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行哭笑不得,這什麼人啊,擱現代就一影帝啊,最不濟,也得是一變臉大師。不過,看這情形,這兩人不是小戶人家的孩子,也不知道將來帶來的是福是禍,穩妥起見,還是不跟他們摻和的好。想到這裡,忙擡手止了他的表演,正色道:“收留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咱們可不是什麼表親,我家也沒有你們的舅父。你們用什麼身份跟着我呢?可想好了。”
見小正太怔在那裡,說不出話來,又說:“我也不問你們姓甚名誰,家鄉何處,有無背景,你們能說就說,不能說就算,也不用拿假話騙我。只你們,幸賴我救了一命,不,是兩命,我也不讓你們‘大恩無以爲報,以身相許’了。可你們還要賴上我,讓我收留,是不是該‘做牛做馬’報我之恩呢?”
小正太猶豫了。敏行冷笑道:“你該不是想讓我供吃供喝,還把你們當少爺小姐伺候着吧?哼,打得好算盤!就此別過。”說完,隨即立起身往棚子外走去。
小正太急了,跳起來攔住敏行,鬱聲說道:“做,做奴婢也行。”那邊妹妹叫道:“哥哥!”小正太沖妹妹柔聲道:“妹妹,聽哥哥的吧。”又轉過來對敏行說:“只是,只是得有個年限,一生是不成的。十年,十年吧,行不行?”
這回換敏行猶豫了,真把他們扔在這裡,心裡真下不去。讓他們做奴婢,還是在對方不情不願的情況下?算了吧,咱沒有奴役人的習慣。想不出結果來,算了,不想了,帶着吧,就當驢友了。等沒錢了,掙錢時還有個幫手呢。做了決定,又坐下來,道:“雖說你們不打算對我開誠佈公,我卻不能不對你們說說我的情況。我是沒有家的,那個什麼舅家就是那天上的浮雲。我孑然一身,四處遊蕩,上無片瓦遮身,下無立錐之地,最值錢的就是那輛破車。就是這樣,你們還要跟着我嗎?”
敏行接着說:“我是個沒大志的,就想走到哪兒玩到哪兒,喜歡哪兒住在哪兒,最後麼,死在哪兒埋在哪兒,連棺木也不用,一坑足以。不求權勢,不求富貴,想過安穩的日子,沒有。想過呼奴喚婢,精衣美食的日子更是沒有可能。能不挨餓受凍,已是不易。你們可要想好了?”見小正太又看着妹妹不說話,知道他是擔心妹妹,又說:“要不我給你們一點錢,你們另想辦法?”
小正太還是不說話,敏行伸個懶腰道:“慢慢想,可以想到明天早上。現在天色不早,咱們吃些東西,歇了吧。”說着站起身來去車上取了糧袋水囊,先一人遞了一塊小米餅,自己也取了一塊吃。邊吃邊說:“歇一歇,你把你們自己洗洗,也把衣服洗洗,我有個鬥蓬可以借給你們。嗯,我也得洗洗頭腳。哦,累死了。”說話間,吃完了,又喝了幾口水。先把鬥蓬從包裡取出來,想了想,又把長衫取出來,一起拿給小正太,“喏,是借給你們,還得還我,我就這
兩件衣服。”然後跑到溪邊洗了頭腳,回來邊往車裡鑽邊說,“小妹妹也可以到車上來睡,你就在外邊吧,裝不下了。”嗯,不管他們的糾結了,睡吧。
敏行這一天,又勞心又勞力,很累了,睡得極香甜。第二天一早醒了,從車裡鑽出來,見兩兄妹還在棚子裡,妹妹仍睡着,身上蓋着自己的斗篷。小正太身上的衣服比昨天干淨了些,可以看出是中衣。也不知是剛睡醒也不知是糾結了一夜沒睡,臉色有些蒼白。見敏行從車裡下來,忙站起來,出了棚子,走到敏行跟前,微低了頭,垂着眼皮,慢慢地跪了下去,以頭觸地,磕了個頭,才輕聲說:“主,主人,”只這幾個字,聲音裡已添了哽咽,“我們,願意跟隨您。只我的,只小的妹妹還小,還不懂事,從小又,又......請主人待之以寬......”
“想清楚了?”敏行打斷他。
“想清楚了。”
“不會後悔吧?”
“不會。”
敏行看了他一眼,不叫他起來,也不再說話,扭扭脖子扭扭腰,轉轉胳膊壓壓腿。又拿了水囊去溪邊灌水、洗臉、漱口。小正太自己起來,扎着手,不知是跟着這新出爐的主子轉還是守着妹妹和車。敏行心想,就這還給人做奴才?幸虧自己也沒打算使喚人。自己從車上拿了乾糧袋,取出一塊餈粑咬着吃着,看着小正太道:“以後,我怎麼喊你啊,莫非喊‘奴才’嗎?”
小正太臉一下紅了,急忙說:“請主子賜名。”
敏行這才笑眯眯地點頭:“嗯,我終於有點主子的感覺了。”又正色道:“你做不來奴才,我也用不了你這樣的奴才,不夠生氣的。”小正太以爲敏行又不肯收留他們,臉色一急就要說話。敏行一擡手,止住他,“你聽我說完。現在,你們無處可去,連吃飯的錢也沒有,可以跟着我,我們就算搭個伴。那一天,你覺得你們想離開了,跟我說一聲,只管離開。只一樣,在一起的時候,一切都得聽我的。”
敏行停了停,接着說:“我姓王,名敏行,古人說‘敏於行,而納於言’,你們既要我賜名,你就叫王納,你妹妹就叫王言吧。”
王納低而清楚地道:“謝主人,這名字我喜歡。”
敏行一擺手:“喜歡不喜歡都是它了。你不要再稱主人,你不習慣,我也不習慣。以後你們叫我,嗯,就叫名字吧,‘敏行’二字還是很好聽的。”又笑嘻嘻地道:“嗯,叫‘爺’也行,我也過過癮。”
“是。”
此時天光已大亮,敏行指着芙蓉峰,道:“我要去登山賞景,你和王言在這等我吧,看好牲口和車。回來咱們就去衡陽。”又說:“給你們留些吃的,那邊有水,我帶些吃的和水囊。”敏行拿了自己的雙肩揹包,裝好東西背好,沿着那條蜿蜒的小路走向芙蓉峰。身後,
王訥的目光晦澀不明。
開始,敏行覺得很美,眼前綠樹濃陰,小草野花滿目,耳邊是叮叮咚咚的溪流聲,時急時緩,如一首時而高昂時而舒緩的樂曲。可不多時,敏行就有些吃不消了。看着一條完美的山間小路,可是走近了,竟然時斷時續,似有似無,很是難行。敏行心中哀嚎:“笨啊笨啊笨啊,這不是後世,這裡還沒開發,啊啊啊,我不是黃蓉,我不會輕功,我飛不上去......”連三分之一也還沒到,敏行就出了滿身汗,累得腿痠,看見路邊有面大青石,就四腳朝天躺下休息。不過片刻,忽聽得“咔嚓”一聲響,敏行心中一驚,不會有野獸吧。老虎?狼?野豬?熊?甚至於是大蟒?這是原始森林,少有人來,肯定會有的吧?!敏行一時嚇得連呼吸也停了。
這時忽又聽得有人說話,似乎和剛纔的聲音在同一方向,敏行長鬆了一口氣,才意識到自己剛纔一直屏着呼吸。說話聲越來越近,只聽一人道:“也不知道那道長隱在哪兒,這上哪裡去找?”另一人道:“不是說就在這五座山峰之中麼?都找一遍吧。”
前一人又道:“可我們還不知道他長什麼樣子,就算碰了面,也不認識啊。而且就咱們幾個人,這得找到何時?”
後一人又道:“這有什麼法子,不是不想驚動某些人麼?”
幾句話的功夫,人已行到近前,前前後後有十來個,中間一人竟是那日看到的郡王世子。敏行本已站起來想說話,見是這些人就又坐下了,權貴這東西,能離多遠就離多遠。沒想到和世子一起的那人不肯放過他,讓一名護衛過來問話。敏行只得衝世子一拱手,朗聲道:“在下姓王名敏行,出門遊歷,愛慕這衡山美景,上山一賞。”
莫生塵道:“怎麼就你一人?不怕這山林中有匪人麼?也不怕這山林中有野獸麼?”
敏行臉上一熱,心想現在怕了,聲音不由得就放低了,不好意思地說:“在下思慮不周,上得山來,才意識到這一點。諸位在這山上,可有見到野獸麼?”
王斌聽了,哈哈大笑,也不介紹自己,嘲笑道:“都上了山了,纔想起害怕嗎?”又小聲恐嚇道:“聽說前幾日有幾人喪身虎口!”
敏行不知他這話裡幾分真假,卻也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冒險,忙彎了眉,堆出一個大大的笑臉,懇求道:“在下能不能與諸位搭伴同行?”
莫生塵看着眼前眉眼彎彎,燦爛無比的笑臉,只覺如陽光透過烏雲,直射心田,心中軟軟地已是許了。卻說:“既是怕了,就於此下山吧。”
“下山我一個人也不敢了。”敏行心想反正是沒面子了,愛笑笑吧。
莫生塵聽了不禁莞爾,看向王斌。王斌覺得今天莫二郎好怪,不過也沒點破,只對敏行說:“跟着吧,只不得拖後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