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稱帝?”
從杭州歸來,則返回南京的劉暹受到了一大摞軍政大員遞來的摺子。內容都是一個,請劉暹正式稱帝。
整個南國都已經落入秦軍之手,北地也佔據了小半,西南清軍已經丟了半個四川。新秦有如此規模,如此大好之局勢,秦王變成秦皇也順理成章!
尤其是北伐在即,劉暹南京稱帝,很順朱元璋的老路,有吉頭。
軍情處來報,這事兒是王闓運首先挑起頭的,也沒有串聯,只是消息一傳開,各路軍馬,各地大員以及中央的大臣,紛紛上書。
畢竟這事兒有些忌諱。你上書附和了,皇帝老兒不見得會記住你。可你要裝聾作啞,不吭聲,皇帝老兒十有八九會記住你。這個險,那個做臣子的敢冒?
劉暹並沒有一定在北京登基稱帝的執念。就是在廣州稱帝,他也不在乎。只要兵強馬壯,這天下該是自己的,就是自己的。
所以略作思考,他也就順勢應下了這個請。在南京經過半個月的準備後,正式的祭祖告天,登基稱帝。國號並沒有如一些人想象的那樣另改名頭,就像當初朱元璋的吳王變成明皇。
國號依舊是‘秦’,大秦!
“我中國第一個皇朝是秦,最後一個皇朝也去叫秦。有頭有尾,管他什麼新舊!”
對於致力於改換個新國號的蔡德榜、張守炎等人,劉暹是如此說的。大大方方,毫不遮掩一些忌諱。你還別說。劉暹這一點還真的很讓他身邊的人感到頭疼。太直白了,說話沒有顧及。有些有失身份。
“皇上慎言。我大秦江山永固,傳承萬世不衰……”
蔡德榜、張守炎又是氣。又是好笑。那個皇帝能這樣說話呢。
“狗屁的江山永固。天下三百年一輪迴,我華夏莫不是如此。如果朕放到一千年前,也難逃脫這個定論。只是現下時候是不同了,西人崛起,東方沒落,三千年未有之變革,決不是說笑的。
蒸汽機、科學,把咱們打的頭破血流。四書五經已經不足爲憑。
各位臣公都是我大秦的棟樑,該知道這世界上。不僅有皇帝,還有總統。
歷史潮流浩浩蕩蕩不可逆轉。社會越發展,民人的力量就越強大。政府要天下太平,就要不斷的對民人退讓。這兩邊的力量早晚會發生逆轉。到那時,政府,也就是朝廷,不是順應潮流,就是被民力推翻。如英法之舊事!
這個時間要多長時間?一百年?二百年?要不了那麼久。
所以,朕的皇朝。絕對就是我華夏最後一個皇朝。有始有終,冠之以大秦吧。”
劉暹說這些話的時候身前只有張守炎和蔡德榜兩個。於是國號之爭,就塵埃落定。
大秦‘皇帝’的桂冠戴在劉暹頭頂的當天,威妥瑪宣佈大英帝國與中國外交級別提升爲大使一級。然後是德國和美國,接下就是西班牙、意呆利、奧匈,然後是一幫歐洲的小國。荷蘭、比利時等皆在內,與中國的外交級別全部提升爲大使一級。
除了俄國。俄羅斯駐華使臣依舊是公使。
越來越多的物資匯聚到上海、福州、廣州三地,上百艘各國輪船也停駐到這三地方。還有秦軍戰艦。一切都很明顯的表露着秦軍的打算,那就是要跨海進攻了。至於大軍登陸的目的地在哪,除了天津,還會有別的地方嗎?
山東的多軍一直在向直隸撤退。就是濟南省城都是輕輕的放過了,無棣也納入了秦軍掌控之中,張氏一族是徹底安全了。
但是將來的天津之戰,困難肯定是不容小覷的。
六月裡,福州向發部首先啓程,他將在遼南登陸,席捲東北。而至今劉暹也沒向朝鮮發出一絲兒招呼,南京的登基大典,來到跟前的屬國使臣也就只有越南、琅勃拉邦、佔巴塞、金邊、琉球五個國家的國王和重臣。
這裡面越南和琉球就不需說了。琅勃拉邦、佔巴塞都屬於原先的南掌,也就是老撾。小二百年前南掌分裂,除以上兩國外還有萬象和川壙兩個小國。後兩國川壙滅亡,萬象先是被暹羅征服,然後因爲最後一任萬象王的反抗,整個國家被滅亡,併入暹羅國。並且琅勃拉邦和佔巴塞兩個小國也成爲了暹羅國的屬國。
但在秦軍一而再的戰勝法國,徹底爲阮朝收回了國土之後,暹羅國對於琅勃拉邦和佔巴塞兩國靠近新秦的動作,很乖覺的視而不見。這回兩國國王參加劉暹的登基大典,算是正式的將自己國家的地位從中國屬國的屬國,提升爲中國的屬國了。
而劉暹在登基稱帝的檔口,通知了這兩個小國,而不是暹羅國,這本身也有着別樣的意思。
金邊王朝就是後世的柬埔寨了。這個國家本身是阮朝的屬國,於西曆1432年由吳哥王朝改名而來,在亞洲是僅次於日本排第二位的長壽王朝。並且雖然名頭改了,但王室血統未變。其始祖來自歷史上的真臘國,如果計算母系和父系,互相有血緣關係的柬埔寨王室已經維持統治1800多年了。
現任國王是諾羅敦.西哈莫尼,當年第一次越法戰爭之後,諾羅敦在法國人的支持下襬脫了金邊與阮朝之間的從屬關係。但隨着法國人在中南半島的徹底落敗,金邊也就成爲了秦軍的勝利果實了。
而對於諾羅敦來說,能從忤逆的孫子變成兒子輩,這是天大的好事兒。阮朝也屁都沒放一個,剛剛拜託了亡國陰影的他們對新秦畢恭畢敬。
……
黃河水緩緩流過。慢慢的流向渤海灣。
在濟南城外的黃河南岸,穿着黑色官袍的張守炎身邊跟着一羣剛剛光瓢的大秦文官。這其中就有前廣東巡撫張兆棟。現在他是大秦的山東巡撫了。
國朝初始,安排一個在本地深有威望和名聲的官員爲官,有很好的安定地方的作用。被滿清提溜回北京,最後免官歸鄉的張兆棟就是一個很好的人選。當然要是張守岱死而復生,或是張守炎來做一任山東巡撫,那效果會更好。
但這顯然是不可能的。
兩人獨自走在最前,一羣官員後頭跟着大批的警察和一部分濟南駐軍。
光緒二年,也就是西曆1876年,三年前,山東開始遭遇旱災。嚴重程度雖然不能跟山西、陝西相比,但也絕不可小視。1876年當年,山東全省除膠東的招遠、黃縣、蓬萊、棲霞、即墨、榮成及魯南的泗水、蒙陰、沂水、郯城等10個縣未成災之外,97個州縣出現大旱,其中青州、臨朐、壽光、濰縣、安丘一帶災情最重。1877年,旱情仍未結束,魯北、魯中、魯南63個州縣被旱。直到1878年,山東旱情才逐漸減輕。
北洋船運公司之前,南陽船運公司的糧船就已經開始半公開的活躍在北國。除了天津港口,往來最多的就是山東的煙臺和威海。
一船船大米的運到,雖然爲秦軍賺取了大量的財富,但真心也救了不知多少百姓的姓名。所以秦軍進入山東以來,這個民風彪悍的地方,幾乎沒有發生過騷動。很平靜的就歸入了秦軍轄下。
黃河兩岸的田地還有不少在荒蕪着,除了巡邏的警察、士兵,就沒有任何的人煙。這裡可是省城腳下啊。張守炎印象中的阡陌縱橫,雞犬相聞的富饒平原,現在幾乎變得和蘭芳某些地方一樣荒涼了。
張守炎現在得地位顯然高過張兆棟,後者閉門家中坐,竟然能接到天上掉下的餡餅,已經是驚喜至極了。可不敢想着跟秦皇的心腹、功臣加姻親,三則身份合一的張守炎比。但張守炎非是全才,他在處理官帽子問題上游刃有餘,但具體到地方事物,就非其所善長了。如果治理地方,如果最快速度的恢復地方,張守炎可能連一個知府或是老知縣都有不如。並且最大的難題是他對於底層的中國國情瞭解不多,看到眼前的景象,心生憐憫之餘,就非常想聽一聽張兆棟的施政方針了。
張守炎今天出城走訪,除了體察一下民情,就是視察黃河岸堤。可是他看到的只是一片荒蕪人煙的黃河灘。
而先前剛剛看過的幾個還有人煙的村落,那場面如果要用一個字來形容那場面的話,無疑就是‘窮’了!實在太窮了。窮到了難以想象的地步!
根本就吃不飽,鍋裡煮着的大多是野菜,伴着一點粗糧。每一個老百姓都是骨瘦如柴,臉孔上面沒有一絲血色和活力,身上的衣服全都是一個個的破洞,爛得不象話。和濟南這裡相比,廣西、廣東、蘭芳的窮人都好像是在天堂裡的一樣。張守炎真怕時間長了要出問題的……
“清軍退走的時候,擄掠剝削太重。不過山東的戰禍已熄,只要朝廷於民休息,用不了幾年就會恢復元氣的。如今的當務之急就是從南方調集米糧賑濟災民。只要老百姓能有口吃的,行朝廷‘以工代賑’之法,這道關口總能過去的,以後一定會好起來的。”
張兆棟說話中信心滿滿的。他是經歷過太平天國運動的老官僚,戰後是一副怎麼樣的景象,他看的太多了。這也是親民官與幕僚最大的差距所在。就像劉暹前世,省委、中央機關的官兒,跟底下的縣長、鎮長的不一樣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