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到自己的錯誤,我越想越害怕,我爲什麼會穿越?我將要發生什麼?我突然間感覺到作爲一個人最無力的渺小,我本來是個不怕死的人,但我現在突然變得很怕死,很怕跟重瞳分開。
不管是誰,捨不得的,還是情而已。
我欲扯下我脖子上的小星星,我賜任好那一劍還真是刺對了,怪不得他要給我戴上小星星,原來是利用我,可是,重瞳也是知道來龍去脈的...不,他既然肯告訴我真相,就說明他沒有算計我的心,我寧願這麼相信。
“繼續戴着吧。”重瞳見我要扯下小星星,笑着說道。然而他轉瞬就收斂起笑容“雖然如今,誰也不知道共工門人究竟是誰,但就算他出現了,真要到了五星連珠的日子,你也不用怕!”他緊緊捏住我的手“丫頭,無論你是何人,以後又會出現何人,發生何事,我永遠都同你一道分擔寒潮、風雷、霹靂,一道共享霧靄流嵐、虹霓。”
他一手牽着我,一手指着那兩株樹苗道“我們倆,永遠做爲樹的形象,並肩站在一起。”然後他剎那紅透了耳根,聲音輕了下來“上次《擊鼓》的詞,我沒有說完。”
“我知道,‘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我緊緊抓住他的手說“這纔是偉大的愛情,堅貞就在這裡,不僅愛你偉岸的身軀,也愛你堅持的位置,腳下的土地。
“呵”他好像被人看穿了秘密,不好意思的低下頭笑了。
我也看着前方的那兩株樹,雖然剛剛栽成,枝葉尚弱,但他們的根緊握在地下,葉相觸在雲裡。每一陣風過,他們都互相致意,但沒有人,聽得懂他們的言語,只有我們知道,這兩棵樹的愛意。我們一定會好好呵護這兩株樹,讓一株長出他的銅枝鐵幹,像刀,像劍,也像戟,另一株長出我的花朵,像沉重的嘆息,又像英勇的火炬。
“重瞳——”我突然就矯情了,我拉着他到樹前,剛剛翻過的土,都還是新的,我拔下自己的髮簪,一頭青絲散下,我用髮簪在泥土上寫下一句:
Je t'amie
然後我在這句法語的情話上,畫了兩個交錯的愛心,在左邊的愛心裡寫上了我的名字:文吟。然後又在右邊的愛心裡,寫上了他的名字:重瞳。
文吟重瞳,je t'amie
“丫頭,你在畫些什麼?而且,你把我的名字都寫錯了。”他笑着擦去那個“瞳”字,將地面抹平整了,拿過我的髮簪,重新刻上一個“耳”字。
“這不是‘耳’字麼?”我失聲問道。
“誰告訴你念‘耳’了?”重瞳一副被被我氣到的樣子“這個讀瞳,是瞳眸的意思。”
重耳,重耳,我突然想起來,春秋五霸裡,有一個叫zhong耳的,就是重力的重。歷史書上,說他一生歷經艱險,終成一代霸主。只是歷史書上,只有字而未注音,我一直以爲是讀重力的重。
卻原來是重新的重。
我仰頭看着這個男人,他雙瞳含情,風流倜儻,身材修長,胸膛寬闊,美玉華彩,不可逼視。
這個我愛的男人,原來是春秋的霸主。
我不喜歡顛簸刺激的人生,我寧願選擇平凡,但生活往往沒有選擇。
我不管歷史書上怎麼寫,我也不管五星門到底是什麼大神妖術,什麼霸業,什麼連珠,要來就來吧,不管未知的前方會出現怎麼的波瀾詭異,我們倆,永遠做爲樹的形象,並肩站在一起。永遠一道分擔寒潮、風雷、霹靂。一道共享霧靄流嵐、虹霓。
就算是飛蛾撲火,我義無反顧。就算是懸崖峭壁,我一往無前。就算是招了天譴,我無怨無悔。
“丫頭,在發什麼呆?”他笑起來的時候,眼睛彎彎,柔情似水“丫頭,我知道你是個烈性子,你想要什麼,想爭什麼,就跟我說,我和你一起站風口浪尖,一起要一起爭,如果哪天你有了安危,我拼盡全力,也要把所有的危難都轉到自己身上,不讓任何一個人打擾你。如果哪天你倦了,我們就還去那愛琴海上,共度餘生。”
憂也流淚,喜也流淚,我的淚水,又不爭氣的留了下來。
他見我不回答他,反到哭了,他的神色變得着急,語無倫次起來“丫頭,文吟,你想要什麼,和我說...”
“重耳,我不想要什麼。”我擡手拭淚“相反,我有一樣東西要給你。”
“是什麼東西?”
我抓起他的雙手,笑卻鄭重的說:“分手脫相贈,平生一片心。”
他突然就放聲大笑起來,而後將我攬入懷中,將頭埋在我的肩上,然後,他吻上我的脣,他的脣如此熾熱,忘情的吻着,壓抑多年的情感傾瀉而出,環繞着溫熱的氣息,天旋地轉。
一愛至斯,我們情定此生。
我們也許是以前說的話太少了,所以話兒好像說不完,說着說着天就漸漸黑了,寒夜挑燈,重耳爲我梳髮,氣氛曖昧,我以爲梳完了頭髮,會有什麼事發生,沒想到他卻向我告辭。
他看着我疑惑的眼睛說:“我並不走遠,我到隔壁廂房去睡,還在後院。”他好像悟到了什麼,嘴角一笑“我只是想,等待將來那天,我執着你的手,堂堂正正的跨進家門,然後,你再做我此生唯一的妻。”
他之後,竟真未踏出後院半步,我和他料理雙株,水食補給都是賈佗送來,其餘人等一律不得進來。那匹布做出了兩件裙裳,都很漂亮,成了我最愛穿的衣裳。
我們白天添香並立觀書畫,認字習字,猜謎打趣;夜晚步月隨影踏蒼苔,鼓瑟吹笙,各自睡去。
這禁足的日子,我們出不去,別人進不來,缺什麼報上去,自然有人送來,這不是監獄,這是安穩的賓館。安穩的日子總是走得特別快,一晃眼就過去,我都不知道過了多少日子。
直到有一天,申生來訪,還有趙衰。
原來,申生出徵狄國,早就大獲全勝,滅了狄國,還在回國的路上,就收到了晉王的軍令,又轉頭去攻打霍國,滅了霍國後又接到軍令,去滅了魏國,申生一年之內,連滅三國,盡歸晉國版圖。這會任驪姬再使任何手段,晉王沒得了理由,只得允許申生回到曲沃。
戰功顯赫的太子,國人早就交口稱讚,而驪姬一黨則是飛揚跋扈,怨聲載道,所以驪姬愈打壓申生,國人便愈憐憫他受到冷落。
如此一來,幾乎所有的百姓與大臣,都擁簇在申生周圍,大家都說,他遲早是第二個武公,大家都說,他將是最優秀的王。
可這最優秀的太子,還是謙虛儒雅的老樣子,臉上看不到一絲疏狂“申生歸來當日,便向父王求情,父王終是允許我來看大王兄,相信再過幾次,父王消了這口氣,便會取消了禁足令。”
“禁足也有禁足的好處。”重耳最近改變多了,笑容越來越常見了。
“趙先生這一年多來,日日都來門前,只是進不來。”申生說道。
我看了看他身後的趙衰,穿的是侍從打扮,看得出是作爲申生隨從的身份得以進來,只是他日日都來門前,我怎麼知道,賈佗怎麼不和我說?重耳,他怎麼不和我說?
我看向重耳,他卻正笑着和申生左右而言其他,我有點氣惱,便湊到趙衰身邊和他說話“衰,你最近過得可好?”
趙衰還是愛穿一身白,鼻樑俊美,容光照人,他點點頭示好。
“好就好,你以後好好過,別到這邊來,你進不來我也出不去。”我勸導他說,這個趙衰,腦袋一根筋忠於主子,轉都轉不過來。
“主人”趙衰七尺男兒,突然就彎膝跪地“求主人收留了衰,主人不出去,衰也不出去。”
這麼大了動靜,申生和重耳都朝這邊看過來,我一時間被弄得很尷尬“衰,你起來吧,起來再說。”我不斷叫他起來,他卻鐵了心生了根在地上。
“呵呵,起來吧,留下來多一個人手也好。”重耳笑着上前扶起趙衰“只是又給王弟添麻煩了,等會你一個人出去了,可不好說。”
“不打緊,這事我自有辦法周全。”申生笑道,讓人如沐朝陽。
賈佗卻在這個時候急急忙忙的衝了進來,他看了看我們四人,關上門說道“剛纔先軫託人代信,大王又想派太子帶兵,攻打皋落,卿大夫裡克,剛纔再三勸誡王上,說太子是負責祭祀宗廟、社稷和早晚照顧國君起居飲食的人,所謂‘冢子’;國君因事外出,太子就守都,所謂‘監國’;如果有大夫留守,就隨君王出征。所謂‘撫軍’,這些都是傳統。率軍作戰,出謀決策,發號軍令都是國君與正卿來策劃的,不該由太子來擔當。太子擅自發號施令,就是不孝,太子只能坐朝,不可以外出征戰。”
賈佗看了看重耳,又看了看申生“誰想這話激怒了大王,大王不但不聽,還在朝堂上厲聲發下話來,說‘我好幾個兒子,還不知道該立誰?’”
“三哥,這不是明擺着想廢了你麼?”我怒得一拍桌子,這明擺着是驪姬的把戲,想立他兒子奚齊了吧,但我猛然想到,晉王將來是重耳......
我不由禁聲低頭,看向重耳,他此刻神色擔憂,對申生說道“王弟,你最近,一,不要替我求情,二,后妃們能避則避。”
申生卻擺擺手道“大王兄,麼妹,你們多心了,父王一生心懷天下,南征北戰,並國十七,服國三十八,我身爲太子,理應遵從父王的願望,以開疆闢土爲己任,父王叫我出征是應該的,我們不該這樣猜測父王。”他說着對重耳行了一個禮“大王兄,申生先回去了,我去勸勸裡克大夫,他多慮了。”
我們將申生送到門口,關上門,我心裡替申生擔憂,挽起重耳的手道“你說,三哥他有時候,是不是過分善良純潔了?”
“呵呵,申生的性子,確實不適合爭王。”他笑了一聲“不知道最後爭到王位的,是二弟還是阿驪?”
不是夷吾,不是驪姬,我讀過的歷史書上,寫的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