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家千金自打見過欽差大人後,回了府大發脾氣,砸了韓府的前堂,毀珍奇古董無數,此事在韓府不徑自走,整個韓府的下人們都在偷偷議論着此事。
整個蘇州城的人都知道,韓家的家主表面上是韓竹,實際上可以說是韓三小姐當家,此女從小便聰慧多智,所言所思往往出衆不凡,行事手段亦穩中有奇,狠辣時令人心神俱裂,柔和時令人如沐春風,連韓竹這個家主都自愧不如,韓家這幾年明裡暗裡勢力愈盛,這與韓三小姐的決斷是分不開的。
韓家的上下也知道,這位韓三小姐雖然平日裡表情很淡漠,看起來好象不易接近,可她從未對人發過脾氣,性子一直平和得緊,更別提打砸自家前堂了,到底她見欽差時遭遇到了什麼事情,令她回府後如此生氣,這已是一個解不開的謎團。
韓竹來不及心疼前堂裡那些珍奇古董,跑到後院追問韓亦真原因,誰知韓亦真發過一通脾氣後,性子又恢復了往日的冷靜沉穩,韓竹問她什麼,她只是搖頭不語,生生急煞了韓竹。
“莫非欽差方大人他……他對你欲圖不軌?”韓竹想來想去,只有這個可能,蘇州城外跟着衆官員迎接欽差的時候,韓竹第一眼也覺得方錚的面相不像好人。
“爹,您不必在這種小事上尋根問底。”韓亦真淡淡的道,不過在聽到韓竹說欽差對她“欲圖不軌”時,緊繃的俏臉仍剋制不住掠過幾分紅暈,接着眼中又閃過幾分怒色。
“爹,不出女兒意料的話,方錚……方大人今晚應該會來咱們韓家,女兒對江南稅案不甚了了,可女兒卻明白,欽差初下江南,還未理清頭緒,此時若拿我韓家開刀,未免太不明智了,女兒大膽揣測,欽差或許也不願與我韓家結怨……”
韓竹搖頭道:“那欽差劫我家的貨物又怎麼說?此舉分明是有意圖的呀。爲何他不劫別人,偏偏劫了咱們?”
韓亦真眼中也閃過幾分疑惑,遲疑道:“也許……也許此舉只是欽差的一個試探,其中並無甚惡意,也許欽差另有打算……”
微微搖了搖頭,韓亦真縱是多智,可方錚沒頭沒腦的劫了一筆,其意圖卻令韓亦真越想越糊塗,當然,她卻不知道,方錚根本毫無用意,劫她家的貨純粹只爲發筆財而已。
想不明白便不想,韓亦真擡頭正色道:“爹,不管怎麼說,我韓家不能與欽差結怨,京中朝堂上至皇上,下至朝臣,本就對江南的世家心懷忌憚,此時若結怨欽差,恐怕會給韓家帶來很大的麻煩。待欽差來時,爹不妨向欽差多釋放一些善意,以消欽差心中疑慮。若欽差仍懷疑我韓家與江南稅案有牽涉,我們便只能拿出誠意來打消欽差的懷疑了……”
“拿出什麼誠意?”
韓亦真嘆了口氣,道:“除了完全站到欽差這條船上,我韓家還能有什麼誠意?”
韓竹目光一凝,沉聲道:“真兒,你的意思是說……”
韓亦真點了點頭:“爹,必要之時,唯有將李世叔……交代出去了。”
韓竹一驚,立馬搖頭道:“不行,我與伯言數十年交情,怎能行此不義之事?不行,絕對不行!”
韓亦真嘆息道:“爹,我韓家一門上下近千條性命,在您心中莫非還抵不了一個李世叔?世事無情,當舍之時,還得舍啊……”
韓竹聞言渾身一顫,豆大的汗珠不斷冒出,他閉上眼,定了定神,緩緩道:“有這麼嚴重麼?一件稅案而已,涉銀二千多萬兩,數目雖然巨大,可我韓家也能掏得出,難道會禍及韓家近千條人命?”
韓亦真眼中散發着睿智的光芒,望着韓竹,輕輕道:“爹,您還不明白麼?如今京城新皇剛登基,便派他身邊最信任的大臣下江南,此舉另有深意。追查稅案只是表面,更重要的,是新皇要藉此事肅清江南的世家,消除不利他統治的隱患,給天下所有的世家望族立威呀……”
韓竹聞言如遭雷擊,渾身顫抖得愈發明顯,眼中的驚怖之色怎麼也掩飾不住。
韓亦真幾句話便點醒了韓竹。
是啊,二千多萬兩稅銀,此案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可再怎麼也用不着新皇身邊最受信任的臣子親自出馬啊,由此可見,方錚下江南的目的,絕對不是那麼簡單。天下世家門閥這些年來愈發勢大,京城朝堂的皇上和大臣心有忌憚是肯定的,如今派了方錚下江南,想必是要借稅案一事,狠狠給世家一個下馬威,以此來鞏固皇權對天下百姓的影響力。
好生兇險的一着棋!
韓竹擦了擦滿頭冷汗,望着韓亦真靜謐的俏臉,苦笑道:“真兒,還是你想得深遠,老夫竟沒想到這一層上,韓家多虧有你呀……”
韓亦真笑了笑:“爹,女兒也是韓家人,當然要爲韓家考慮得多一些。”
韓竹想了想,疑惑道:“世家望族存世百餘年,勢力何等堅固龐大,新皇剛登基便如此大的手筆,他就不怕世家聯起手來造他的反嗎?歷代帝王都有心打壓世家,可誰也沒能辦成這件事,新皇他憑什麼?”
韓亦真搖頭笑道:“新皇肯定不會將天下所有的世家都得罪了,他不會做這麼愚蠢的事,說穿了不值一提,唯帝王的制衡之術而已,拉攏大多數,打壓極少數,既能立威,使天下世家心生忌憚,又能獲得許多世家的忠心擁護,一舉兩得,端的是一着妙棋……”
轉頭望向韓竹,韓亦真輕輕道:“爹,女兒若猜測不錯的話,欽差下江南之前想必心中已有腹案,李世叔的名字,已在欽差的名單之中,就算您不將李世叔交代出去,您以爲欽差便不會拿李世叔開刀了麼?那時若欽差拿下了李世叔,下一個動刀的,便極有可能是咱們韓家了,畢竟與李世叔走得最近的,便是韓家,所謂殺一而儆百,咱們韓家恐怕會成爲給欽差立威的犧牲品,爹,當斷要斷啊!若您主動將李世叔交出去,屆時您就是第一個向欽差靠攏的世家家主,屆時爹您再向欽差求求情,保下李世叔的性命,想必不會太難,爹,這不是出賣,這是在救李世叔的命啊!”
韓竹想了想,接着便笑了,深深的望着韓亦真,喟嘆道:“還是真兒聰慧,好一着以退爲進,既保全了韓家,又救了伯言,可是……唉,伯言那裡,我怎麼對他交代?此事待我再想想,再想想……”
韓竹一邊皺着眉頭唸叨,一邊走遠了。
韓亦真望着韓竹的背影,輕輕嘆了口氣,隨即想到今晚那個討厭的登徒子也許會來韓府,韓亦真俏臉沒來由的一紅,眼中迅速閃過幾分羞憤之色,接着又飛快消失,目光漸漸變得冰冷。
……
方錚終於還是決定去韓府赴宴了。
韓亦真所料不錯,方錚下江南不僅僅爲了稅案,更重要的,是要捋順江南的世家,不讓他們對胖子的統治產生威脅,這其實與古代的“削藩”差不多的意思,只不過動靜沒那麼大,性質沒那麼嚴重罷了。
當然,方錚是個講道理的人,不可能毫無理由的給世家兜頭就是一棍,臨行前,胖子交代過,拉攏爲主,打壓爲輔,這次下江南,方錚左手拿着大棒,右手拿着糖果,端看江南的世家怎麼選擇了。
方錚覺得韓家應該會選糖果。
韓府距離方錚的欽差行館並不遠,不但不遠,而且很近,近得雙方只隔一道牆。
韓府就在欽差行館的隔壁,值得一提的是,蘇州知府衙門,也就是李伯言所住的地方,在欽差行館的另一側,也只隔了一道牆,韓府和知府衙門將欽差行館夾在了中間。
日落時分,侍衛來報,韓家的家主韓竹已在行館外等候,請欽差方大人前去赴宴。
方錚楞了楞,隨即笑道:“喲,我的面子不小啊,韓家家主親自來請我,這禮數可做到家了……”
蕭懷遠在一旁笑道:“韓家雖是江南第一世家,可他們在代表天子的欽差面前,仍是不值一提,親自來接大人是應當應分的。”
方錚笑眯眯的看了蕭懷遠一眼,道:“小蕭啊,我覺得你自從當了官兒以後,變得比以前可愛多了嘛,現在我看見你,打心眼兒裡就覺得你透着一股子親切感,就像……”
蕭懷遠神色一喜:“就像什麼?”
方錚的目光變得遙遠而迷離:“……就像看到我那未出生的兒子一般,唉,真想他們母子啊……”
蕭懷遠臉色霎時變黑了:“大人,過分了啊,有你這麼損人的嗎?”
方錚哈哈一笑,親密的拍了拍蕭懷遠的肩膀,大聲道:“別多心,誇你呢!”
“這叫誇我?”
“……反正你就當我在誇你。”
“……”
這時溫森湊了過來,方錚問道:“交代你辦的事怎樣了?”
溫森恭聲道:“大人,幸不辱命,李伯言的後院已混進三個兄弟充作雜役,另外他的後堂內也潛伏了好幾個兄弟,正嚴密監視李伯言的一舉一動……”
方錚滿意的笑了,搓了搓手道:“很好,諸事備妥,咱們這就去韓府大吃大喝吧,沒準韓竹那老頭兒大方,還會給咱們塞紅包呢……”
吃完喝完,轉過頭再去找李伯言盤盤底細,有吃有喝有拿,又順帶着完成胖子交給的任務,哎呀,美滴很……
“大人,我……下官就不去了吧?”蕭懷遠面有難色,這傢伙跟方錚吃飯吃出了陰影,這輩子都不想再跟方錚坐同一張桌子上吃飯,方錚陰他可陰過好幾回了。
“你是欽差副使,怎能不去?放心,至少這頓飯你不必擔心,反正是別人買單,這次我不會陰你的……”方錚笑得異常和善。
蕭懷遠心腔猛的一縮,隨即苦了臉。聽聽,方大人這話多懸吶!只是“這次”不陰,言下之意,下次就沒準了……
“大人,我房裡還有兩個饅頭沒啃完……”
“少廢話!走!”
……
韓竹的態度異常恭敬,恭敬得甚至帶了幾分謙卑的意味,不但親自在欽差行館前迎接方錚,而且還將韓家所有子弟都集中在韓府門前當門迎。
方錚被韓竹的熱情弄得有些措手不及,心中暗自猜度,韓老頭幹嘛對我這麼熱情?莫非他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兒?不能夠呀,要說對不起,我更對不起他,韓家的那批紅貨還在青龍山羅月娘的手裡呢……哎呀,不好,會無好會,宴無好宴,沒準這老傢伙今兒不但不會給老子塞紅包,反而會向我討要那批紅貨,虧大發了……
韓竹見方錚面色頗帶着幾分驚疑,眼睛不住偷偷打量他,心中愈發肯定女兒的判斷是正確的,這位欽差方大人果然懷疑我韓家與稅案有所牽涉,不然爲何總是一副疑慮的模樣?幸好今日能請到他去韓府一聚,屆時只消向欽差表明韓家的態度,也許能打消他的疑慮……
兩人當面笑得和善親切,可暗地裡各懷心思,只可惜兩人所思所想卻天差地遠,南轅北轍,根本沒想到一塊去,實在令人啼笑皆非。
進了韓府,方錚三人走在最前,韓竹面上帶着溫和的笑容,在一旁向方錚介紹韓府的每一處景緻,世家的家主,縱是心存結好之意,也不會丟了家主的面子和風度,對方錚奴顏卑膝是不可能的,所以韓竹一直表現得不卑不亢,言辭得體。只有方錚這個當事人才能體會得出韓竹的態度中隱含的謙卑之意。
“方大人,請看這邊,這座小樓,名曰‘山樓’,典自前朝的一句詩:‘水榭宜時陟,山樓向晚看。’此處僻靜,更可登樓遠眺,與毗鄰的滄浪亭遙遙相對,咳咳,不好意思,老夫失言了,應是與‘迎欽亭’遙遙相對,所以此處乃小女亦真平日撫琴弈棋之所……”
方錚漫不經心的點着頭,心中有些不耐,這古代人說話辦事就是麻煩,我來你家吃頓飯,你直接上酒上菜不就得了?非得帶着我們滿園子亂竄,你女兒撫琴弈棋的地方關我啥事?你若是把你女兒睡覺洗澡的地方介紹一下,本官倒是頗有興趣。
繞過曲折的迴廊,水榭,方錚不由暗暗感嘆,世家到底是世家,僅看這韓府的建築,佈局,其宏偉壯麗之色,隱隱帶着一種沉穩大氣的威勢,方家縱是華朝首富,可論其府宅的氣勢,卻是不如韓府甚多。
“這若是領着青龍山的土匪們下山來將韓府洗劫一空,嘖嘖,可值不少錢呀!”方錚暗暗思忖着。他的思維總是跟別人不太一樣。
韓竹自是不知方錚心中竟有如此離譜的YY想法,猶自熱情的領着方錚三人,打算繼續暢遊韓府,方錚見老這樣下去也不辦法,急忙攔住了韓竹,笑着指了指天,道:“韓老爺,天色不早了……”
“啊?”韓竹一時沒反應過來。
方錚又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帶着幾分可憐的味道:“我們餓了……”
“啊!方大人恕罪,恕罪,老夫一時忘形了,呵呵,大人這邊請,老夫早已安排好,在寒舍前堂用膳……”
“太好了!”方錚喜逐顏開:“來點兒實在的比什麼都強,塞進肚裡的東西比這些破景緻可不就強多了嗎?韓老爺果然上道!……咳咳,本官失態了……”
韓老爺擦汗:“……”
老夫實在是猜不透這位欽差大人呀!
衆人跟着韓竹來到府內前堂,堂內早已佈置好了酒菜,不過並非是大夥兒圍着桌子吃飯,韓竹別出心裁,仿上古之禮,在寬敞的前堂內分兩排佈置好了席子和案几,衆人分賓主席地而坐,然後侍女給每人端上一份酒菜,簡單的說,就是各吃各的。
方錚暗暗皺了皺眉,這個……吃飯倒還好說,可若真按上古之禮的話,每個人都要跪着吃飯,這讓方錚暗暗有些不爽,韓老頭莫不是故意整我?
方錚是欽差,韓竹是主人,於是二人謙讓一番後,便理所當然在首賓和主位上坐定,蕭懷遠和溫森在方錚一側相陪。
寒暄幾句,韓竹吩咐侍女端上酒菜,每人面前都有一份食盤,食盤中各色美酒佳餚,令人食指大動。
這時韓竹端起酒杯,微笑着向方錚祝了幾句酒詞,衆人飲了數杯後,韓竹拍了拍手,十數名面容姣好,曲線婀娜的舞伎魚貫而入,緊接着,簫笙之樂悠揚傳出,衆舞伎舞動着長袖,在空曠的前堂正中翩翩舞了起來。
方錚漫不經心的看着舞伎們跳舞,面色忽然變得有些擔憂。
“大人,你怎麼了?”一旁的蕭懷遠見方錚神態不對,側過身子輕聲問道。
“不太對呀……”方錚面色凝重道:“你覺不覺得此情此景有些眼熟?”
蕭懷遠聞言想了想,接着臉色一變,狠狠瞪了方錚一眼:“當然眼熟!當年前太子辦賞花會,他不就是這樣招待你的麼?哼!你是不是還很懷念思思坐在你懷裡的滋味?”
方錚情不自禁的點頭,見蕭懷遠眉毛一豎,急忙道:“哎,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說,你覺不覺得這頓飯特像咱們最後的晚餐?”
“什麼意思?”
方錚皺着眉頭擔心的道:“你看史書上記載的,那些反派角色都是被人邀請赴宴,然後在前堂裡一邊喝酒一邊跳舞,玩得非常快樂,最後主人忽然翻臉,以摔杯爲號,埋伏在廊外的刀斧手便一股腦兒衝進來,把那反派角色剁成狗肉之醬……”
方錚擔憂的看了看面前舞得歡快的舞伎們一眼,韓老頭不會給我來這麼一出吧?爲了那批紅貨,至於嗎?還給你就是了,小氣勁兒……
蕭懷遠聞言不屑的嗤笑一聲:“你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咳咳,不好意思,大人,下官失言,失言了……”
“……”
韓竹輕捋長鬚,微笑着注視這些舞伎扭動着婀娜嫋婷的身軀,心中頗有些得意。
仿上古之禮招待欽差,算是給足欽差面子了吧?這位方大人對韓家想必多了幾分好感,等下再將真兒請出來,與欽差細說稅案與韓家毫無關聯,並隱隱透露韓家向欽差示好之意,這事兒便算是功德圓滿了。
正得意間,韓竹耳中忽然傳來爭執聲。
“咦?你食盤中爲何有一塊雞翅膀?”
“大人,這是給咱們吃的,有雞翅膀很正常啊。”
“不對呀,爲何我的食盤中沒有?反而只有一個雞頭?”
“大人,雞頭乃是主人向尊貴客人表達尊敬之意,您是欽差,雞頭當然歸你啦。”
“不行,我要吃雞翅膀,不要吃雞頭……”
“大人,我上哪兒給你弄雞翅膀去?”
“你食盤裡那個不就是嗎?給我!我把雞頭給你,你一邊啃去……”
“大人,你還講不講理了?”
“快點啊,不給我就搶了……”
“大人,請自重……”
“少廢話!本官命令你把雞翅膀交出來!”
“……”
“……”
歡快的簫笙絲竹之樂中,關於雞翅膀的爭執聲越來越大,顯得分外刺耳,面帶迷人笑容的舞伎們表情和動作開始僵硬,歡樂祥和的氣氛一掃而光,前堂之上,爭執愈發大聲,令人不由羞愧交加。
“哎,我說你至於嗎?不就是一塊雞翅膀,幹嘛不給我?反正你又不吃……”
“不行!這關係到我的人格!你剛纔肯定偷偷摸摸想起了思思,就憑這點,我把雞翅膀扔了也不給你!”
“胡說!我要雞翅膀跟思思有個屁的關係,你這是侮辱本官的人格……”
“……”
“……”
前堂衆人滿頭黑線,冷汗,順着韓竹的額頭流下,一滴,兩滴,三四滴……
這位方大人,真令人捉摸不透啊,他腦子裡到底在想什麼?如此風雅之時,居然跟人爭起了雞翅膀……
韓竹覺得心口又有點發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