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兒沒有料到桑宛凝初到屋檐下,居然便敢對她這個唐夫人跟前最得寵的丫頭不甚巴結,初時因爲唐夫人對桑宛凝的格外恩寵而對桑宛凝還算客氣的態度立時有了改變,只不過她一向陳府就深,她還不願與這個唐夫人格外器重的桑宛凝結怨,雖是心裡已經將桑宛凝罵了個底朝天,臉上還是保持着應有的笑意:“那好,桑姑娘先歇着,我就先走了,要是還有別的需要,你只需晃動牀前紅鈴鐺,自然便會有丫頭前來。”
桑宛凝點點頭:“我知道了,多謝蝶兒姑娘照顧!”說着,送她到門口,待她走遠之後,又側耳聽了聽院中方纔那若有若無的簫聲,除了夾雜着不遠處歌樓裡管絃之聲的風聲,卻什麼都聽不到了。
真是奇怪,廣陵散不是早已經失傳了麼,唐府一個小小的教書先生怎麼會這曲廣陵散呢?哎呀,這愛管閒事的毛病又犯了!破廟兇殺案還沒什麼頭緒呢,倒還有閒心思來管這簫聲了!桑宛凝擡手不滿地拍拍自己的額頭,拴上門轉身來到屏風後面,只看見那隻大桶,眼睛裡便露出驚喜的目光,瞪得圓圓的,一眨不眨地盯着那隻飄滿玫瑰花瓣的澡桶。心裡狂呼,哇塞,用不用這麼奢侈吧?!居然撒這麼多的花瓣,這得種多少的玫瑰花啊!
在孔棠村的時候,因爲挑水還要去村口的水井,又加上正逢乾旱之年,所以孔老伯一家用起水來都十分的節省,桑宛凝每天晚上用來洗澡的那一木盆水都已經算是額外的用水計劃了,所以桑宛凝自穿越到清朝之後,還從未像現在這樣舒舒服服地洗過一個澡,自然是洗的酣暢淋漓,爽不勝爽,洗着洗着更是哼起了小曲。
“山丹丹開花那個紅豔豔,毛*主席領導咱~~~”桑宛凝每次在KTV一唱到‘咱’字的時候,都喜歡拖音至少十秒以上,這次也不例外,不過還只拖到第八秒的時候,屏風左上角地牆壁上掛着的一盞照明的壁燈,不知爲何突然熄了。
桑宛凝嚇了一大跳,驚天地泣鬼神的歌聲也戛然而止,下意識地往水下縮了一縮,厲聲向黑暗裡喝問:“誰?”問完,屏住呼吸等了半晌,不見有人回答,桑宛凝顧不上澡還沒洗完,正要起身穿上衣服出去查看查看,眼睛一擡,注意到開着的窗戶,立時拍着胸膛又重新坐進了澡盆,自言自語地道:“嚇死我了!我還以爲是有人來了呢,原來是窗戶沒有關啊!管它呢,反正也不冷,先洗完澡再說!”
誰想到,她才這樣想着,蝶兒方纔領她進來時,隨手擱在屏風後面桌子上的油燈在風中晃了晃,也熄滅了。桑宛凝在黑暗中鬱悶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決定要起身去點上至少一盞燈,這黑燈瞎火地洗個澡也太不方便了!
她隨便洗乾淨了身上的皁泥,從屏風上取下一件袍子披上,在黑暗裡摸索着走到桌子旁邊,憑着印象在桌上摸索着蝶兒留下的火柴,摸了一圈也沒看見。真是見鬼,明明就見她順手將火柴盒放到了油燈旁邊的,怎麼就沒看見了呢?
桑宛凝皺着眉頭摸了一陣,最終決定放棄,走到牀邊摸到蝶兒說的那個紅色的鈴鐺,正要用力晃動,又還是放下了。纔剛來唐府第一天,怎麼好就這樣麻煩人家了!唉!這樣想着,她索性將所有的窗戶都打開,黑燈瞎火地在凳子上坐下,撐着腮看外面的夜色。眼睛漫無目的地從東邊的黑暗看到西邊的黑暗,又從西邊的黑暗看到東邊的黑暗,忽然,她的目光停留在對面那一間發出紫色亮光的屋子上。
只猶豫了一會兒,她便嘴巴一咧傻笑着,打開門向紫色屋子走去。那個什麼唐府大少爺反正又不在,他的屋子裡亮着那麼多的花燈也沒有什麼用,還不如偷偷地去搬一盞來借用一晚,應該也沒有誰會發現吧?
唐夫人不知道是照着誰的身段給桑宛凝做的這衣服,穿在她身上幾乎長了一大截,桑宛凝走起路來的時候不得不伸出一隻手提着裙裾,她原本是打算躡手躡腳地進去拿了燈就走,可是在從開着的窗戶上跳下去的時候,腳下卻踩到了一個軟綿綿的東西,緊接着,她的整個身子都順勢滾進了一個男人的懷裡,她還來不及發出慘叫聲,嘴巴便被一隻散發着淡淡菸草氣味的手捂住了。
“你是誰?”不等桑宛凝說什麼,那個人壓低了嗓子,又驚又怒的問,是個很年輕的聲音。
桑宛凝穩了穩神,就着滿屋高高低低掛着的用薰衣草的花竿編織而成的一盞盞花燈中透出的紫色的光芒,她迅速地打量了一下字所處的態勢,才低頭一看,她便很快便打消了要趁這個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男人不注意,制服他的想法。因爲,他的一隻手狠狠地勒住了她的脖子,而另一隻手則輕輕地準確無誤地搭在她的衣袍的腰帶上,只要他輕輕一拉,只穿了一件袍子的她可就全部曝光了-----
“你又是誰?”桑宛凝忍住怒氣,壓低了聲音問他。
“是我先問你的,所以你得先回答我!”那個人哼了哼,桑宛凝能夠感覺地到他在背後打量了一下她,然後聽到他沒好氣地說,“哼,你別以爲你不說,我就不知道你是幹什麼的!說,你是不是想混進我們唐家來偷東西的?”
“切!你纔是來偷東西的小賊呢!我可是這家夫人請來的客人!我警告你啊,你的手可別亂摸!否則有你後悔的時候!”桑宛凝聽見那個男人在一聲微微的訝異的驚歎之後,手不老實地向她的衣袍裡滑去,又羞又氣,身子忍不住扭動了一下,卻被那個人更用力地按住了。
“呦,看不出來你的身材倒是還挺有料的嘛!哈哈,比起落雁樓那些個什麼所謂的花魁可要好多了!”桑宛凝從窗口跳下來時,正好碰上他不知爲何也在窗口下,於是不偏不倚地跳進了他的懷裡,就勢在地上打了幾個滾之後,桑宛凝仰面躺倒在下,那個人趴在她的上面,感受到桑宛凝凹凸畢現的身段,那個人嘿嘿一笑,不顧桑宛凝惡聲惡氣地咒罵,手依舊向她的衣袍深處摸去,“別動!你若是從了本少爺的話,本少爺答應你,絕不將你潛入這屋中偷竊之事告與其他人知道!”
桑宛凝閉了閉眼,不動聲色地吞了一口惡氣,靜靜地等着他的手離開她的腰帶和脖子,然後在那個人尚未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的時候,反手抱住他的腰,在地上就勢一滾,將那個人壓在身下,另一隻手狠狠地拽出他即將觸摸到她的胸口的手,卡擦一聲響,顯然是將他的手生生拗斷了。
那個人沒有料到普普通通一個女賊居然能眨眼之間就非但擺脫了他剛學的西洋擒拿術,而且還手法詭異地斷了他的剜骨,不由地又驚又痛,脫口痛呼:“哎呀!痛死我了!你究竟是何人?”
桑宛凝恨他對她無禮,也知他還有些功夫,理也不理他,卡擦卡擦一連斷了他的手骨和腳骨之後,才氣定神閒地從他身上翻身而下,重新系好了腰帶,拍拍手坐在一邊斜眼覷着他,火冒三丈地破口大罵:“你這個臭淫賊,居然還敢來吃我桑宛凝的豆腐?真正是活得不耐煩了!說,你到底是什麼人?究竟是怎麼混進這唐府的?還敢看我?”
那個長得還算湊合的小賊痛得齜牙咧嘴的直叫喚,只擡眼看了她一眼,卻連痛都忘記了,皺着眉頭將桑宛凝看了又看,被桑宛凝劈頭一掌拍倒在地之後,憋了半天才說:“咦,我怎麼覺得我好像在哪見過你啊?”
見過?桑宛凝見他不像是在騙人,便也忍不住湊上去仔細看了看他,似乎也覺得似曾相識,一時卻也想不起來是在哪裡見過,被他看得不知怎地有些心虛,又是劈頭一掌拍下去:“老實點!快說,你到底是誰?這是你第幾次到唐府來偷東西了?實話告訴你,我就是這鄆林縣衙的捕頭,今天撞在我手上,也算是你這個小賊出門少敬了哪路菩薩,倒了八輩子黴,哼!”
“什麼?你就是這幾日街上人人都在說的那個本縣第一個女捕頭?”那個人一聽桑宛凝說到這裡,立刻吊着兩隻斷手,齜牙咧嘴卻顯然饒有興致地仔細看了桑宛凝兩眼,眨眨眼睛,下巴一揚,道:“那你知道我是誰嗎?”
桑宛凝翻個白眼,沒好氣的說:“廢話!我要是知道,還在這裡費這麼多話幹什麼?還不直接就把你拖到監牢裡去了!說吧,我們的政策是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你若是老老實實招了,我看你這次也還沒有得手,再說這麼晚了也不好去驚動唐夫人他們,便放你一馬!”
那個人笑得更開心了,說:“那你得先告訴我,你這麼晚了,到唐府大少爺的房中來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