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彭澤縣的民衆發現九龍山上的龍王廟裡的神像碎裂,嚇得不輕。 姜老太公趕緊找工匠來修繕。
沒人知道白素貞已散去一身修爲,那神位已成空位。
白素貞已經重新變成一條白蛇,順着山下的一條小溪一路向東。
若干年後,她宿命般地游到了錢塘江,出現在一個斷橋的地方,等待着許賢的轉世,了酬一段情,留下千古奇。
北方大地,平城這座北魏的帝都,也就是後來的大同外城已經被金人攻破,數千鬼面軍喋血大街小巷,民衆更是死傷無數。
拓跋秋蓉的侄子拓跋餘在宮殿內面無人色,心裡止不住地悲號:難道他這個登基才兩百多天的皇帝,就要掛掉了嗎?
這二百多天,平定北魏內亂,打退柔然的來襲,即便對父皇而言都是了不起的功勞。
當然,這裡面很大的功勞都是姑姑拓跋秋蓉,現在拓跋餘都堂而皇之地竊而居之。
拓跋秋蓉功高震主,再這樣下去北魏子民只知有拓跋秋蓉卻不知他拓跋餘。正如他名字裡的“餘”一樣,他將就是北魏帝國多餘的一個人。
這是拓跋餘無法忍受的,這才讓國師帶人去襲殺姑姑。
那是一個精心佈下的殺局,堪稱十面埋伏,拓跋餘原本以爲拓跋秋蓉插翅難逃,卻沒想到最終還是讓她逃了。
不僅如此,她還有機會殺掉自己。
但是她沒有殺,而這讓拓跋餘更覺羞惱。
因此,他發誓一定要比父兄做得更好,讓北魏在自己手中強盛,統一天下!
可是妖孽一般的金人涌入,拓跋餘這些還來不及展開的宏圖大業就這樣夭折。
拓跋餘臉上現出死色,大聲喝道:“國師!國師!”
“陛下,國師已經死了!”一個衛士哭聲道。
拓跋餘稍顯瘦小的身子瑟瑟抖了起來。過了一會,拓跋餘喝道:“走!去煤山!”
平城的宮城氣勢磅礴但不奢華,遠遠近近一片灰暗而高大的建築。
密密麻麻的金人涌入,喊殺聲震天。
一個時辰之後,喊殺聲漸漸低落,然後就在宮城的北邊忽然冒起了火光。
不是宮殿着火,而是一座山。
煤山掀開一尺不到的地表,就是厚厚的煤。魏國選擇煤山附近建宮城,就是爲了國破家亡的時候點燃這煤山,完成這最後一擊。
離平城西邊三、四十里的武周山,山上的石窟剛剛建好兩窟,還有兩窟正在建造過程中,木製的腳手架沿着山崖從下往上攀升。
與平城的火光沖天相比,這裡要安靜得多。
夜色以及高高懸掛的燈籠照映下,大佛的面容顯得格外的威嚴與慈祥。
這樣的神情一旦被石匠雕琢完畢之後,將保持千年,而且不出意外的話將一直保持下去。
石窟下是一排排工房,石匠們就在裡面歇息。
勞累了一天的石匠們沾上枕頭就睡着,哪怕外頭打雷也睡不醒。
拓跋餘爆終於發出最後一記怒吼,然後轉身投入火海時,他並沒有想到千年後也有一位帝王吊死在一座也是叫“煤山”的山上。
這個時候,石窟下工房內走出一個姓魯的工匠。
他雖然姓魯,但是着實跟祖師爺魯班沒什麼關係。
他沒有睡着,是因爲總是做着一些奇怪的夢。他顯然沒有注意到背後平城方向隱隱的火光,他來到大佛石像面前,把手裡的小燈籠擡了擡,然後臉上的表情一下凝固。
魯姓工匠立刻轉身大叫道:“佛像流淚了!佛像流淚了!”
魯姓工匠這一嗓子,所有工匠都醒了,一個個走出工房,仰頭看着大佛石像,呆愣當場。
荊州,深夜,喧囂聲在持續。
原本死去的人突然魔性大發,從地面跳起,用手抓,用腳踢,用牙齒咬……死活要把金人拽住。
巴東王王府外聚集了不少金人,而王府內的侍衛嚴陣以待,肅殺之氣令周遭寂靜。
王府對面大廣場,在過去就是一些茶樓酒肆,現在也基本上人走茶涼。不過,在裡面卻有一家,依然傳來鏗鏘的說書人的聲音。
說書人不是旁人,正是幹寶寶。
幹寶寶的打扮說得上羽扇綸巾,一臉紅光,嘴上一張一合,完全進入狀態。
一個時辰前他就開講了,關二爺神靈在城牆爆開的時候他無端地流出兩行淚來。
半個時辰前,原本滿滿一屋堂的聽客基本都跑了,剩下幾個實在跑不了缺牙的老爺爺。
這幾位老爺爺幹寶寶熟悉得很,是忘年交,是知音。
他們臉上也短暫出現過一絲驚慌,因爲外頭已經是喊殺聲一片,“妖怪”,“金人”之類的詞語也不斷從外頭冒出來;即便不轉身,老爺爺們也能感覺到身後的天空被流火塗紅。
幹寶寶說書人的角度看得更確切一些,一兩個金光閃閃的金人從視線中跳起落下,讓他短暫的卡殼。不過,幹寶寶見到老爺爺們期待的眼神,立刻又找回了話頭。
他說的這段是關二爺千里走單騎。
荊州的說書人都不會說關二爺走麥城這一段,據說說這一段的時候,全城都會聽到哭聲。
千里走單騎這一段很有意思,既是關二爺最狼狽的時候,也是關二爺最輝煌的時候。
幹寶寶說着說着,猶如神助,整個人就沉浸其中。
這感覺前所未有,就好象自己真的到了那個世界,而臺下的老爺爺們就感覺自己變成關二爺的忠僕,跟着一起來一次蕩氣迴腸的千里單騎行。
腳步聲忽然響起,很輕,像是一羣貓忽然竄了上來。趴在樓梯口的小廝來不及發出一聲慘叫,一道金光就從他身體內閃出。
他的身體隨之一分爲二,噴出一腔熱血,斷肢殘體匍匐在地,猶瑟瑟顫抖。
三個金人跳出,眼睛閃耀着妖異的光芒,先是看了看幹寶寶又看了看老爺爺,然後腳下一蹬猛然高高竄起。
幹寶寶正說的是關二爺被三弟張飛誤會的那一段,張飛城牆上擂鼓,而關二爺縱馬持刀斬蔡陽那一段:“哎呀呀,就聽一通鼓還沒響完,青龍偃月刀刀光一閃……”
幹寶寶講得渾然忘我,老爺爺們聽得渾然忘我,三個金人跳過去卻撞上一無形的氣罩。
金人彈到半空中,還沒有落地一道青光從說書人口中噴出,直接就劈到三個金人身上,一刀兩斷!
說書人說得入神,居然瞬間溝通了一個莫名的世界。後來的人有一個美美的說法,說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卻不知道書中亦有金戈鐵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