樟腦是臺灣出口的拳頭產品之一,初期主要供藥用和防腐用,遠銷印度、歐洲和美國,人稱“白金”。1860年後,樟腦成爲許多工業品的生產原料,如人類第一種合成塑料賽璐珞,色澤神似象牙,製成首飾、工藝品出售,獲利極豐厚。還有攝影膠捲、化妝品、玩具等等,製造時侯都少不了樟腦的身影。甚至後來的法國人,還發現了樟腦可作爲製造無煙火藥的穩定劑,於是歐美各國紛紛從中國進口樟腦,使其成爲僅次於瓷器、茶葉、絲綢和糖的重要出口商品。不過這就是以後了。
現在的樟腦,除了防腐和藥用價值之外,最主要的作用就生產賽璐珞。
臺灣的樟腦產量佔全世界的70%-80%,幾乎全部都轉外銷,質量好,利潤豐厚,鼎盛時候每年有十多萬塊銀元的交易額。因此英國人早就垂涎。
早在1825年,英國的一些不法商人就私自駕船到臺灣,偷偷用鴉片換樟腦。那時,英國商人通過走私活動獲取的樟腦量雖不大,卻賺了大錢。
二鴉結束以後,臺灣被迫開港,當年英商在臺灣設立貨棧者就有13家洋行。其中,怡和、鄧特洋行資金雄厚,經營手法花樣翻新,臺灣的樟腦輸出逐漸爲這兩家洋行所控制。
商人的天性就是追逐利潤,當兩家洋行形成基本的壟斷之後,二者就開始壓制對臺樟腦的收購價格,引起臺灣本地利益團體的嚴重不滿。他們上書官府。在同治二年,也就是1863年。使得清政府決定對臺灣樟腦實行專賣政策,禁止英國洋行在臺灣民衆中直接收購樟腦。
清政府的措施打破了英商的壟斷經營,保護了臺民的利益,受到臺灣民衆的歡迎。但利益受損的英商對之卻是恨入骨髓。
英商與臺灣地方的矛盾隨後也變得愈發激烈,到同治七年的七月,一場不爲後世人所熟知的‘樟腦戰爭’爆發了。英國軍艦“阿爾及利”號、“布斯達”號載着大批英軍開到臺灣,攻克了臺灣重鎮安平,臺灣軍民皆損失嚴重。
這件事情當然以北京的退讓宣告結束。中英簽署了《樟腦條約》。滿清撤掉了臺灣軍政兩方面的多位官員,廢止了樟腦的官營,容許外國人及其僱員深入臺灣自由買賣。至今六年,臺灣樟腦製作、出口權均落到了英國人手中。此前,臺灣樟腦每年出口約7000擔,收購價每擔16銀元;到1870年在英商的掌控下,出口猛增了一倍有餘。收購價也降低了一倍有餘,中國蒙受的損失可想而知。
劉暹從來不是一個只從土地裡刨食的人,在清理土地田畝的同時,他也把眼睛放到了商稅開發上。除了樟腦這個問題,臺灣出口外銷的另外兩大拳頭產品——茶和糖,也在他的計劃之中。只不過樟腦的問題是要先解決的。因爲茶業和糖業被洋商侵奪滲透的比例還很輕,不像樟腦產業,完全被英國人給控制了。這商務局就是幹這種事情的。
徐延旭對這事情是很不樂意,他根本沒有這方面的天賦和才能。可是劉暹掌控全局,負責當今臺海第一要務——整理臺海防務和軍備;前臺灣兵備道。左宗棠手下得力干將之一,現任臺灣布政使的劉璈。負責臺灣到澎湖、到福州的海底電纜鋪設,以及整個臺灣每年所需的協響的估算,是絕對必須的。徐延旭就不得不接着商務局這個燙手山芋。而劉暹提議的開闢臺灣本地商業財源,就是向山上的每一座蒸餾廠徵收樟腦稅銀,就是商務局開天闢地的第一次登臺亮相!
現在看,是要搞砸了!
“東翁根本不需要因此爲難。只把事情擺給劉撫臺就好!”
看到徐延旭一臉‘鴨梨’的樣兒,身邊的幕僚這樣說道。徐延旭當年在梧州的時候就對劉暹的‘洋務’持反對態度。任柳州知府的時候,也甚是不配合劉暹。不過那個時候的柳州,上上下下幾乎全從劉暹的工業園區裡獲得了厚利,徐延旭孤木難支,他的不配合也只是個人的不配合了。
在幕僚看,商務局是再明顯不過的洋務了,而且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一個洋務部門。劉暹將之丟給徐延旭這麼個不懂洋務,不支持洋務的人,除了是在敲打下徐延旭,再無第二個原由。
徐延旭將事情‘還’給劉暹,就是顯露自己的‘無能爲力’,只要態度好上一些,通白說就是低頭做小,劉暹絕不會欺逼太過的。因爲幕僚覺得,如此重要的一個洋務部門,劉暹是不會容忍放在別人手裡的。
徐延旭的這‘教訓’,就跟劉璈捱得一樣。鋪設海底電纜也好,估算協響的數額也罷,劉璈做的也會很難受的那。海底電纜是他鋪的,電報局卻是劉暹親手掌握的。兒協響的數額估算下來,劉暹就照着那數額向北京上書,若最後發現協響的額度不夠用,劉璈是不是要坐蠟呀?
甚至可以說,劉璈現在的難處比徐延旭大。而之所以如此,原因是什麼,大家心裡都清楚。
劉暹在花廳裡熱情接待了徐延旭,他看清了這個人。雖然性格上保守,但還是屬於可拉攏範疇的嘛。
這事兒,如果是落到一個對朝廷死忠的人手裡,或是落在一個對他劉暹堅決牴觸的人手裡,他會怎麼做?
對英國人的抗議置之不理,霸王硬上弓,反正事情鬧出來了,朝廷的板子不會第一個打到他身上。劉暹纔是臺灣的第一把手!
“聲伯。傳我的命令!”當着徐延旭的面,劉暹手裡端着茶盞,亮出了自己的智慧和手腕。丁振鐸立刻拿出了紙和筆。
“第一,全臺收繳民間火器。到這個月底爲止,誰要膽敢再窩藏火器,以謀逆罪論處。”
“第二,來年全臺清查兵冊。臺灣鎮所有兵丁,回營待查。”
“大人高明!”徐延旭張口結舌,此兩條不過幾十字,卻聽的他震動如雷鳴。最後不得不服氣的道出四個字來。
樟腦的採取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得到的。那是從樟樹中蒸餾提取的,臺灣是全世界天然樟樹林分佈最多的地區,可這些樟樹隨着數百年的砍伐,已經從平原和丘陵地帶消失了。要想獲得大批的樟樹,就只能往臺東的深山老林中鑽去。
臺灣的深山老林中可是藏着大批的生番的。這進山採樟就猶是軍事行動一樣,特別是那些最基層的制腦勞工,也是被稱做“腦丁”的人,冒險深入到人跡罕至的深山老林,與天鬥,與地鬥,與人鬥,歷盡艱險,血淚相伴。
入山取樟,腦丁首先要糾集成隊,多則百多二百人,少則幾十人,並要推選出經驗豐富、德高望重能鎮得住局面的頭領,約法三章,重申紀律,方可開拔進羣山當中。進山後,腦丁往往要逢山開路,遇水架橋,十足軍事行動一般。在樟木生長的地區,經常會碰到一些原住的山民,如果未能事先打通關節,取得諒解和通融,就會屢屢遭受襲擊。每年3至7月入山採伐樟的時候,發生械鬥不幸喪命的腦丁不在少數。很多時候爲了安全計,就必須請官府出動兵丁保護,或是說一定的在臺文武官員和樟腦產業已經結合到了一起,兵丁出動直至樟腦煉成並運送出山。
腦丁隊伍在大山當中的駐紮地,掘壕結寨,築閘設哨,修築進出林道,是必不可少的準備。後世在臺灣乃至是粵北、湘南地區,考古學者不時會發現掩埋於荒草亂石中的殘存古城寨、堞牆、寨門、爐竈等,多被猜測爲明末起義軍或清代太平軍兵敗躲入深山的最後棲身之處,其實很多隻是當年腦丁的據點而已。
劉暹收繳臺灣民間的火器,那就是斷了腦丁們的一隻胳膊。來年全臺清查當兵的,就是斷了腦丁們武力上最大的支持、後盾。
不過劉暹還沒把事情做絕,他還沒禁止臺灣民間非法集會、舉重,也沒有下令徹查私人“腦寮”。他還在大門上留下了一道縫隙。
至於能不能走進這扇大門,就看那些寮主自己作何選擇了!
現在的我大清還不是甲午戰敗後的我大清,一身虎皮上縱然破了好幾個大洞,但總算還留有一絲威風。英國人和他們的僱員,是可以深入臺灣的任何一個地方,自由的買賣樟腦。但英國人不能在臺灣設立蒸餾廠,也就是說,那些私人腦寮不管背後的真正主人是誰,至少它們在明面上,還不屬於英國人。
劉暹有的是法子擺弄他們。
至於說英國人再次耍橫,胡攪蠻纏。那也要看看,劉暹是不是當年的樑元桂,秦軍將士跟英國龍蝦兵比來,孰強孰弱!
劉暹的命令一出巡撫衙門,很快就在臺南和鳳山、嘉義諸地傳播了開來,民間議論紛紛,宣宣揚揚。但並無太多的反對!
這並不奇怪,因爲臺灣的樟腦產業,絕大部分相關人員都是臺灣北部的人。
北部淡水及基隆輸出茶與樟腦,由南部安平及打狗輸出砂糖,輸入即以鴉片與雜貨爲主。這就是臺灣現在的貿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