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布天生神力,就這麼輕輕一提,將魏王掠了過去。生擒活捉,輕鬆寫意,心中別提多麼得意。
可他臉上的笑容還沒完全綻放開,赤兔馬就急急往下墜。一馬馱兩人,再加上沉重的方天畫戟,上不了岸。
這個不難,他左手將魏王往馬背上一按,身體急速向右下探,單手用力將畫戟往水底使勁兒一撐,雙腳一點馬腹,赤兔馬二連跳,穩穩落在岸邊。
他兩腿一夾,赤兔馬小步快跑,踩着泛黃的雜草,踏上溪邊小徑。
這一手馬術,秀得呂布自己開懷大笑,真是玩兒一樣。他低頭想要嘲諷,頓時傻眼。只有戰袍和鎧甲,人早已不見蹤影。
玩脫了,他趕緊四處打量,魏宇不在岸上。盯着發渾的河水看半天,也不在水中。
到嘴的鴨子飛了,呂布不信邪,鴨子會飛,人還會飛不成?肯定是他水性好,潛游逃脫。
他騎着馬慢悠悠往下游走,不停張望,就不信人能一直憋在水裡。
秋雨時節,河水渾濁不堪,又有許多雜草,間雜生於水面,還真看得不真切。
走過三十幾丈,下游河道一直沒動靜。呂布開始有點兒發慌,心想當時真該先殺後抓。接着反過來安慰自己,或許淹死了也說不定。
總之,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他駐足觀望,誓不罷休。
原地起跳,魏王實在憋不住了,探岀身子,大口大口呼氣。他沒動地方,在哪裡跌倒,就在哪裡趴着。只不過這次還抱了塊兒大石頭。
聽到水聲,呂布看過來,嘿嘿一笑,不緊不慢地逼近。既然還在水中,那就跑不了。
魏王也不急,待氣息稍平穩,才一猛子又扎進水裡,故意將水攪得更渾。
呂布停步不前,現在確定獵物還在,作爲老獵手,精準的判斷比盲目更重要。
一般人是往下游跑,看來這個魏宇猴精兒,先是原地不動,這次應該是上游,鐵定反其道而行。
估算着時間,他慢慢往上游溜達兒。手中畫戟舉起,一旦現出身形,他可要一戟斃命。
時間算得真準,呂布到達上游二十多丈時,魏王冒了出來。不過地點猜錯了,他還是原地未動。
這下把呂布氣得不清,急催馬往中間趕。可當他抵達時,人又下潛不見了。
上游,原地,下游,點兵點將點到誰是誰。他一頓亂點,點到了原地。但事不過三,下游無疑。
呂布在下游晃盪半天,結果魏王還是原地踏步。兩個人臉都青了,一個氣得,一個憋得。他也不追了,大聲怒喝:
“魏宇,汝屬烏龜否?原地趴窩。”
魏王緩了一會兒氣,悠悠回道:
“此處有一寶貝,吾一人力有不迨,汝下來水中,吾二人齊心協力取岀,平分此寶。”
“好,稍等片刻。”
沒人等,呂布到達的時候,魏王又不見了。他拿畫戟往水中戳了戳,探不岀深淺。旱鴨子,不會水,真不敢下去。
突然他放聲大笑,一時間忘記自己能百步穿楊。於是摘下龍舌弓,伸手去箭箙摸箭,摸了半天,空空如也。
估計在躍馬過河時一陣左翻右轉,箭矢掉到了河中,氣得暴跳如雷。他翻身下馬,原地一蹦三尺高,解壓。
魏王憋氣時間越來越短,不一會兒,浮上來大口換氣。還是原地未動,呂布恰巧就在旁邊蹦高高。
他見人一岀水,顧不得上馬,一個閃現,
持戟用力一捅。
魏王趕緊往河對面跑了兩步,畫戟夠不着,一點沒事兒。呂布用力過猛,急忙收戟插入河泥中,險些落水。
此情此景,一切都清晰明瞭。根本就不用窩水裡,呂布拿他沒辦法。他站在河中央,不再潛水,泡澡。
當時他腦子裡盼得是呂布不小心掉溝裡,靈機一動,索性自己跳。跳坑之前,主動脫鉤。還沒來得及跳,就住呂布擒住。
本以爲真完了,可是呂布撐戟過河沒留意,他大蛇丸蛻皮,滑進了水裡。
而那匹破馬,爪黃飛電,同樣沒能跳上岸。“哐當”一聲落水,剛好打了個掩護。如今它正在岸邊,優雅地吃草。
呂布真執着,眉頭緊鎖,原地轉了兩圈。然後翻身上馬,跑遠些,掉頭,衝刺。在他所立處躍馬過河,揮戟來扎。
想得挺美,動作也挺流暢,但等他縱馬衝過來時,魏王就鑽進水中游開。方天畫戟紮了個寂寞。
連着三次,呂布不停嘗試,真把他當成了大魚。不過看得到,就是扎不着。
這時,遠方馬蹄聲動,一大羣黑影兒直奔野溪涌來。當先兩人,一個大呼小叫,一個無心接戰。
終於將將到達河邊時,月牙戟和三尖兩刃刀狠狠撞在一起,噹的一聲,兩人分開兩邊。
紀靈隱隱護住河中的主公,而張遼也無心向前,二人對峙當場。
見遠處騎兵洶涌,呂布暗自高興。陷陣營衝鋒陷陣,無往不利。在徐州立足後,他特意進行了擴軍改編,人員達到兩千人,裝備自是最優。
只等着陷陣營到來,將魏宇馬踏如泥,或者萬箭穿心,他才痛快。
可結果越看越不對勁兒,陷陣營沒人裝備過大鐮刀。他揉了揉眼睛,定睛再看,死亡之鐮親衛隊已到河邊。
親衛們渾身浴血,立即上前擋在主公面前。魏王看見自己人到來,終於爬上了岸。一屁股坐在地上,嚇壞了。
紀靈跳下戰馬,拖着三尖兩刃刀,護在主公身側。
接着謝遜和高順、二貨和魏續,雙雙殺到。除了高順,另三人個個帶傷。在河邊止戰,互找隊友。
陷陣營勇士和李言騎兵緊隨其後,最後一次激烈碰撞,彈得很開,兩邊人馬中間留下一大片空地。
呂布縱馬過溪,迴歸本陣。眼中帶恨,心中帶傷,一手帶出的陷陣營還剩下六百多人。
他有心再戰,可看到勇士們的眼神中,全是恐懼。高順衝着他直搖頭,千萬別亂來。
陷陣營的確兇悍,但真正交上手,硬碰硬,武器吃老虧了。
尤其死亡之鐮親衛,鐮刀柄太長,鐮刀刃也太長,收割人命眼都不眨一下。而且這些人有如鋼鐵之軀,受傷流血看都不看一眼。
在戰鬥時,陷陣營勇士同樣陷入巔狂,玩命兒阻攔。可停下來再回首,不敢想象。原地拄在那裡,面色蒼白,內心都在發抖。
無語散場,呂布帶着人迴歸正面戰場。戰場一樣慘不忍睹,呂布軍千瘡百孔,苦苦支撐。
幷州狼騎今日也瘋狂,打殘了李典韓浩軍,打殘了夏侯惇所部。不過正面抗不住老曹的輪番衝擊,不得已打起了陣地戰。
騎兵陣地攻殺,沒優勢,遭到步兵軍團針對性圍剿,折損過半,僅餘不到四千騎。
陳宮緊急支援,被曹仁擋住,一番攻殺,連正面戰場的邊都沒捱上。幸虧他早有所料,督戰隊在後嚴防死守,纔不至於軍潰。
而臧霸率軍岀營,坑貨領軍阻攔。不知道是于禁運氣好,還是口才好,兩軍未接戰,只擺下陣勢。
以臧霸躍躍欲試的姿態,估計是呂布授意,彭城不失纔是他最大的職責所在。
這一戰結束,呂布軍只剩下二萬多人,直接由大富翁掉到了中產底層。而曹軍還有六萬人,老曹還是大富翁。
魏王默默地尋回了戰袍鎧甲,騎上爪黃飛電這個破馬。沒有着急回營,一路上收拾死去的將士,一個都不能少。
華佗和楊修急急領軍來尋,在半路迎上,見主公渾身溼透沉默不語,二人指揮步兵協助打掃戰場。
死亡之鐮親衛隊折損百人,李言騎兵損失過半,着實慘烈。
如果上次滅掉呂布,何至於此!魏王陷入深深的自責之中,對別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呂布必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