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面對浩罕軍,劉暹打的是一場堂堂正戰。
對決的地點是上次伏擊戰的山谷向西北二十多裡處的一個小湖畔。
這個湖泊叫做阿瓦池,面積不大,但卻是安集延到南疆主幹道上的一個標誌性所在。抵到了這裡,就表明距離喀什,已經不遠了。
同治八年五月十七日,上午。
稀稀拉拉的槍聲在阿瓦池以南的荒原上回蕩,隆隆的馬蹄聲和一陣陣的喊殺聲叫嚷聲也伴隨而起。
這是行進中的浩罕軍主力,與劉暹部偵察兵擦出的小火花。
劉暹已經勒兵湖畔等待浩罕軍多時,從步兵到炮兵沒有修築任何的防禦工事,已經瞭解浩罕兵是個什麼樣武器裝備水準的劉暹,不認爲有必要修築胸牆、挖掘戰壕。
今日一戰,他是要打敗敵軍的,而不是擋住敵軍。
穿着黑色長袍,頭裹白布的浩罕軍士兵,密密麻麻的已經佔據了劉暹的視線。這些人相當一部分持着火槍,但裡面絕大部分是爲燧發槍,只有很少量的擊發槍和米尼步槍,這是劉暹詢問俘虜得到的情報。而且整個軍隊沒有大炮。
還有一些人在使用弓箭,更多的人都持着刀矛。
與步兵相比,活動在兩翼和後陣的浩罕軍騎兵的裝備要更強一些。——火槍、弓箭、彎刀。
火槍騎兵的比例在三分之一還多。
浩罕軍有六七千騎兵,如果是在一片開闊廣袤的曠野上戰鬥,這支騎兵絕對能給劉暹造成足夠多的麻煩。但現在是在阿瓦池湖畔邊。右側的阿瓦池本身就杜絕了劉暹軍那一邊的威脅。左翼雖然有足夠大的空隙容六七千騎兵繞過劉暹的陣列正面,但距離依舊太近。完全是在人的視線之內活動。
就是劉暹沒有虛擬地圖,戰馬奔馳升騰起的塵煙也會清晰無比的告訴他,浩罕軍的騎兵行動到哪裡了。相信劉暹手下的步兵會比繞道進攻的騎兵大部隊,更快更早的變動好陣列,嚴陣以待。
張忠奎打馬奔到劉暹身邊。“大人,怎麼樣,要不要進攻?”
“一羣烏合之衆而已。讓他們先動手,大軍一動必會露出更大的破綻給咱們看。”
“那還用說……”張忠奎笑着道。自從打俘虜的口中知道,浩罕汗國去年之前,一連四年都是在與沙俄和世仇布哈拉汗國的糾纏戰鬥中渡過。他們國內的攝政王更在四年前的一場決戰中帶領三萬浩罕大軍慘敗給了區區兩千俄軍,自己還陣亡於此戰裡,張忠奎等一班征伐軍的將領就再也不將兩萬浩罕大軍看的有多麼重了。
至少以一個軍人的心來講,此次出兵的浩罕軍,給英俄火中取栗。軍心士氣絕對的不會有多高。
劉暹沒有等待多久。對面的納西爾丁很快就發起了攻勢,阿瓦池之戰打響。
六千烏茲別克騎兵匯聚到了浩罕軍的陣線前。領頭的馬拉.貝格看着對面的兩千步兵目光中充滿了諷刺。他可是知道沙俄把滿清欺負成什麼樣的。五年前簽訂的那個條約,滿清一下丟掉了巴勒喀什湖以西全部的土地,那是什麼概念?而且他還聽說,沙俄在萬里之外的另一個地方割走了滿清比整個浩罕汗國都要大得多的土地。
所以,馬拉.貝格很看不起清國軍隊。認爲清國軍隊的戰鬥力絕對十分的弱小,否則大清國不會讓俄國人割走那麼多土地的。
而且清軍步隊的前列赫然是一個個穿着混雜的土著人。這就讓馬拉.貝格更以爲把握十足了。
阿古柏幾乎是孤身入新疆,雖然中間有叛徒玉努斯江的七千士兵襄助。但那也只是七千敗兵。四年時間就征服了整個南疆七城,新疆土著的戰鬥力是多麼的低下就可見一番了。
“6000騎兵,足夠了!”馬拉.貝格拍着胸脯對納西爾丁保證道。這麼多騎兵別說是區區兩千步兵。就是踏滅對面的所有清國軍隊,也不在話下。
軍令一下,六千烏茲別克騎兵立即開始調整陣列。馬拉.貝格騎在一匹阿哈爾捷金馬上面,揮動着彎刀,大聲地喊道:“浩罕的勇士們,真神召喚我們去戰鬥。用我們的彎刀砍下他們的頭顱。將真神的威名傳揚在天山的南北大地!”
“真神至大,真神至高!”
口號聲震天動地。比之前一戰的穆罕默德.奧馬爾口號更加響亮。一直傳遞到了對面劉暹的耳朵裡。
冷笑的看着人馬攢動的烏茲別克騎兵整編着隊列。
騎兵衝擊嚴陣以待的炮步兵,真的是自己找死啊。不過……
“懷亮。火箭隊準備——”
也要以防萬一。到時候,火箭隊就是一招反敗爲勝的奇兵。
曹懷亮鄭重的應下一聲,這麼多年了,終於等到他們火箭隊再度走上沙場的時候了。話說上一回在哈什喇普,他乾的真不漂亮。
六千騎兵散成六隊,向在他們對面三四里外的征伐軍橫陣衝了去。阿瓦池湖畔上空頓時揚起了沖天沙塵。
“真神至大,真神至高!萬物非主,惟有真神!殺啊!”馬拉.貝格揮刀高呼。
六千騎兵羣裡響應着‘真神’的呼喊,一股狂熱的情緒涌上心頭,六千烏茲別克騎兵頓時撒開了馬蹄。
馬蹄疾踏,泥土碎草翻飛。塵土飛揚中,轟隆的馬蹄聲如若天邊響起的震雷,滾滾而到。
三分鐘?還是五分鐘?
烏茲別克騎兵的衝刺速度遠比蒙古騎兵要強。他們胯下的馬匹,尤其是有着阿哈爾捷金馬血統的馬匹,也就是中原自古而說的汗血寶馬,不僅高度,爆發力、衝刺力都甩了蒙古馬一條街。
烏茲別克騎兵已經衝到了兩百步的距離。一個個都不拽繮繩,只靠兩腿馭馬,空出的兩手舉着火槍或握着弓箭,一看就知道每一個都是蒙古人一般的馬術高手。
但是時代已經變了。
轟轟……
兩千步兵分成三列,第一列是兩個大隊的驃騎營步兵,人數是超過一千人的,接近了一千二百人。第二列、第三列各一個秦軍步兵大隊,每一大隊四百餘人。前面兩列同時開火,就是一千六七百支米尼式祝彪齊射!響起的槍聲好似天降驚雷,登時就是一道兩層疊加的白色煙霧在劉暹軍陣列瀰漫開來。
鉛彈從槍膛中旋轉而出,飛掠過短短不到200步的距離,瞬間撕開了戰馬或者是人的血肉身軀,帶起一片片的猩紅血雨。
一千六七百發子彈,向暴雨一樣掃過浩罕軍的馬隊,至少製造出了三四百朵血花!
好像不少,那是因爲這些烏茲別克騎兵的衝擊隊形比較密集。而且前後照應,子彈從前列的縫隙透過,一樣能射殺後頭的人。
當然,烏茲別克騎兵不是近代騎兵。如果是西方的騎兵,那樣密集的陣形下,這陣排槍起碼能放倒五六百騎兵!
這可是正面的硬撞。
西方各國的騎兵軍官就是傻瓜也不會這麼幹的。
作爲寶貴的兵種,每到騎兵出擊的時候,要麼是局勢危急,不惜代價的阻擊。要麼是戰鬥到關鍵時刻,要打出致命一擊。再有就是追擊的時候,或是騎兵對騎兵的決鬥。
這每一種可能都戰鬥進行到高潮,雙方步炮打的昏天黑地的時候,不再也不可能將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衝擊的騎兵部隊身上,這時候纔是西方近代騎兵牆式衝鋒的最好時機。不然以他們那種相對緩慢的速度,被炮火重點主顧,幾輪炮擊下去,隊伍就全軍覆沒了。
就比如在克里米亞戰爭之中,英軍騎兵在巴拉克拉瓦對俄軍炮兵陣地發動衝鋒,結果幾乎全軍覆沒。
第一次齊射之後,緊跟着第二輪齊射也打響了。
四百多發子彈再度打下了一百多烏茲別克騎兵。
五百騎兵的損失讓六千烏茲別克騎兵衝鋒的勢頭猛的一頓。不過,變鈍了的箭頭仍然循着慣性向前衝鋒,衝了不到一百步,又是一道排槍轟響。這回因爲距離近,殺傷力也變得更強。整個烏茲別克騎兵羣馬嘶人喊,是一片混亂。衝鋒中的他們似乎遇到了一道無形的屏障的擋住,最外層士兵的齊刷刷倒地,從高處看完全是割倒的麥子一樣。
同時,二十門臼炮也射出了自己的怒火。配合着第二列、第三列秦軍步兵的一同齊射,整個烏茲別克騎兵羣崩潰了。
衝鋒在騎兵羣的前端的馬拉.貝格,連同他的衛兵一塊,已經消失在了炮火的爆炸中。這無疑給混亂的烏茲別克騎兵雪上加霜。
“撤!撤退……”
巨大的傷亡讓烏茲別克騎兵沒有了再衝鋒的勇氣。一個軍官趕緊拉住繮繩,駕馭戰馬在原地繞了個圈子掉頭,招呼過自己那些一樣調轉過馬頭的衛兵,就往來的方向斜側位置飛奔而去。如果後面還有不死心的傢伙要上前送死,那就去吧,正好掩護他脫離戰場。
“開槍……”
“開炮……”
張忠奎興奮地高呼起來。真是白癡一樣的傢伙,俄國人難道還沒把浩罕揍慘嗎?竟然用騎兵羣在戰場上直衝嚴陣以待的炮步軍陣,活該當活靶子!
“轟轟轟……”
槍炮齊響,烏茲別克騎兵羣中又撲倒了三四百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