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纔開始喝酒時,楊逢春還與鍾萬新有說有笑的,可酒過三巡後,楊逢春的話語逐漸少了起來,眉宇間也露出愁容,不時長息短嘆。
‘大哥是在爲戰局擔憂?‘
‘可不是麼。這秦軍的刀口就架到咱們的脖子上了。‘
楊逢春將手中的酒杯重重放下,‘秦軍戰力實是驚人。前日一戰,我四倍之軍打不動秦軍半分,最後是痛失三千精銳,更丟失了二十門鋼炮和大批的炮彈。給虎添翼!
這接下還怎麼打?‘
楊逢春卻是完全喪失了勝利的信心。而鍾萬新雖然知道張樹聲大敗,對於其內詳細情況卻不知情,聽完楊逢春的講述,也是冷汗淋淋,心中暗自慶幸自己明智,早早投靠了秦軍。
‘秦逆戰力竟然如此強大,那臨安,不,是大清,豈不是危險?‘鍾萬新臉上裝作一片震驚的道。
楊逢春臉上一片黯然,沒有回答,只喝起了悶酒。先是桂林、廣州,後是福州,連帶打殘了楚軍,前兩日有消息傳到南昌也落入秦軍手裡了。
劉暹這波起兵,比初期是流寇一樣的太平天國,是厲害的太多了。
若是說年前還有人對新秦究竟能成事與否抱着深重的懷疑。那麼現在隨着福州、南昌兩地的易手,隨着楚軍的殘廢,隨着船政水師完全編入秦軍水師序列中。新秦的檔次最低就是割據南國,進一步一統天下。反而是北京方面。滿清還能否保持着北邊的半壁江山,都是個問題。
鍾萬新暗叫時機已到。遂試探說:‘大哥,既然大清危險,那不如向秦軍投降如何?‘
‘是啊,既然大清不保,不如向秦軍投降……‘楊逢春不知道是在重複這一句話,還是在說自己的心裡話,語氣迷迷糊糊的。
‘這麼說大哥是答應了?‘
鍾萬新卻是驚喜衝昏了大腦。直以爲楊逢春是有心投靠秦軍,忙道。
‘我答應什麼啦?‘楊逢春臉色微邊,目光直直的看着鍾萬新。‘老弟,你可不要說胡話啊?‘
‘大哥不要遮掩,小弟我沒說胡話。如今大清是大廈將傾,如果不願等死,那唯有向秦軍投降一途。‘鍾萬新臉上一片正色。
楊逢春一臉震驚的看着鍾萬新,剛纔的酒水都化做了冷汗流出,他看的出來,這鐘萬新沒在說胡話。而是真正的在勸反自己。
‘你……,你已經投靠秦軍了?‘楊逢春警惕的看着鍾萬新。左手不自覺的垂到了腰下。
鍾萬新卻還是神態自如,端起酒杯一飲而盡,‘不錯。我已經跟秦軍聯繫上了。‘到了此時,索性坦白自己的身份。
‘李揚才李總兵。楊大哥總算是知道的吧?他現在已經是大秦軍情處的特使,半個月前就進了臨安府城。‘
響鑼不用重錘,聰明人不用把話說白。楊逢春立刻就明白意思了。
‘你不怕我叫喊一聲。讓你死無葬身之地!?‘楊逢春冷聲道。鍾萬新搖了搖頭,‘不怕。我要死了。對大哥有啥好處?那可是要被秦軍記賬的。被秦軍記賬了的人還會有好嗎?
福州小日本的那個啥武官,叫奶木什麼點的。死的可叫一個慘。還不僅是他一個,小鬼子在福州的七個軍官全死咧。只有一個叫什麼兒魚的,早一步去了杭州,才逃脫一劫!
再說了,我與大哥相交這些日子,素知大哥是個重情誼的人,必不忍心讓小弟死於非命。‘
攏共就幾天的時間,現在鍾萬新就能好不臉紅的說這些日子。混官場的人臉皮都不是一般的厚實。
楊逢春臉色很難看。狗日的鐘萬新,前頭恭敬的跟孫子一樣,這他孃的就威脅起來了。可這威脅楊逢春還真不敢不吃。
秦軍有個軍情處,這已經不算是什麼秘密了。在秦軍攻略兩廣和福建、江西期間,有不下三十個府縣的當政一把手是猛的從民間冒出頭來的。這些人身份各異,有小商販,有大商戶,跟秦軍的文官系統扯不上絲毫瓜葛,和士林更無半點聯繫。他們就出自軍情處。
也因此,秦軍軍情處雖然被叫做‘錦衣衛第二’、‘東廠第二’,卻還有很多人對其心生嚮往。原因就在於這些個官位上。
雖然這裡頭能坐上一府父母的只是寥寥幾個,更多的還是知縣。但也已經讓所有人對軍情處刮目相看了。
‘你待如何?‘楊逢春重重的將酒杯頓在桌面上。
鍾萬新沒有馬上回答,起身先給楊逢春與自己都斟滿一杯酒,才端起酒杯和顏悅色的道:“大哥,先喝酒再說。”
楊逢春將酒端起直接倒在口中,一股悶勁泄了一半。他將酒杯放下,很頹然的說道:“說吧,要我怎樣做。”
“大哥,這事很簡單。”鍾萬新對着楊逢春的耳朵輕輕說了數句,楊逢春臉色變幻數次,重重點頭:“好,那就這樣。不過之前我要與李大人見上一面才行。”
“那是當然。來,大哥,爲咱們這次合作成功,乾杯!”
鍾萬新臉上都笑開了花。這杯酒過後,楊逢春就徹底是自己這邊的人了。
天亮,秦軍就對對臨安城北門陣地發起了進攻。結果當然是乾淨利落的被拿下。而接着不久,張樹聲就命令東門陣地的楊逢春撤兵回縮城中,楊逢春趁機在鍾萬新家見到了李揚才。
下午時候秦軍對着臨安城發起進攻,楊逢春、鍾萬新、劉蔣華三部兩千多人在東城反戈一擊,整個臨安城的防務立刻開了天窗。一萬多清軍兵措不及防下,是敗如山倒。亂軍中陳朝綱被擊斃,田興恕被俘,張樹聲領着兩千多人向着兵力似乎稀少的西門逃去。在出城不過六裡地的小茗山全軍覆沒!
張樹聲沒於陣中。
但全天下人的眼睛已經不盯在張樹聲的死上面了,而是盯着這場臨安之戰上。劉卓,秦軍五路兵馬里名頭最小的一路‘賊酋’,‘籍籍無名’了小半年,這一出手就驚動天下。這是近兩萬的清軍主力啊!其中湘淮軍精銳就有一萬五千人。短短數日全軍覆沒,而秦軍所付出的傷亡代價,小的卻也能讓劉長佑、李鴻章吐血。
藉着《大公報》的手,臨安之戰的戰果半個月內就傳遍天下,給滿清又是一記重擊。
在福州、南昌兩戰之後,秦軍聲勢陡然升高了不止一個層次。現在雲貴方面似乎也到了‘轉折點’,那麼秦軍在整個南方的勝利都要爲期不遠了。
農曆三月份,軍政府農業部統計下,現今廣東這塊已經全然穩定下的根據地,諸多鄉紳地主們,已經有七成的人家調低了田租,從普遍超過五成的高位,調低到三成五到四成間。並且主動向各府縣農業局申報隱匿田畝的數量,也從年初的十萬畝,增高到現今的二百二十萬畝。雖然這根隱匿田畝的總數量相比依舊只是一個小數目。畢竟整個廣東在後世的耕地面積,最高時達到了一億畝的檔次【不含廉州、海南】。而現在廣東省在冊的田畝數量才五千萬畝出頭,這其中還包括有廉州和海南。
劉暹可不認爲這個時候廣東耕地資源的開發,比起後世巔峰時候有什麼不及的地方。前後一百年的差距只是在農業產量和技術上。
而這個數字只能表明民間隱田的貓膩有多大!
清王朝正在走向窮途,官府對比方的掌控力在疾速下降,何況二十年前廣州還鬧起了洪兵之亂。有太多的機會讓地方大族豪紳‘隱藏’起自家的田畝數量了。
原先時候這些人不看好秦軍,不看好新秦。
他們的眼光不能讓他們在亂局初動的時候,就看出勝利者會是哪一方。所以沒人敢輕易下注。
直到秦軍連續拿下福州和南昌,前者重創了楚軍,後者給了淮軍狠狠一擊。新秦這個時候才真正贏得了廣東‘有產者’們的信心。
即便《大公報》已經報道——法蘭西已經派出大兵前往遠東。無論是要插手越南,還是直接插手中國戰局,這場戰爭誰勝誰負,還遠不到塵埃落定的時候。但一些人,已經在往新秦的天平上增放着砝碼了。
完美拿下臨安的劉卓所部,沒有再接再厲的向着昆明發起新的進攻。而是以楊逢春、鍾萬新和劉蔣華三人爲營長,以三人的舊部和俘虜中拉出來的一批態度老實的戰俘,打亂混編,再配以一部分秦軍中基層軍官和上百名士官,組建了三個獨立營,鎮守臨安、廣南一帶。
秦軍的主力部隊,拉着大炮,沿着紅河水路,已經開始向着越南折返。
法國人的艦隊已經抵到了錫蘭,也就是斯里蘭卡,再越過馬六甲海峽,這支海陸兩面都有着強大實力的法國軍隊,就可以真正的威脅到越南的安全了。或許這支部隊直接北上南中國海也說不定。
劉暹也從福州返回到了廣州。這將是秦軍面臨的一個比滿清更加嚴峻的考驗。劉暹對海戰了解實在不多。萬一法國人的軍艦直接殺上了廣州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