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素醒來,已是第二天早上,火堆的火早就滅了,陽光從頂上的那個大洞裡射進來,一點也不柔和,甚至有這麼一點刺眼。
不通暢的呼吸和微有些昏沉的腦袋提醒她,自己可能感冒了。這算不算是屋漏偏逢連夜雨?林若素暗歎一聲,自己這個身體的主人原來好歹也是天下第一莊的三夫人,怎麼輪到她來了,就榮華富貴沒她的份兒,還要連帶着禍事黴事一樁接一樁。
腦子活動了一陣,林若素總算是完全清醒了,趕忙去查看一旁的陸硯。陸硯還沒有醒,微蜷着睡在一側,手下意識地壓住傷口旁,似乎在睡夢之中也要壓制着那疼痛。
林若素想去推醒他,然後二人商量一下如何出去,剛觸碰到陸硯的肩膀,她立刻就大驚失色。他在發燒!即便隔着衣物,他灼熱的體溫還是絲絲地透了出來。直燙得林若素膽顫心驚。
林若素忙搖着把他喊醒:“陸硯,醒醒,不要睡了,陸硯……”但卻得不到絲毫迴應,間或他會睜開眼,卻也只是雙眼沒有焦距地愣了一會兒神,緊接着又閉上雙目。
出去,一定要出去,不然他會死的!林若素拿起那個鋼鉤子,死命地在牆上挖了起來。她忽然想起,在電視上見到過,有些攀巖俱樂部在室內會豎一面牆給會員攀爬,那牆上有些小洞就是用來給已經繫着安全繩的會員落腳用的。
沒有安全繩,只要她挖了足夠的洞,也是可以出去的。這也許是最笨的方法,也許是最沒用的方法,也許是到最後根本就行不通的方法,那她也要去試試,她無法做到就這麼眼睜睜地看着這個在大難來臨時握着自己的手說:“不要怕。”的男子就這麼死去。
她的眼睛有些溼潤,許是挖出的塵土有些迸濺進眼裡了吧,眨了眨眼睛,她手裡的動作卻沒有停。從小養成的個性,讓她無法就這麼抱着陸硯哭泣,然後看着他就那樣一點一點地虛弱下去。她不是那種輕易向老天爺示軟的人。她可以因爲陸硯受傷而流淚,卻絕對不會服軟地就這麼放棄他。
一高一低地挖了兩個洞,林若素立刻站住了腳,繼續向上挖,指頭似乎被尖銳的石子劃傷了,她不覺得疼,只是又清醒了幾分,加大手上的力度。
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在她身後響起:“不要挖了。”緊接着,一隻修長清濯的手按在了林若素滿是泥灰的手上。
這是……宋星樓的聲音!林若素幾乎以爲是自己的幻覺,卻還是心懷一絲僥倖地轉過頭。
宋星樓一把抱住顯然忘記自己不是在平地上差點摔下去的林若素:“不要那麼笨行不行。”
林若素卻沒空理會他的嘲諷,只是揪着他的衣裳往那邊拽:“陸硯受傷了,他……”
宋星樓安撫着她的情緒:“我知道,我知道。”
他和安無憂兵分兩路,安無憂領着一隊人在谷下尋找,他則和剩餘的暗衛沿着山崖慢慢找下來。到了這裡,他從上面是看不見下面的情形,但見到有個山洞,總要縱身下來查看一番,然後就見到陸硯躺在地上高燒不退,再然後他便來阻止這個不會武功聽不見他的動作的,背對着他顯然打算客串一下穿山甲的女人繼續挖洞。
“陸硯有沒有事?”林若素問。
宋星樓雖然不是大夫,好歹也跟個大夫相處了這麼多年,傷勢是輕是重總能判斷:“他還好。”
“真的?”
“嗯。”宋星樓點點頭,從懷裡拿出一支信號煙彈,扯了捻子放上空中,這才繼續道:“他沒有傷到骨頭和內臟,只要回去好好上藥修養,過個一個半月也就好了。”
林若素這才放心地點點頭,忽然想起無憂,便又問道:“無憂呢?”
宋星樓想起那個一身寂寥,滿目清絕的少年,有些頭疼地揉揉太陽穴。昨晚林若素和宋星樓夜深未歸,自己本還未多在意,只道那個行事古怪的林若素拐了好心性的陸硯去哪裡玩。倒是那少年獨自出去找了半夜,拿了幾片衣角回來,自己這才覺察事情不妙。連夜召集手下的暗衛來到郊外搜尋。一向單獨行動的安無憂居然一聲不吭地就同意他的安排,與他分兩路人馬搜山。只是,搜山之前,安無憂站在山崖前向下看了一眼,那眼神肅殺得宛若寒潭底的淤泥,瞬間便能讓人沒頂。
“他在山下找你。”宋星樓道。“我放了信號彈,馬上就有人過來。這上面是個半斜的小坡,只怕我們三人沒有地方站,不如就在下面等吧。”
林若素點點頭,坐到陸硯旁邊,也終於覺得自己渾身痠疼。
宋星樓掃了一眼暗處的那堆屍骨。他是練武之人,眼力非常人所及,一下得洞來便立刻注意到了那些白骨,但因爲心繫着這二人,倒也沒有去管它。此刻,他回想了一下這座山所在的位置,再看了看林若素點燃後就沒有熄滅的海油長明燈,望着那片黑暗,不由若有所思地咪起了雙眼。
不多久,身在附近的一些暗衛便來了,想了法子把昏迷之中的陸硯挪出了洞外。安無憂也隨後趕到。
本來宋星樓正要抱着她用輕功上去,林若素一見安無憂便立刻高興地從他懷裡跳了下來,也顧不得之前摔得渾身痠痛:“無憂,你來了。”
安無憂見到她平安,心裡的大石終於落了地:“姐。”
宋星樓眼見林若素想也沒想就離了自己的懷抱,多少有些莫名的不甘,不過他心裡擔心陸硯的傷勢,便自己先出去了。
安無憂抱着林若素也躍出了洞頂。
一行人真正在回到瑞王府時,已經接近晌午了。其間那些蒙着臉的暗衛把他們送到山上,上了趙管家一早備好候着的馬車,他們便自動離去了。不過,看着他們訓練有素的樣子,林若素不由猜想宋星樓訓養這批人的目的。
但是,所謂“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林若素可不打算和那些有的沒的的什麼什麼事沾邊,開玩笑,以她的那個衰運,麻煩不來找她她就該偷笑了,纔不會腦子秀逗了自動送上門。
林若素堅持聽了大夫證實陸硯確實沒有什麼大礙,這纔回自己房裡休息去了。然而她之前染了風寒,這一睡下竟高燒起來,等她意識清醒了,已經是三天之後的早上了。
而張開雙眼一看清站在自己牀前的是誰,林若素立刻就想喊人,偏偏在她牀前的人手更快,眨眼間便點穴封了她的口。
林若素對着眼前的人怒目而視,那人只是笑了笑,輕聲道:“別來無恙,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