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看到巫平陽跑進教室的還有落在後面的鄭雪和沈諾一。
兩女交換了一下目光。
然後沈諾一細眉蹙了蹙後,問,“你說,張晨被留下來做什麼?”
鄭雪開口,“憋死我了,我也一直納悶着呢……特別最後巫平陽還跑進去,這要典禮了他們三個還不下去管着我們嗎,在這跟張晨說什麼……難道是……”
兩女心頭都揣着一些個可能性,相互對視。
鄭雪道,“不會的吧……啊哈哈,不會的哦。”
沈諾一也道,“是啊,我也覺得……應該不是什麼事,就是問張晨的英語吧。”
“那爲啥巫平陽也進教室呢?”鄭雪又問。
兩個人沉默了一下,又同時笑起來。
“不會的,不會的。哈哈。”
“哈哈。”
“應該不是我們想的那樣。”
“不是我們想的那樣。”
“下去吧。”
“嗯嗯。”
……
“要我上去朗讀自己的作文?”
張晨看着激動的巫平陽,一時也有些意外。
寫得好拿個獎狀可以,但要是當衆朗讀,太社死了吧?
“不錯,校長的意思是讓你直接上去。你這回可給我大大長臉了張晨。”
覃桂梅也是一臉笑容,就剩下個此時心裡像是揣了個酸柿子一樣的周鳴,可他還要笑。
“那……行吧。”張晨點點頭。
全校宣讀作文,這是張晨學生時代從未實現過的事情,雖然當時讀書的時候每每看到這種情況,都會和王爍偉在底下說小話,覺得很尷尬。
但事實上多年以後回過頭來看,原來那時候自以爲事的自己,只是在那些自知自己無法做到的光環下無所適從的小動物,只是用這種方式來麻痹安慰自己。
“你確定你上去讀?”周鳴突然開口,眼睛深深的看張晨,“你敢上去嗎?”
嘿,張晨這就不高興了,怎麼就不敢了。我多大人了我不敢?
張晨就看向周鳴,道,“周老師,你有沒有那麼個時候,突然想努力拼一次。”
“現在我有。”
一個從未上過臺,從未受過表彰,從未站在臺前的學生,現在這麼當仁不讓?這個張晨,原來自己曾經都看走眼了他。
……
王爍偉站在典禮的操場上,腦子裡還滿是張晨那張119分的數學卷。
那,可是數學啊!
張晨英語139就讓他夠震撼了。平時只能考五六十的數學現在也給我衝到了119?
這就是他這段時間刷題的結果?
那你不如直接告訴我你調考的時候旁邊坐了個超級學霸,恰好考場比較鬆懈,從他那裡漏了點光讓你得了個高分還更讓人信服。
一定是這樣的。一定是這樣的。王爍偉自我催眠。
王丹和蔣雨桐都是一班的,《春華》校報的編輯部副部長馮芮就在他們班,今天校報編輯部的人都被通知早點到校,就是爲了配合典禮宣傳印刷範文。
今年的語文期末範文中有一篇滿分作文。第一批到的編輯部學生們就已經聚集看了。
然後就傳了開來。
在各班方陣隊列的時候,王丹和蔣雨桐看到了校報的人,在那個清純而書卷氣,號稱育德文藝女神的馮芮帶領下,四五個人抱着新印刷出來堆起來的小刊,走向教學樓一樓那邊的課桌,準備整理這些小刊將其發到每個班。
和每個學期交五塊錢,每月每個學生會有一份的校報不同,這種學校在考試後宣傳性質的小刊物主要是刊登優秀範文,或者某些老師選一些例題講解的,免費印刷,每個班發個十份,自行傳閱,有的人會看,有的壓根不看。
而這時候因爲有滿分作文的緣故,所以備受關注。
王丹和蔣雨桐就小跑上前,攔住一身白裙飄逸的馮芮,擠眉弄眼,“馮芮,馮芮!滿分作文給我們看看,是誰啊?”
馮芮正抱着大概十本小冊子呢,聽言“啊!”了一聲,然後下顎抵着本子,抽出一本來,遞給他們,不忘道,“這篇寫得真好啊!”
她雙目和語氣都有不假思索的推崇。
王丹和蔣雨桐都驚了一下,哎呦喂,能讓育德不知多少男生仰慕的馮芮此時竟然沒有以往的那股子提到文學就會生出的傲氣,由衷讚美,這是誰啊?
王丹嘿然一笑,“總不會是六班的吳志遠吧?哎喲喲!”
校報編輯部高三的正部長基本不理世事,都是高二的副部長馮芮擔當。六班的吳志遠長得帥文采好,是校報經常採稿的對象,平時馮芮對吳志遠也有不少的欣賞,甚至可以說好感。
王丹立即拿這事捅馮芮。
但馮芮卻搖了搖頭,“他寫不出來。”
“哇,評價這麼高。”王丹皺眉,“那該不會是五班彭鑫吧,彭鑫可長得沒那麼帥!”
提到五班的時候,馮芮臉好像微動了一下,但還是搖搖頭。
“你們自己看吧。”
“不經常在校報徵稿上出現的人?誰啊?”
王丹就只好和蔣雨桐自己翻開看。
看到那篇文章和作者,她和蔣雨桐立即呆住了。
看到那個標題。
她們終於明白馮芮爲什麼說吳志遠寫不出來了。
……
學生大會暨嘉獎典禮在主席臺坐了一排校領導後開始。校領導們坐在升旗臺下面,空出來的升旗臺用作頒獎的場地。
先是市教委的領導發言,之後就是校長髮言,而後年級組主任拿起話筒,“同學們,老師們,這次的高二調研兼期末考試結束,總體來說,我們穩中有進,希望大家繼續奮楫爭先,砥礪前行,有請我們年級前十學生上臺,頒發獎狀……”
依次就是年級前十,九大學科單科狀元獎,卓越班級獎。
然後接下來年級組主任抑揚頓挫的聲音又從話筒裡傳來,“下面就是我們的最佳進步獎獲得者,這位學生,從之前的全年級608名,短短一學期時間,上升到256名,躍升了三百多位,成爲一匹不折不扣的黑馬!”
年級組主任長相敦實,臉上堆疊的肥肉下卻有着擲地有聲的辭令,此時抑揚頓挫之間噴出唾沫星子,卻能讓人感受到背後蘊含的氣勢。
他停頓一下,如指揮交響樂一樣右臂用力虛空一劃,“千萬不要再說自己不可能了,在他面前,沒有什麼不可能!這就是榜樣!值得大家學習,值得表彰,他不表彰,誰能受到表彰!而且——他還是我們這次高二期末考試,語文閱卷組公認的滿分作文獲得者。”
“下面!”
“有請我們的張晨同學,用他的滿分作文《我只是一個差生》,與大家共勉!”
年級組主任最後奮力振臂,唾沫星子噴出老遠。
那一瞬間,譁……的人潮聲散播開去。
如風吹麥浪。
高二五班集體變成了池塘裡的夏蛙,一個兩個瞪着比燈泡還大的眼珠子,眨啊眨。
沈諾一擡頭,鄭雪抓住她的肩膀,用力,沈諾一蹙眉,但沒甩開她。
不是幻覺不是幻覺不是幻覺,王爍偉眼巴巴盯着臺上,然後開口,“張晨你要日天啊!”
七班,無數的腦袋先看典禮臺,然後目光回過來落在莊妍月的身上。
那一刻,莊妍月也覺得很無辜。
而當她切切實實看到張晨就那麼從石砌臺階走上升旗臺,白襯衣之上是一張乾淨灑逸坦然的面容。
她瞳子劇震。
因爲那個男生,和她想象過遠山的樣子再次重合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