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羣龍無首,是爲吉。”有人小聲嘟囔着,眸光顯示其在深思。
這是出自世間儒家經典《易經》裡面的一句話,原句是:用九,羣龍無首,吉。
在過去,梁山無法理解這點。
因爲在後世,“羣龍無首”也演化出相對貶義的內容。試想,一個集體如果出現羣龍無首的局面,實則是糟糕的局面,如何又稱得上“吉”呢?
小逍遙君言之鑿鑿,描繪美好藍圖,大力要促使修真界一統,其實就是形成“羣龍有首”的局面,而梁山卻說出“羣龍無首”更好,不得不引發衆修士的深思。
在現如今的修真界,梁山也成了一個標杆,他的存在是許多老修士不想面對但又不得不承認其強大的存在,現在梁山說出相反的話,絕對不是簡單的爲了反對而去反對。
而對於梁山而言,他過去是無法理解“羣龍無首”含義的,但是現在,他卻是深刻理解了。
就後世而言,政治文化的多樣性其實就是“羣龍無首”的局面,世界真的一統,有一個主導的政治、文化以及所謂觀念,人類社會就會因此失去了活力,而相對於未來的科技社會,“羣龍無首”其實也就是“人人當家作主”的局面。而這樣的人類社會,其實才是理想的人類社會,稱之爲“吉”也就理所當然了。
“羣龍無首”的前提是人人爲龍,人人有能力,人人又有素質而且講究秩序,這樣的羣龍無首,自然就是真正圓滿的和諧社會。 Wωω ▪ttκд n ▪C○
而長期以來,“羣龍無首”之所以會形成具有貶義的含義,是因爲人羣體潛意識的不自信。絕大多數人缺乏擔當,傾向於依賴他人,因而一旦出現“羣龍無首”的局面,想當然的就認爲是糟糕的局面。
“小逍遙君所描述的丹道前景固然是好,能直接汲取混沌元氣修行也的確能從根子上解決問題,且不說這能不能達到,樑某想的是,如果全天下的修真界都歸於西盟,恐怕那所謂的羣策羣力並不出現,這是爲什麼?”梁山掃視全場,“因爲投靠西盟的人都會對西盟,也就是逍遙君產生依賴,而這樣的念頭一起,道心就亂了。”
聖劍堂掌教崔機幾乎要拍案叫好,他一直想的是維護聖劍堂的道統不被他人吃掉,卻沒有想到梁山這麼深層次,真不愧是千萬年不出的天才啊。
花月影、水靜兒、水柔兒三女都臉露思索之色,覺得相公的話越咂摸,越有味道,而梁山自己,隨着自己說開了,思路也開了。
說白了,就是統一與多樣兩種理念之爭。
在後世,這樣的爭端不少見,不過就是一些強大的國家希望把他們國家的那一套加在另外國家上頭,卻不知道統一導致單一而缺乏活力,這其實也是歷史上國家分分合合的動力之一。
史無前眸光閃爍,他這位出自史學世家的子弟要比在座諸人更加理解梁山的一番話。這一理解,史無前背上的汗也就下來了。
結嬰丹的出現,史無前道心的確出現不穩的現象,而就在剛剛,他依然對扔掉結嬰丹而心懷芥蒂,現在聽梁山的這一席話,猶如醍醐灌頂,算是徹底醒悟過來。
“所謂的抱殘守缺固然也是有的,但是自上古開始,修行到今日遺留下多少道統,我們能簡單的一棄了之嗎?就這點而言,我們金陵學宮持不同觀點。”梁山抓緊時間宣揚金陵學宮。
但明白與逍遙君註定是對立面之後,梁山心裡頭就沒有什麼好猶豫的了。
“哦,願聞其詳。”小逍遙君臉色有些不好起來。在他心裡,很不想讓梁山繼續說下去,但是如果阻止梁山說話,那不是當着全天下修士面認爲自己不行嗎?小逍遙君心中冷笑,爲了今天他打了腹稿無數,梁山的這些反駁理由他原本也是預料到的。
“天地未開爲混沌時,是爲一。”梁山朗聲道,“天地初開,天地始分,一分爲二,化陰陽。然後無數先天之意,始祖之種族,這是三。三生萬物,而萬物齊長,方是我們眼前的這個世界。”
大殿之上衆修士爲梁山所描述的圖景而心折,他們似乎都看到天地初開的恢弘場景。
小逍遙君目露訝色,他也看到了,心道這是什麼幻境?
馬文才雙肩微顫,他看得更清晰一些。
他成爲刀皇,事實上正是秉承天地初開始出的一縷刀意。馬文才還注意到,小逍遙君身旁那個渡劫期守擂者也是臉色頗爲震驚。
先天之意,其實就是修真末世時期不依靠靈氣也可以修行的法門。
“萬物都有生老病死,卻各不相同,各行其道,這是自然之道,而人也是如此。”梁山微微笑道,心道這個時候最好給自己配一個羽扇輕輕搖着,這樣會更有感覺一些,“人有高矮胖瘦,有醜俊之分,先天不同,後期經歷不同,統統歸了西盟修行那丹道,恐怕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只有極少部分人可能過去。”
“樑長老說的沒錯,古往今來,成大事者本就聊聊,今日世俗界,還可見純陽期修士嗎?造化期更是不曾一見,修行之道,原本就是如此。”小逍遙君立刻反駁道。
“哈哈,小逍遙君少安毋躁。”梁山笑道,“我只是提出丹道之外,也許還有一些可能,譬如先天之意。”
果然是如此,馬文才心中一動,這梁山伯真是慧眼如炬,自己可是經過八次轉世才明白這點的。
“上古箭道,今世渺渺,不見傳承,然而樑某不才,機緣巧合卻是修得箭道。何爲箭?古有大能射日,至今流傳。世人皆以爲箭只是利器,瞬息而發,瞬息而至,卻不知箭卻是人類攻擊距離最遠的武器,這又有何寓意,諸位可明瞭?”梁山淡淡一笑,說不出的從容寫意,目掃全場,隱然而生威,居然生生撕開小逍遙君一直醞釀的氣運壓迫。
大殿之內的衆人也是敏感,頓時感覺整個大殿壓抑的氣息爲之一鬆,心頭頓時有些活潑潑的。
“哈哈。”梁山縱聲長笑起來,道,“領悟不勞箭之真意,如何繼承上古箭道?”
花月影神情有些癡,就覺得此時此刻的相公猶如絕世英豪,當着全天下的英豪們揮斥方遒,說着那些驚心動魄的話。
一花一世界,有花自有花間堂。
那麼相公有什麼?
“箭道不是攻擊之道,而是解脫之道,箭之所達,心之所達。”梁山幽幽嘆了一口氣道,“心之所達是什麼?彼岸。”彼岸?梁山這句“彼岸”猶如黃鐘大呂一般在大殿內響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