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我們輸掉上次“押寶”,已經過了三日。
這三天,院子裡每個人看着我們都帶着嘲笑,這羣勢力傢伙們,看我們PK連連輸,見風使舵也就算了,居然還落井下石。
我和隗索性關起門來,讓婁老給我們送來三餐,閉門造車。
原來靠手藝混生活,也是這麼謀殺腦細胞的活。
這三天來,我們腦袋都要想爛了,徹夜難眠,試了無數曲子,卻都覺得不夠好;這眼見着後天就要登臺了,我們試來試去,連曲子都還沒定下來,更別談練習了。
我們的心,是一刻比一刻急。
“隗,我覺得我們要想取勝,只有...一個法子。”我咬着指甲說道。
“什麼法子?”
“不管我們用什麼曲子,那都是前人用過的,一旦有人唱過,那便入了俗套,紅黑雙煞肯定比我們要唱得好,我們要想取勝,只能從‘新’上面做文章,我們自己來創首曲子。”我吃着自己的指甲道“只是這還剩一天多了,要寫首曲子來,可謂難上加難。”
沉默了片刻,隗緩緩說道“我,倒是有一首曲子。”
“真的?隗姐,快拿出來,給我看看好不好。”我欣喜地看着隗,
卻見此刻,從她瘦削的面龐上看不到半點表情,她淡淡地開口說:“這首曲子叫《子衿》。”
《子衿》?這個我知道,我知道,高中學過麼,我不自覺脫口而出“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你繼續說下去。”隗的聲音怎麼覺得帶着一種顫抖,她的皮膚異常蒼白,慘淡的外表不禁叫人懷疑其是不是病了。
“哦。”我有些懵住了“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爲君故,沉吟至今......我就記得這了。”
啊,糟糕了,好像“但爲君故,沉吟至今”這兩句不是《詩經》裡的,好像是曹操的哪首詩裡的話,完了,背混淆了。我趕快圓謊道“這首《子衿》是我一個遠方表叔,叫曹不操寫的。”
“呵呵,原來是這樣呢。”隗笑了笑,但蒼白的臉依然沒有血色“和我做的不一樣呢,我也寫過一首叫《子衿》的,恰巧與不操先生這首不謀而合,而且前兩句也不謀而合了呢。”
什麼,原來《詩經》裡的《子衿》,是隗寫的...
“只可惜,這首曲子,我雖寫好了詞,曲的調子卻只想了前兩句。”隗嘆了口氣,但她的臉色卻好起來了,是歡快的。
“隗姐,你把前兩句唱來聽聽。”
她便唱了,我卻聽着覺得調子很熟悉,我抓抓自己的油頭想了想,啊,這調子不是王菲復出時的那首《幽蘭操》麼,正好也是四個字一句四個字一句這麼來的,因爲比較喜歡王菲,調子回憶一下,還是清楚的“隗姐,我倒是寫過一個調子,挺適合《子衿》的。”
“那你彈來聽聽。”她高興地又把大腿翹了起來。
完了,我雖記得調子,但不知道這些調子都分別是宮商角徵羽得哪一個,杯具了...怎麼彈啊“可是時間太久了,我只記得調子,卻不記得具體的音了。”
“不打緊,你哼來我聽聽,我幫你把具體的音回憶出來。”隗一臉期待的看着我。
什麼...要我唱歌...我五音不全的...我可從來沒在別人面前唱過歌...要我唱歌...你還不如一刀殺了我吧,要我唱歌,不可能,不可能。
我心裡那個苦啊,可惜我只是強忍着這苦,把它悶騷在心裡,臉上掛出一個easy的笑“沒事的,我自己回憶一下便會記起來,等會彈給你你。"
我只好心裡默默地哼唱着,然後一個音一個音的試,一天一夜啊,我終於全部把這調子憋出來了,tmd早知道要穿越,多背幾首流行歌曲簡譜的說。我看着竹簡上我拼湊出的整首曲子,摸摸自己的額頭,一臉的油啊,再看看時間,已經丑時了,我想告訴隗,卻見她睡得正香,難爲她這幾天也沒有睡幾個時辰,我不忍心打擾她,便打算懸空了手練練指法,隗卻翻了個身,躺在塌上正對着我道“想出來了?”
“恩。”我發現她一直沒睡在等着我,心裡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
“那我們來練練。”她支撐着坐起來。
我們便合了詞和曲,效果出奇的好,練到卯時,我們倆亦是胸有成竹,便躺在一起小憩了到已時,然後又起來練了會,穿戴起裝扮又彩排了三遍。
然後未時便是登臺。
臺上我倆獨步,纖腰束素,遷延顧步。
臺下坐滿賓客,錦衣冠蓋,綺堂筵會。
這次老鴇將我們排在了第八個出場,緊緊接在紅黑雙煞前面。
居然是我的姐妹,寫出這千古流傳的名句。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
縱我不往,子寧不來?
挑兮達兮,在城闕兮。
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
隗詞寫的好,唱得也好聽,所謂美女,就應該像隗這樣,以花爲貌,以鳥爲聲,以月爲神,以玉爲骨,以冰雪爲膚,以秋水爲姿,以詩詞爲心。
難得我能在這個世界找到這麼一個知己姐妹,我要全力以赴的彈好這首曲子。覺得戴着面具真好,一來能讓臺下的人專心聽曲而不受演着容貌的影響,二來也能讓自己更夠達到物我兩忘的境界,我彷彿置身一片清晨的竹海,積在竹葉上前一夜的雨水,因爲風而不住的往下滴,好似新綠的百重泉水瀑布,只有我與隗兩人,我彈瑟,隗唱歌,秋水行雲,風吹動她如水的秀髮,吹動我如瀑的長袖,柔情綽態。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
縱我不往,子寧不來?
挑兮達兮,在城闕兮。
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曲終已畢,我與隗執手謝幕,鴉雀無聲的全場,轟的一下全都起立鼓掌。
“好聽好聽,詞好,曲好,這首曲子是我聽過最好聽的。”
崑山玉碎鳳凰叫,芙蓉泣露香蘭笑。狡童院內融冷光,五十絃歌動滿堂。
當我和隗執手下臺的時候,透過面具,我看見紅黑雙煞的兩雙眼睛,那眼睛裡有藏不在的慌亂,我便知道,我們終於贏了。
還未上陣便怯了對手,那麼,你肯定輸了。
這次,紅黑雙煞演的是《野有蔓草》。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
有美一人,清揚婉兮。
邂逅相遇,適我願兮。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
有美一人,婉如清揚。
邂逅相遇,與子偕臧。”
唱得比那次我在溱水旁聽的要好聽,但是畢竟是舊曲,終不及新詞。
世間有一個道理,便是衣不如新,曲也是一樣。
終於,這一次,老鴇拉起了我和隗的手道“今日的‘押寶’,是隗女兒和吟女兒。”
隗,我們贏了。
歌舞場已經散了,老鴇卻還拉着我們,她激動地將我們拉到一間上等的廂房,四周一羣侍女伺候着,我們三人好好的吃了一頓,好酒好肉,都是極品佳餚。
我打量環顧着這間房間,我們吃飯的案几是貴重的紫檀木,四根柱腿都雕得是精緻的木芙蓉,我們坐的是醬紅色的綢面蒲團,上面用金線繡了香豔的春宮,因爲我第一次在這個時代看到春宮,也許是因爲我的惡趣味,我時不時趁其他人不注意,偷偷瞄自己的蒲團,再趕緊收回目光,吃一幾口菜,卻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藉着她們聊天,侍女們走神的機會,乘機再瞄幾眼,我叉,春秋時代的人還蠻重口味的麼,繡得春宮圖這麼赤~裸~裸~啊,連個馬賽克都不打.
隔了一會兒,我又偷瞄了隗身下的蒲團和老鴇身下的蒲團,雖然被她們的身體遮住了不少,但可以看得出來每個蒲團上的畫還都是不一樣的,各自pose啊,你們讓C盤D盤裡的蒼老師小澤老師鬆島老師她們情何以堪啊。
我們吃飯是在外間,後頭還有一個裡間,裡面掛着藕色起淺粉杏花紋的紗帳,軟塌不是席編的,而是特製的軟塌,裡面似乎塞滿了棉花,看起來鬆鬆軟軟的,上面鋪了一層紫紅色錦緞,再上面放的是我和隗都喜歡的淡紫色緞面被子,而且飄出一股甜甜的薰香,比chanel的任何一款還要好聞,這麼有情調且這麼講究,這個時代在宮廷裡都不一定見的到。
話說,“押寶”贏了,待遇原來如此之好,也難怪麼,幫老鴇賺這麼多錢,她肯定要好好請我們一頓,不然她怎麼對得你她拿的那九成收益。
我們倆欣喜的通過眼神,分享着喜悅,眼裡卻同時一緊,不對,有什麼事不對。
這香不對勁,感覺全身發軟,這酒也不對勁,隗這麼好酒量的人,怎麼都醉得一下趴在了案上,哎呀,我也好醉,好睏...
我的上眼皮和下眼皮在打架,我只聽見老鴇似乎在對那些侍女們說“你們隨我都出去,叫今日押了寶的公子過來。”
我支撐不住,也同隗一樣,趴在案几上,沉沉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