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王沒工夫陪個婦人嘮家常,而且卞氏肯定不是來找他扯閒篇兒的,估計不好開口。於是他開門見山,說正事。
卞氏猶豫一會兒,緩緩開口:“司空姬妾甚多,吾岀身倡伎,時感憂慮。”
原來找他岀主意爭寵來了,果然後宮宮鬥在哪都不會少,爲什麼是他呢。魏王恍然大悟,估計是知道了丁氏來過,之後家庭一片和諧。
他沉吟半晌,悠悠道:“夫人須多多爲司空分憂。人皆通音律,音樂最是動人。近來司空心傷挫頹,多有煩憂。須以宴會歌舞相輔,以解其憂,以揚其志。”
卞氏聽了重重點頭,似有同感。時間不早,她告辭而去,臨走時深情地看了他一眼。
魏王心中大驚,老闆且活着呢,別搞事。他可不像曹老闆一樣,喜歡人妻。不能破壞別人的家庭,這是他的底線。
卞氏走後,魏王心說成了。一個女人搞不定老曹,那就再加多一個。等風來。
果然,卞氏動作很快。回去她就睡服了老闆大宴賓朋,也正合了老曹心意。
許都局面被他控制得差不多了,宛城之戰敗得有些慘,急需調動士氣軍心。地點就定在司空府,時間三日後。曹老闆傳話來,大紅人魏王必須到。
宴會當日,高朋滿座。來的都是三公九卿等大官,一般官職靠邊站。魏王的位置相當好,挨着荀彧,相當於坐在了第一桌。
衆官吏心中不禁大爲好奇,這個年輕人是誰啊,日後定要結識一番。
酒至半場,氣氛正濃,開始表演大型歌舞節目。丁氏在宴席中,挨着老曹,全程面色平靜。
事業有成,家庭和睦。曹老闆一掃近日的晦氣,喜笑顏開,頻頻舉杯,開懷暢飲。
老闆光顧着喝酒,沒注意到老闆娘的臉色。他越談笑風生,她的臉越發沉重。當老曹盯着歌舞伎兩眼放光時,丁氏豁然站起,手持酒杯,走到中場。
全場立即肅靜。老闆有些蒙,最近不是好好的麼,怎麼又要撒潑幹架。但看着她很平靜,不像以前攪鬧的樣子,暗自慶幸。
“諸公在此,作個見證。吾家司空,好色如命。吾兒子修,因此喪命。其不悲傷,兀自欣賞歌舞。今與其相約,改過自新,以天下爲重,以蒼生爲念。”
丁氏說得正義凜然。衆人心裡全都叫好,早該如此,私德也很重要。就有人不自覺地開始點頭。
曹老闆先吃了一驚,但轉念一想,他老婆說得沒毛病。何況大庭廣衆之下,當以和爲貴。他端着酒杯與丁氏站到一塊,像極了模範夫妻。
公關公司都得佩服老闆的表現,不僅態度誠懇,還發表了一篇短論。
“國家興亡,匹夫有責。在場諸公,須攜手同心,盡職盡力,共創天下太平。吾亦要戒驕戒躁,洗心革面。以身作則,敢爲人先。”
曹操說得慷慨激昂,很是鼓舞人心。他講完話,見現場效果很好,就要與丁氏同飲一杯,好回座位。
“請爲誓。”丁氏鄭重道。
“蒼天在上,后土爲證。日必三省吾身,不爲女色所惑。”
曹操一點不含糊,指着天就發誓。
“請以祖父爲誓。”丁氏看老曹明顯是忽悠,步步緊逼。
這下老曹不幹了,啥意思啊,祖父是太監,寒磣人麼。他肯定是改不掉臭毛病,難不成真讓他成太監。
明擺着丁氏找茬兒,曹操火氣上涌。上次他被抓住把柄,疼得直乾嚎。
這女人以後不會動剪刀吧,絕不能再任由其胡鬧下去。
尷尬了好一會兒,見丁氏不依不撓,曹老闆反擊道,“汝不知七棄乎?”
“拜汝所賜。”丁氏很剛,絲毫不讓。
整個宴會不僅是沉寂,更像是劇場。全員都是吃瓜羣衆,演員就是他們夫妻倆。
模範夫妻被拆穿,當場撕破臉,沒打起來已經不錯。接着你一言他一語,一頓互撕。然後老曹要休妻,丁氏要棄夫。兩人鬧離婚。
魏王把這個事件定性爲宴會門。他晃了晃荀彧桌子,示意第一謀士該登場了。荀彧正看得起勁兒,他纔不去呢。
沒辦法,魏王站起身,登場。觀衆們更開心了,終於岀現了第三者,劇情即將達到高潮。
“主公,夫人,今日場合,大局爲重。”他說得聲音不大,只他們仨兒聽得清。衆人耳朵齊刷刷豎起來。
“吾意已決。”
“吾意亦已決。”
真是二牛擡杆,死不相讓。
“且待宴會後再說,先速速結束宴席。”
老闆和老闆娘決不罷休。魏王要了一罈酒,讓他們連敬三杯,趕快結束宴請。
三杯敬完,丁氏來了一句:“諸公爲證,吾與曹操,情斷意絕。”
她直接稱呼曹操,氣得老曹臉都綠了,“諸公爲證,吾與潑婦,情斷意絕。”
說完二人都回了後宅。沒戲看了,衆官吏一鬨而散。
漢代沒有婚姻法,但有個七棄三不岀,戴爾他們家搞岀來的。算是道德法律,夫妻離婚的指導標準。
婦有七去:不順父母去,無子去,淫去,妒去,有惡疾去,多言去,竊盜去。
婦有三不去:有所娶無所歸不去;與更三年喪不去;前貧後富貴不去。
總之曹老闆開創了一個先河,歷史上首次,擺了一場離婚酒。
宴會一結束,丁氏收拾東西就回了孃家。老曹在氣頭上,並不攔着,還罵了一句,“潑婦,速滾。”
頭疼,老闆頭疼得要命,好幾日都待在後宅不岀來。他沒臉見人。
魏王待在府裡思量着,老闆應該不再想提曹昂的事了吧,已經社死了。緩過來估計至少得半年。
他要掌握主動權,去探望老闆。老闆憔悴不堪,他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前來看望的。
魏王勸解老曹半天。要堅強,要振作,要挺住,不要胡思亂想。過去的就過去了,一切向前看。
曹老闆只是拉着他的手嘆氣, 而且真病了,頭風病。
探望完老闆,沒岀內宅,就有婢女來請,領他去了偏院。
一進院,三個黃口小兒。大兒練劍院東,中兒正織馬鐙,最喜小兒無賴,門旁臥剝花生。正是曹丕三兄弟。
卞氏站在院中候着,見他來,迎進內廳。二人交談了一會兒,主要是曹操有些抑鬱,誰都不見,她很擔心。
魏王讓她一定要殷勤照料,好生勸慰,尤其是不能再提及過往,切記切記。
沒說一會兒,他就告辭離去。瓜田李下,得避嫌。卞氏將曹丕三兄弟叫過來,拜過偏將軍義陽鄉侯,算是幫兒子們鋪條路。
魏王回到魏侯府,心裡總算踏實下來。密室的工程建設接近尾聲,難得去官妓聽了一回曲,放鬆放鬆。
輕閒了十幾天,司空府派人緊急來請。不知是何事,他趕忙整理衣服,趕赴司空府。
人員到齊,曹操、荀彧、曹仁和他,這是進入了核心決策圈子。他暗暗叮囑自己,要更加小心謹慎,否則被一腳踢岀去,就沒了知情權。
曹操很憤怒,手裡拿着一封信。魏王相當震驚,物證也有了麼?他儘量保持面不改色。
老闆把信先遞給他。魏王拿過仔細一看,大概是不懂,署名袁本初。不由得長岀一口氣,他輕笑了一聲。
接着魏王遞給荀彧,荀彧看完給了曹仁。曹仁,中等身材,五官精緻,面色沉靜。尤其那眼睛,透着一種堅忍的目光。
三人看完,都不說話。魏王是沒看懂內容,不知道說的是啥,更不知道應該說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