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鳳清靈追過去時,遠遠瞧見雲天澈打馬立在落日崖下,山林四周因爲一場大雪而變得滿目蒼痍,冷風吹過枯枝,發出“吱呀”的聲響。正午的陽光灑在山谷間,儘管陽光是暖的,但誰也無法阻止這樣的蕭瑟和荒涼。
鳳清靈有點生氣的催馬過去,問他:“你看到雲天暮和華兒了嗎?”
雲天澈凝神定氣的伸手一指,鳳清靈順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見不遠處一株蒼翠的青松下,雲天暮和鳳清華正相談甚歡,兩匹馬隨意的遊走在一邊。
這是個什麼情況?
鳳清靈有點摸不着頭腦,儘管她知道雲天暮是因爲擔心鳳清華的安全,所以才追上去的,但眼下的情形,乍一看,還很有點兩情相悅、溫柔繾綣的情調。
雲天澈朝她努了努嘴,壓低了聲音:“我們還是站在這裡,別過去打擾了人家。”
鳳清靈秀目一轉,撇了撇小嘴:“你有這麼好心?”
雲天澈頓時擡頭,擡高驕作的下頜,揚聲道:“我雲天澈是什麼人,怎會計較這些?”
鳳清靈鄙薄的取笑他:“我可沒瞧見你大度過。”
雲天澈薄薄的嘴脣一動想要反駁,但眸光流轉,卻什麼話也沒說。
鳳清靈靜悄悄的下馬,站在陽光下。她身披狐裘,雪白的毛裘圍在頸間,經陽光一照,真是麗若朝霞,嬌若春花。雲天澈看在眼中心絃微動,竟是呆了。
忙翻身下馬,和她並肩而立。鳳清靈嫌惡的皺了皺眉頭,說:“你離我遠點。”
雲天澈微笑搖頭:“這又不是你家,況且就算是你家,我也未必不能站在你身側。”
鳳清靈聽得惱火,轉身欲走,雲天澈卻叫住了她:“你是要去找雲天暮嗎?”
以鳳清靈的原意,她只想和雲天澈保持一點距離,卻並沒想到去找雲天暮,被他這樣一問,卻故意點頭道:“正是。”
雲天澈聽了長嘆一聲:“我就不相信你這樣不識趣?難道……”話說到這裡,臉色微微一變,卻不再往下多言。他心中暗想,近段時間鳳清靈和雲天暮交往甚密,也許早已芳心暗許,倘若真是這般,那他還呆在這裡有何意義?忽然有些心灰意冷,但轉念一想,偏又生出幾分妒意,他絕不能讓鳳清靈如願。
鳳清靈哪知他心中所想,見他欲言又止,以爲他又要說出什麼難聽話,便冷然一笑:“你究竟要說什麼?”
雲天澈突然邁步上前,跟她並肩立在一起,指着遠處蒼茫的大地道:“這雪快要融化了。”
鳳清靈見他莫名其妙冒出這句話,禁不住問:“你想說什麼?”
“很快就要春暖花開了。”雲天澈感慨似的嘆了口氣,俊美瀟灑的臉上露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無奈之意。
鳳清靈見他話中有話,只好問道:“已經是年末,春天很快就要到來,這有什麼好稀奇的?”
雲天澈卻忽然笑了笑:“也許等到明年春天,我和二郡主的親事就……”
鳳清靈聽了生氣,這算什麼,雲天澈特意這麼說,就是爲了打擊她嗎?明明她最在意的就是這件事,雲天澈豈能不明白?可她什麼也沒說,只當充耳不聞。
雲天澈就站在她的身側,聽着風中傳來她的呼吸聲,還有那種她身上特有的清新甜美的氣息,只覺得心醉神迷。還是同樣的人,還是同樣的風景,但是感覺卻與衆不同,以前他從未發現過她的好。現在雖然已不是夫妻,他卻覺察出她的美好,只是她對自己卻再也不是死心塌地了。
正在想着,忽然聽到遠處傳來雲天暮風清雲淡的淺笑聲:“靈兒,昭王,你們也來了。”
鳳清靈正欲答話,卻被雲天澈搶在前面:“不敢打擾你們的好事,所以我和靈兒就站在這裡說會兒話。”
雲天暮便朝他們走過來,白衣翻飛俊俏素淨。鳳清華緊緊的跟在他身後,滿臉嬌羞:“暮哥哥,你別走那麼快。”
鳳清靈暗想:可見華兒當真很喜歡雲天暮,與雲天澈在一起時,也未曾見過她有如此會心的笑顏。雖說她對這個異母妹並無好感,但見鳳清華這樣,忽然覺得,天下間所有的女子都大抵相同,但凡遇到一見傾心的男子,便一心一意,無論她人品如何,家境如何,只要遇到,便願意天涯海角的隨他去。想起冷月璃的特意“安排”,她忽然又有些同情起鳳清華來。
頃刻間,雲天暮便已走到鳳清靈的近前,溫和的道:“我原以爲,你們不會追不上我們。”
雲天澈也笑得假模假樣:“你當然不想讓我們追上,可惜卻沒能甩開我們。”說罷,轉頭脈脈含情的望着鳳清靈道:“靈兒,你說對嗎?”
鳳清靈聳了聳肩膀,不置可否。
鳳清華心情大好,提議道:“暮哥哥,昭王爺,現在已近午時,不如我們一起回去。”
雲天暮擡頭看了一眼天色,再望向雲天澈,以示問詢。
雲天澈點頭道:“也好。”
鳳清靈覺得只要雲天澈沒能和鳳清華單獨在一起相處,她的目的也就達到了,儘管對雲天澈還有幾分懊惱,卻也欣然應允。
四人再次上馬,沿途回府。暖陽下,這羣人男的俊俏,女的美貌,又衣着光鮮,氣度不凡。讓人看了有說不出的賞心悅目。偶然遇到行人,行人便會停下腳步,驚奇的望着他們。
走了一段路,雲天暮實在不願意讓鳳清靈誤會了自己,便悄聲對她道:“靈兒,我剛纔只不過是怕二郡主出意外,所以……”
鳳清靈不以爲然的道:“不管怎麼說,華兒也是我的親妹妹,你擔心她,我怎會怪你?”
雲天澈聽了卻陰陽怪氣的道:“我卻要多謝楚王給我和靈兒同行的機會。”
鳳清靈聽了很不高興,喝斥他道:“雲天澈,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雲天暮看到路旁有個小小的茶寮,指着茶寮道:“我們到這兒先歇歇腳,喝口熱茶再走。”
雲天澈欣然點頭:“走到這裡,剛好口渴了。”便第一個奔到茶寮前。
等到鳳清靈等人趕到時,他已經吩咐讓人沏茶,又轉過身來扶鳳清靈下馬。鳳清靈本是極不願意讓他扶自己,但當着這麼多人,又見他出於好意,便不像往日那麼執拗,任由他扶。
雲天澈觸及鳳清靈的小手,只覺得她的手掌溫軟嫩滑柔若無骨,心下更喜。鳳清靈下了馬,見他仍然牽着自己的手,便硬生生的抽出來,走進茶寮。
若在以往,鳳清華對這個姐姐那可是處處作對,但因爲有了雲天暮的存在,反而吸引了她所有的注意力,她也沒有心情跟姐姐鬧彆扭。在雲天暮面前,顯得有說不出的乖巧溫順。
四個人在茶寮中坐下來,因是晌午,茶寮又遠在郊外,並沒有其他客人。只有一位四五十歲的中年男子照應,他見到這四人衣着鮮亮,便知非富即貴,招待的特別殷勤:“客倌,這是小店最好的茶,你們嚐嚐。”
鳳清靈嚐了一口,像這樣的鄉村小店,茶葉當然不能跟王府的貢茶相比,不過這一路行來又冷又渴,熱茶下肚,倒也暢快。
雲天暮擡頭問中年男子:“你這裡可有什麼吃食?”
中年男子應道:“只有茶葉蛋,花生、豆乾。”
這一路上雖然路途不遠,畢竟是寒冬,再加上肚子也有些餓了,雲天暮又問:“有沒有什麼熱的吃食?”
中年男子想了想,忽然返回竈膛,再折回時,手中拿了幾個烤紅薯,問雲天墓:“客倌,你看這個行嗎?”
鳳清華見狀便驚叫起來:“這樣的粗鄙的東西,怎能拿給我們吃?”
鳳清靈卻伸手拿了一隻過來,不以爲然的道:“你不愛吃就別吃。”
雲天暮見她不擺郡主架子,當下大感意外,望向她的眼神也更加溫柔含情,脣角微微一掀,笑道:“要不要我替你剝皮?”
鳳清靈擺手:“不必……”
一語未完,忽見雲天澈從她手中搶了烤紅薯過去,嘴裡說道:“我幫你。”
鳳清靈有些訕然,卻見鳳清華也拿只烤紅薯笑道:“暮哥哥,你吃不吃?”
雲天暮順手接過來:“我自己來吧。”
鳳清華卻不肯給他,偏着腦袋俏皮的道:“讓我來。”
雲天暮無語,卻又怕鳳清靈誤會,忙盯緊了她:“靈兒……”
鳳清靈微笑道:“我還沒見過華兒對人如此貼心照顧,雲天暮,你的運氣實在太好了。”
雲天澈卻不以爲然的皺了皺眉:“這算什麼?”語氣大有不滿之意。
鳳清華極快的瞥他一眼,突然覺得,現在她和雲天澈是在家人的默許下交往,就算她對雲天暮一往情深,但是當着雲天澈的面,還是收斂的好,便沒再嘰嘰喳喳的說話。
雲天暮也覺得有些不妥,便對雲天澈說道:“昭王不必介意,華兒她年輕,只是愛玩。”
雲天澈冷笑:“我有什麼可介意的?二郡主愛與誰在一起,與我何干?我只要守着……”邊說邊朝鳳清靈看去,瞥見她丟過來的白眼,卻沒再說下去只是一笑,低頭端了熱茶啜了一口。
雲天暮怕他再說出什麼難聽的話來,便催促衆人:“我們喝了茶也該回去用膳了,這裡畢竟是荒郊野外不便多停。”
沒想到鳳清華卻嬌嗔道:“我們難得出來一趟,何必那麼早回府?”
鳳清靈輕聲道:“華兒不要胡鬧,我們出來這大半晌,喝完茶儘快回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