清雅絕倫的容顏,她只是靜靜地站在那裡,那方高高的平臺就彷彿變成了人間仙境,氤氳着飄渺仙氣。
而她手中執着的那柄造型古雅的長劍,卻顯示着她絕非空有其表的弱女子。
所有人都下意識的屏住了呼吸,不敢出聲,生怕褻瀆了她。
“哈哈哈哈哈!”蒼老沙啞的笑聲響起,卻是剛剛一刀將她從廂房逼出的老人,本來他長得還算好,至少比徐子陵易容的那個老者強多了,可人也是要看對比的,在一個青衣飄飄,絕世無雙的美人面前,他這副尊容簡直就是傷害在座所有人的眼睛。
幾百道視線幾乎要把他瞪成飛灰了,可他卻絲毫沒有自覺,笑嘻嘻的說道:“慈航靜齋的師妃暄仙子,那可是鼎鼎有名的大人物,怎麼也要出來讓吾等見識見識的,老夫魯莽,仙子莫怪!”
衆人震驚,幾乎比剛剛師妃暄出現時還要震撼。
今日能進清雅樓的都是些位高權重的人物,或是武林高手,或是如李世民這般偷偷潛入洛陽的謀逆之人,他們當然知道師妃暄,更知道她手中的和氏璧和慈航靜齋的代天擇主。
甚至這裡不少人都是衝着和氏璧來的洛陽。
這樣絕世無雙的女子,不愧是慈航靜齋的下一代傳人!
意志力好的紛紛收起眼中的驚豔,增添了幾分警惕。
師妃暄妙目輕掃,清越的嗓音比任何仙樂都要悅耳動聽,她淡淡道:“閣下何人?藏頭露尾算什麼英雄好漢,何不也讓妃......”
她只能說道這裡,因爲她的話被一個突然□□來的怒喝打斷了。
“師妃暄?你就是慈航靜齋的師妃暄?!”
真是太掃興了,這是那個怒喝響起時衆人一致的反應,美人的聲音也是不可多得的的好不好,你至少也等她把話說完啊
!
心中雖然腹誹,但所有人都是不敢直接說出來的。
因爲說話的人是隋朝高官,楊廣的親信,刑部曲懷義。
倒也不是因爲害怕,而是這裡畢竟是隋朝地盤,楊廣的眼皮子底下,所有人都是有些顧慮的。
但是師妃暄顯然不是這樣想的,她相信自己的武功,只要她想走,區區一個洛陽還關不住她。
此刻被人這麼毫不客氣的質問,她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淡淡道:“在下正是,曲大人有何見教?”
她身上的氣息寧靜祥和,就連曲懷義都有片刻的怔愣,但很快就被滿腔的憤怒淹沒。
他指着高臺上的師妃暄道:“你們慈航靜齋的這幫尼姑,不好好的在廟裡吃齋唸佛,卻偏偏要搞什麼代天擇主,你們想做什麼?!想公然謀反嗎?我大隋還在,我大隋皇帝陛下正值壯年,你們有何資格這麼做?!你們這是蔑視天威!其罪當誅!”
這番話一字一句,擲地有聲,幾乎就是指着師妃暄的鼻子痛罵了。
就算是師妃暄涵養再好,也不禁皺起了眉頭,面色發寒。
樓中衆人目光古怪的看着憤怒中的曲懷義,覺得這人果然是出了名的臭脾氣,這不是公然扇慈航靜齋的耳光嘛,當真是活膩了。
哪怕你是楊廣的重臣也不能這麼幹啊,那可是慈航靜齋,白道魁首的慈航靜齋,就算是隋朝皇帝也要敬重一二的,何況你區區一個臣子!
顏景白倒是讚了一聲好,心中大喜,想着回去一定要給他加薪,否則對不起他今晚的這一番話啊!
他愉快的喝了口酒,然後忽然說道:“那三個臭小子呢?”
裴矩道:“早走了!”
不僅寇仲三人走了,就連跋鋒寒也離開了,應該是再次追殺上去了。
對此,顏景白倒是並不怎麼擔心,三個人加在一起若還是打不過一個跋鋒寒的話,簡直該塞回孃胎裡重新生長了。
此時的雙龍可不是原著中的雙龍,他們修煉長生訣的時間提前了好幾年,又在軍營、江湖上摸爬滾打,就連戰場都去過好幾次,他們如今的實力早已進階宗師,和師妃暄相比恐怕也不差什麼。
這也是他放心的讓楊侗跟他們出去長長見識的原因之一。
不過,“還真是溜得快啊!”他低笑。
這邊,顏景白的心情不錯,那邊廂,師妃暄的臉色可實在稱不上好。
她當然知道高臺上的幾個人都已經溜了,可她卻不能追出去,現在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一個疏忽大意,慈航靜齋的名聲就會敗在她手中
。
現在的她已經顧不上別人了。
師妃暄冷淡的說道:“非是慈航靜齋想要如此,只是楊廣暴戾,道行逆施,惹得天下戰亂四起,百姓更是苦不堪言。我慈航靜齋雖是化外之人,卻實在不忍天下衆生受此苦難,妃暄不才,受師父重託,護和氏璧尋找天下之主,只願還蒼生一個太平盛世!”
“好一個悲天憫人的慈航靜齋!好一個大義凜然的只爲蒼生!”曲懷義居高臨下的瞪着她道:“但是我大隋江山還好好的,我大隋皇帝陛下更是勤政愛民!你們這幫就會吃齋唸佛的尼姑知道什麼,只會如長舌婦一般人云亦云,別人說陛下殘暴就殘暴了?!人證呢物證呢?!比起你的胡言亂語,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
師妃暄的聲音更冷了,“太原李家,瓦崗寨李密,江淮杜伏威,河北竇建德紛紛起兵,天下戰火四起,百姓民不聊生,曲大人只在洛陽享福,可有真正到那些地方看過當地的百姓過着怎樣的日子?”
“那是謀逆之人的錯!若非他們野心勃勃,又何來今日之戰禍!”
“就算當真如此,可你那勤政的陛下卻並沒有出兵平叛,而是去了揚州逍遙快活!”
“你——”曲懷義怒目而視。
師妃暄卻不給他說話的機會,接着道:“修建大運河,三徵高麗,大肆修建行宮,天下百姓苦不堪言,這就是曲大人說的愛民?!”
曲懷義啞口無言,因爲這些都是事實。
啪啪啪,清脆的掌聲響起,一個優雅磁性的聲音從一扇窗戶之後傳來。
“師仙子果然好口才,不愧是慈航靜齋出來的人!”
這句似贊似諷的話讓衆人紛紛皺起了眉頭。
師妃暄妙目一轉,淡淡道:“閣下何人?何不現身相見!”
“無名小卒而已,不敢污了仙子的眼!”
師妃暄頓了頓,道:“不知閣下對妃暄的話有何異議?”
“並無!”那個聲音出乎意料的說道:“只是楊廣究竟是好是壞,是暴君還是仁君,自有青史述說,後人評斷,豈是你我或者慈航靜齋所能妄議的,師仙子以爲呢?”
漆黑的瞳孔微微一縮,還未等她答話,窗戶裡的人又嘆了口氣道:“今晚本爲秀芳大家的歌舞而來,談論這些政事未免太過掃興。”
言下之意,便等於是趕人的意思了。
師妃暄深深的望了一眼緊閉的窗戶,足尖一點瞬間離開。
裡面之人絕對不簡單,短短兩句話而已,她終是落了下風。
師妃暄一走,清雅樓立刻安排尚秀芳演出,也好安撫安撫衆人的情緒
。
清雅的簫音響起,如泣如訴,讓人如墜夢中。
鵝黃羅裙的美人,曼妙無雙的歌舞,所有的一切,都讓衆人寧靜平和,負面情緒一掃而空,只願此刻永遠停留。
顏景白放下酒杯,望着突然有些不對勁的人。道:“怎麼?”
裴矩搖了搖頭,微垂的眼眸陰冷深沉,就像兩個漩渦,能將人的靈魂都吸進去。
簫音嫋嫋,美人停步,一陣陣叫好聲轟然響起。
裴矩突然站起身,在顏景白驚訝的眼神中向門口走去。
“你去哪?”顏景白問道。
“一些私事!”他的回答很冷硬,很漠然,與平日的他幾乎就是兩個人。
顏景白知道,這不是裴矩的語氣,是石之軒,邪王石之軒。
只是他從來沒有在自己面前漏過餡的,這次是怎麼了?
但他並沒有機會再問,對方已經開門離開。
顏景白沒有叫住他,也沒有讓人跟上去——那是無意義的事——他端起酒杯,將杯中酒水一口飲盡,然後慢慢地往回走。
夜色深沉,清冷的月光傾灑而下,明天應該是個好天氣。
當他回到客棧,打開自己的房門時,忽然就停住了腳步。
那是一個妖精,美得蠱惑人心的妖精。
雪白的衣,墨長的發,彷彿沒有骨頭一般坐在窗沿上,赤.裸的雙足晶瑩如玉,不盈一握,在半空中來回晃盪......
更讓人着迷的是她的眼睛,波光流轉,魅惑含情,有一種能讓人沉.淪的魔力。
如果說師妃暄是出塵脫俗的仙子的話,那這人就是妖,能夠勾起天下間所有男人慾.望的妖!
顏景白嘆了口氣,雖然一個晚上連着見到了兩個絕世美人,放在哪一個男人身上都是一件豔福不淺的事,可他卻實在高興不起來。
因爲這兩個美人都不是善茬,都是會要人性命的美人。
而他自認還沒有活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