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滴滴……‘
深夜的上海一片寂靜,已經凌晨時分,就是花街楚館,也都歇息了。在租界,一處外表看來完全漆黑的兩層小樓裡,上海站諜報員正在緊張向臺灣發着電報。
這是《大公報》從洋人手裡租的電報線,軍情處雖然發展很快,王慶的實力在上海地區也日漸壯大,可是想個人隱瞞一切的鋪架起一條几千里長的海底電纜,那還是純屬天方夜譚的。
但王慶以《大公報》的名義從洋人手裡租上一條電報線,就可以說的通了。新聞這玩意,講的就是一個即時效應。不用電報,靠快船或陸路傳誦,等到上海,黃花菜都涼了。
‘北京這是要動手了啊?‘
‘命令,荊棘行動開始!‘
劉暹放下手中的三張電文,正色下達着命令。‘讓福州站給左今亮遞上一條消息,告訴他,閩江入海口,已經被我水雷封堵了。讓船政水師乖乖的待在馬尾!‘
‘命令石清巖,帶隊攻擊廈門、泉州,封鎖福建海面!‘
‘再有,給洋人都打聲招呼。中國打起來了,他們的錢沒白花!‘
嘴角翹起冷笑,劉暹內心同樣在冷笑。自己跟北京一鬧騰起來,英國、美國、俄國、德國,世界幾大列強,除了窩在歐洲出不來的奧匈和跟劉暹有仇的法國外,是都主動找上了巡撫衙門。揮舞着支票,支持劉暹的民族解放!
四個國家的第一筆支援和貸款,分別是200萬塊銀元,以及一百萬英鎊。
前者是無償的。後者是無息的!
劉暹把前者完全變成了軍火物資,後者留作軍費開支。
這點上北京方面肯定是想不到的。劉暹卻用腳趾頭都能猜到爲什麼。這自然是中國近幾個年頭國勢恢復,給歐美列強帶來的壓力了。
劉暹的秦軍是中國這股虛火的主要來源,如果這一場戰爭打下來。劉暹敗了,那這股虛火自然也就沒了。可要是劉暹贏了。那整個中國的戰亂就不是短時間可以平息的。列強就有了更多侵奪中國利益和權力的機會!
這些國家當中,英國人是最矛盾的。對於英國人來說,他們佔據着對華貿易的最大份額,當然想維持中國市場一個完整的統一,可在打壓中國的實力和發展與市場之間,他們最終還是選擇了前者。
滿清還沒注意到電報的需保密性。其密碼早就被北京站給獲取。他們自己設立的電報局,也是跟篩子一樣四下漏風。再加上速度和行動力上的差距,北京的電報只轉發到了天津,就因爲天津電報局裡的電臺突然出毛病,停止住了。根本想不到這個消息在電報局修理機器的時候。就已經傳到了上海灘,再由上海傳到了臺灣。
北京命令上海一帶的淮軍南下,命令兩廣總督瑞麟,廣州將軍長善,立刻對廣西秦軍動手,命令閩浙總督左宗棠全力備戰,同時船政水師出港,切斷秦軍各部之間的海路聯繫。尋機與南洋水師決戰。先下手爲強。
三道電文傳到劉暹的手上,劉暹當然不會坐等着清廷動手。一連串的命令立刻發佈下。
事情終於走到這個點上了。“今日之後,就徹底豎旗反清了!”
命令發佈之後。劉暹內心裡突然感覺很空虛。他樹立起了願望,現在看似距離圓滿還非常的遙遠,但是走到現在在這一步的他,卻感覺不會再有大的挫折了。
再有一個月,八艘戰艦就能迴歸。那些學員的親屬全都在欽州,之前劉暹以水師軍官配房爲由。將這些人的親眷都接了回來。比較林永升、黃建勳等十三人,家中也都不是什麼豪強大戶。
劉暹這一點上做的有點小不地道。所以。在艦隊歸來的時候,他要用一個上好的局面來迎接這些精英。給這些人樹立起必要的信心來。
大清光緒二年,十月十一日。
這是一個特殊的日子,劉暹在這一天起兵反清,清廷在這一天開始着手對付秦軍。
這一天,上海的淮軍有了動作;
這一天,杭州的楚軍有了動作;
這一天,福州的左宗棠摔了杯子;
這一天,桂林的英翰,自盡在了自家的巡撫衙門……
多路大軍一舉發作。半個廣西變換了顏色,海南、臺灣、廉州、雷州、高州,都樹立起了秦軍的戰旗,一種嶄新的赤紅血旗!依舊是虎爲紋章。
中國有虎熊爲軍旗的傳統。龍旗只是滿清纔開始的。
十月十二日,丁振鐸撰寫的討清書,正式發佈天下。上面例數了滿清從開國時候的殺戮,到近現代歷史上的幾多恥辱:金甌殘缺,割地賠款,租界遍設,國已不國!外政既失,內政不修,水旱頻發,人民流離!
中華多少年來‘天朝上國’的地位被滿清毀於一旦,俯首低頭於外洋之國,還依舊不思進取。“國力之衰弱,文化之淪喪……,清廷囿於一族之私利,無視億兆國民之幸福,視萬民爲芻狗……”反正劉暹看的感覺是很好。
秦軍正式打出了“反清”的旗號。對外宣傳也是奉天討詔,再立天朝。
反正在政治取向上,不主動吆喝着:驅除韃虜,恢復中華,這樣的話。
滿清在建立之初,就跟范文程、寧完我等狗一樣的文儒敗類攪合到了一起。他們是馬上奪天下,但絕沒有像蒙元那樣依舊在馬上治天下。所以它能有二百多年的壽命,打破了中國自古所傳的‘胡無百年之運’的讖言。
滿清的長命不是靠幾個皇帝造就的,而是它‘打天下的過程中就決定的。
滿清漢八旗的設立,滿清對文儒敗類的吸收,讓‘文治’和對漢文化的妥協,在滿清的根基上便有了一席之地。這纔是滿清統治中國二百餘年的根本原因。可真心不是吃糠喝稀的康熙,和好大喜功的乾隆,就能起到的作用的。
所以,劉暹反清,在這個時候,在他穿越之後改變了不少大勢之後反清,跟元末那時候的朱元璋、陳友諒、張士誠等人真心不一樣。
一句‘驅逐韃虜,恢復中華’掀不起反清浪潮。這不是清末,也不是清朝初,這個時代的知識分子絕對的將滿清視爲正朔,他們還沒對清廷徹底喪失信心。而且說句大實話,清朝自康熙滅明鄭以後到如今,中國絕大多數的起義,包裹太平天國起義,性質跟歷代華夏王朝都有的造反沒什麼區別,並未帶有民族色彩。
所以‘驅逐韃虜,恢復中華’的口號,對這時候的廣大百姓而言,其實跟梁山好漢的‘替天行道’一般無二,都是一樣的玄虛。華夏民族的脊骨已經被打斷,正在沉睡,這面旗幟喚不醒他們。因爲在他們心裡,滿清這韃虜已經是中華,滿清這朝廷也沒到甲午、庚子兩場大敗後,舉國滔滔的地步。
這一點上,說起來劉暹還幫了不少的忙。他在新疆在越南的戰鬥,給洋務運動的‘自強’披上了一層耀眼的外衣。中國的老百姓和士紳官員,他們會承認劉暹的能打和秦軍的戰鬥力,但也一樣把湘淮楚多,以及禁衛軍看的挺高的。絕大部分的人會認爲,後五軍即便不如秦軍,也相差的有限。
一句最直白的話講,劉暹‘大勢’還沒有成。
等到秦軍席捲兩廣,等到秦軍痛擊湘淮楚多等軍之後,那個時候反清的浪潮纔會風起雲涌。‘驅除韃虜,恢復中華’這八個字才真正的管用處。
所以劉暹壓根就不宣傳這八個字。
有用的時候,你不說,它也有用;沒用的時候,你說破嘴皮,它也照樣無用!
……
廣西思恩府,知府衙門裡慘叫連連,血水四濺。廣西練軍後營參將郭逵驚得呆立當場,直到兩把腰刀朝自己這邊劈砍過來,他才魂魄歸位,連連翻滾避開,一邊躲一邊叫罵。
“藩臺大人!你這是作什麼!?我等都是忠於大清的啊!”
郭逵從駐南寧的佛爾國春狼狽的逃到思恩府來,心裡就知道不妙了。肯定是秦軍造反,大打出手了。否則駐紮南寧握着練軍前營,有小兩千兵力的布政使佛爾國春,怎麼會這麼狼狽不堪的逃到思恩來?
而作爲前任廣西巡撫李福泰的親信,郭逵內心裡對大清朝是充滿忠誠的。所以佛爾國春在府城安頓以後,立刻召開後營軍官聚會,他一點都不遲疑的就領着後營軍中隊官以上的三十多名軍官到會。
作爲廣西練軍一部分,後營的軍官對前途都是充滿忐忑和憂慮的。
劉暹起兵造反,別的地方能否拿下來不說,劉暹要拿下廣西,那卻是易如反掌的。這是郭逵和他手下軍官的共識。
郭逵等人悉數到場,就盼着佛爾國春能‘明智’的帶着他們向北,或是向西轉進。後營這兩千不到的兵,要跟周軍比較起來,那真的是拿雞蛋碰石頭。
廣西的電報自從欽州一路拉到了桂林,別的府縣還沒通,守在思恩的郭逵還不曉得,不止佛爾國春率領的練軍前營壞了,廣西巡撫英翰的標營和他們練軍的中營四千兵力,早兩天前就被打散了。英翰在巡撫衙門飲彈自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