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卓對臨安府城的總攻在即,那麼這場策反行動,展開之速度,就沒有最快,只有更快。~,
這天天色剛黑不久,鍾萬新府內燈火通明,正廳上擺放好了一桌上好的酒菜,鍾萬新陪着一名三十餘歲的將官一起進入廳中坐下。笑道:‘酒菜簡陋,還請楊大人匆怪啊。‘
壯年將官搖頭苦笑,‘鍾大人,你守在外頭,還能打點草食。是飽漢不知道餓漢飢啊。眼下城中能吃飽飯已是難得,何況還有酒有肉?有雞有肉有魚,這麼多的好菜,若說簡陋,那我是巴不得天天能如此簡陋呢。‘
壯年將官就是楊逢春。陳朝綱手下的另一員重將,只是沒有劉敬更受重視了。一直以來楊逢春跟劉敬爲了在陳朝綱面前爭寵就有很重的矛盾。陳朝綱沒有冷落楊逢春,但他顯然更看重劉敬。
基於這一點,鍾萬新纔有說服楊逢春的一點把握。
楊逢春毫不客氣的拿起酒壺,滿滿喝了數口,又拿起筷子連夾了數塊白切豬肉連蘸醋涮汁都沒有,就放進嘴裡大嚼起來,‘過癮,過癮啊。‘
鍾萬新心中一動,道:‘楊大人莫非好久沒有吃過酒肉不成?城裡也不至於短缺到這個地步吧?‘楊逢春手裡握着上千兵呢。
‘不瞞你說,我已經半個月不知酒味了。肉倒是隔三差五的能大大牙祭,但那麼是魚,要麼是些鳥雀瘦雞,那肉這白切肉吃起來暢快。‘
‘不可能啊。誰不知楊大人是陳鎮臺手下愛將,又掌管東門陣地。莫不是大魚大肉吃膩了,故意消遣小弟的吧?‘鍾萬新一臉的不信道。
楊逢春又咕咯、咕咯喝下數口。說:‘真個不騙你。你又不是不知,城門陣地是要害地段。跟你們城外陣地不同。張軍門嚴令禁酒,上頭的大佬們又時不時的就到陣地巡查。我雖掌管東門陣地,卻也沒膽子違反張軍門的嚴令,哪裡還有酒喝。你們不一樣,城外駐地城外巡哨,鄉下再貧瘠也總能摸到一些酒肉豬羊的。看看今個這一桌酒席,你日子過得比我舒服多了。‘
‘楊大人是寒顫我老鍾啊。狗屁的舒坦啊,城外那就是炮灰,是送死的。老鍾我寧願在城裡吃糠喝稀。也不想去城外天天大魚大肉啊。一口吃的而已,小命才最重要!
楊逢春臉上露出了一抹了然,自以爲是摸準了鍾萬新的心思。‘鍾大人是想要我在鎮臺大人面前給你美言幾句,把你調回城裡來吧?‘
‘哈哈哈,也不是不行!‘
‘啊,那我老鍾是萬謝楊大人了。今後水裡來火裡去,必唯大人馬首是瞻。‘
‘哈哈,行。咱哥倆就這麼說定了。不過以後你得隔……,隔一天。請我喝一次酒才行。‘
‘當然,不要說隔一天,只要楊大人願意,天天來也行。‘鍾萬新心裡暗笑。感覺說服楊逢春的把握已經有七八分可能了。
過不兩天秦軍就要動彈了。局勢驟然緊張,張樹聲、田興怒必要加強城外的兵力佈置。楊逢春還想在陳朝綱面前給自己說情,要調回城內。他自己那個時候都難以保身。顏面丟盡了,心中會不激憤?屆時自己再一鼓動。何愁事情不能成功?
這頓酒一直喝到深夜,楊逢春盡興而歸。接下來兩天,鍾萬新又拉着楊逢春喝了一頓酒,其間中段那一次也是因爲楊逢春實在是脫身不開才作擺。
兩人的關係迅速被拉近。第三天的時候再見,兩人稱呼已經是兄長、老弟了。在楊逢春看來,鍾萬新這是要抱自己大腿,自己只要收下鍾萬新,劉蔣華就也會順理成章的成爲他楊逢春的自己人。如此楊逢春的力量就等於擴大了七八百人。在戰事就要發生的臨安府城,手中的力量是越多越好啊!
這鐘萬新和劉蔣華一直來都受上頭打壓,同僚排擠,偏偏兩人還不知道就近找一支大腿抱,而是一直想着吧嗒上鎮臺大人。楊逢春與鍾萬新有過一段來往,可鍾萬新自己不抱上來,他纔不會把自己大腿伸出去呢。只有兩人走到沒路可走的時候,這纔是收了兩人最好的機會。比如現在!
至於鍾萬新和劉蔣華不被陳朝綱待見,楊逢春也不以爲然。再不受待見那也是兩個營頭和七八百人槍。尤其是南面的秦軍已經開始調動的消息傳來時!
臨安府城臨戰在即,城內城外的氣氛立刻變得緊張的很。
鍾萬新再請楊逢春喝了兩頓酒。臨安府城就正式收到了秦軍出動的情報。
“大哥,我敬你一杯,喝。”
這天天色一黑,鍾萬新像往常一樣,將楊逢春請到自己家中喝酒。但是往日杯到酒乾的楊逢春這次卻沒端起酒杯,而是臉上現出一片消索之意,道:“老弟,這兩天多謝你的宴請,爲兄我無顏以對啊。
本想在鎮臺大人面前說上兩句話,將你部調回城中。結果哪知道,大哥我卻要先一步上戰場了。你的情誼愚兄恐怕再無機會報答了。”
秦軍的先頭部隊兩千來人已經殺到距離臨安府城不到五十里的地方。守衛在南面的那支淮軍部隊,一接戰就被打的潰不成羣。但是張樹聲、田興恕卻看到了一個機會,秦軍先頭部隊突進的太快,跟後方主力有小一天路程的脫節。
張樹聲、田興恕決心派主力部隊,一面阻擊打援,一面強吃秦軍的先頭。
這樣見真章的時候,鍾萬新、劉蔣華這樣的雜牌反而不會動。動用的都是湘淮軍和陳朝綱的主力部隊,楊逢春就在其中。
“大哥說哪裡話,我請大哥喝酒,只與大哥投緣,絕無他意。這樣,小弟先乾爲敬,祝大哥旗開得勝,爲我大清再立新功。”鍾萬新豪氣的道。
“真的如此?”
“真的如此。”
楊逢春心裡當然不信,自以爲鍾萬新是會做人。不好再爭,端起酒杯,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與往昔相比,這頓酒喝得有點沉悶,只進行了半個時辰左右,楊逢春就起身告去。
將楊逢春送走,重新回客廳時,鍾萬新看到李揚才已經等在那裡,沒等鍾萬新先開口,李揚才先道:“這楊逢春是回家了,還是去軍營了?”
“是回家了。”鍾萬新回道,隨即又不解的問道:“大人,我看時機似已成熟,爲何不讓我向楊逢春試探一二。”
李揚才搖了搖頭:“不,時機還沒有成熟,等他從外頭敗回來再說。”
“大人,若是他死在戰場或者被我軍俘虜,那屬下前面的功夫豈非白費?”
“哈哈,若他死了或者沒有逃回來,那隻能算他命苦,我們大不了換個別人。到時候臨安城滿城人心惶惶,要拉攏人來,指揮更方便。”李揚才冷靜的道。
第二天一早,臨安城南門大開,上萬清軍主力浩浩蕩蕩的開出城去。爲了打掉秦軍的先頭部隊,張樹聲親自帶隊,督兵一萬兩千餘人,帶上了二十門後膛鋼炮。從城頭看去,整隻隊伍都無邊無際。
戰鬥在距離府城只有三十里的馬糧店打響。得知清軍大局出動的秦軍士兵在馬糧店掘壕而守。以這處驛城爲核心,佈置了一個南北東西長寬一里來地的陣地。
清軍大炮首先開火,一顆顆炮彈鐵錘一樣砸在陣地上,股股硝煙伴隨着每一聲的轟然巨響。
但是這些對秦軍妨礙不大。戰壕裡設置防炮洞是秦軍戰術手冊中的一個基本戰術要求。再說,清軍的火炮最大也纔是三吋口徑,二十門後膛鋼炮裡兩吋半的都佔去了一半數量,口徑小,威力小。
如果是歐洲列強的120mm、150mm口徑陸戰炮,就算防炮洞挖掘的再好,傷亡一樣會不輕。
“進攻——”
張樹聲一聲令下,陳朝綱目光就在手下兩員大將劉敬和楊逢春身上轉來轉去。最後他選擇了楊逢春。
四五百滇兵排着還算整齊的列隊,挺着上好刺刀的步槍,向着馬糧店壓進。
“開火!”
秦軍戰壕裡響起了軍官的聲音。而隨着這個喊聲,前一刻還空無一人的秦軍陣地,後一刻就冒出了密密麻麻的人頭。槍聲響起,如同無數的爆竹一起炸響,還沒等滇兵反應過來,前面的滇軍士兵就只感到身子被重物擊中,低頭一看,鮮血噴射而出,接着重重栽倒在地。
其中一些被重機槍掃中的士兵,沒一個完整的。殘肢斷臂,甚至有人胸膛裂開一個海碗樣的大洞。
看到前面的袍澤倒下去,後頭的滇軍士兵頓時慌亂起來,有的人放慢了腳步,有的人打響了手中的步槍,更有人悶頭往前衝。整個隊列立刻零散開,一個又一個士兵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子彈擊中自己的身體,然後自己像前面的人一樣撲倒在地。
戰場上的滇軍部隊如同割麥子一樣倒在了地上,巨大的傷亡讓滇軍無法承受,先是一部分人轉身逃跑,接着整支隊伍潰不成軍,轉身向後拼命逃跑。
過了片刻,秦軍陣地內的槍聲終於停了下來。呈現在兩軍將士眼中的是一片如同地獄一般的屠宰場。這一次進攻,清軍損失很慘重,足有二三百人倒在血泊中,鮮血染紅了戰場。而秦軍士兵又有幾個受傷幾個戰死的呢?沒人知道,只清楚這更似一場一面倒的屠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