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嫂子想起來就有氣，卻從來不會自我反省，總覺得是範家人騙了她。
“你現在打死他們，也沒用，最重要的是找到他們，我覺得你們可以打聽一下，範家在附近還有沒有別的親戚，不管他們有沒有聯絡，只要能找到蛛絲馬跡，比如他們有親戚去投投奔範大柱了，咱們就可以順藤摸瓜，找到咱村的人。”
對於找到，還是有希望的，但是找到以後是個什麼情況，這就不好說了。
就算找到，她們也不大可能再回到村裡，因爲一切都已經回不到過去。
髒的已經髒了，壞了身子的女人，在村裡擡不起頭，也很難嫁人。
就算沒失身，名聲也不好聽了。
好人家，根本不願意娶這樣的媳婦。
正說着，王家那邊果然鬧起來了。
周娥拍着手掌給她們看，“瞧瞧，我說什麼來着，這就是鬧起來了，男人在外面，女人在家，兩地分居，時間久了，不是男人變，也是女人變，再說了，那王銀杏看着就不像個好的！”
林嫂子把手裡的豆秧一扔，“你是不是不說話，就閒的胃疼，有你什麼事？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周娥有點怕喬月，可她不怕林嫂子，“事兒都幹出來了，去我還就得說兩句，以後我們家兒子找媳婦，絕對不能找這樣的，寧要醜的，不要浪的！”
“好啦！”楊氏吼她們兩個，“說兩句這咋又吵起來了，林嫂子，你還不過去看看，楊樹，快讓你爸也去一趟，別打起來了！”楊氏朝院裡喊了一聲。
楊樹很快跑出來，看到喬月，對她點了點，又跑去找他爹，他爹也到外面散步去了，還不曉得跑哪去了。
不一會，就聽見楊樹的聲音在村裡穿了個來回。
林嫂子把黃豆秧子一抱，也不剝了，站起來道：“我一個人過去也不成，回去叫他爸。”
小林家的打鬧聲，越來越大，還夾雜着孩子的哭聲，以及鍋碗瓢盆被摔碎的聲音。
聽的人膽戰心驚，動靜太大了。
周娥也不敢取笑了，“哎喲，這肯定是鬧出天大的事了，錢進他爸脾氣一向很好的。”
喬月低着頭，不作聲。
雖然她看見了，還載着王銀杏到鎮上，可是這纔過去幾天，林錢進他爸咋能回來的這樣快。
要麼就是他一早就聽到風聲，有人跟他通氣了。
清官難斷家務事，這趟渾水還是不要去蹚。
其實最可憐的是孩子，兩個孩子招誰惹誰了？
她能坐得住，喬奶奶卻不行，“我得過去看看，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嚇着孩子了！”
喬奶奶一向最怕人吵架，有話坐下來好好說，就算說不好，也不能動手，這讓孩子看見了，還不得有心理陰影。
“奶奶……”喬月本來要阻止她的。
但是轉念一想，奶奶要是不過去一趟，心裡肯定不落忍。
“奶奶，我陪你一起過去！”喬月站起來，抱着奶奶的胳膊。
兩人趕到王銀杏家門前時，楊茂才跟林嫂子一家也來了。
“林亮怎麼突然就回來了，他在外面幹好好的，說是過年才能回來！”楊茂才聽着裡面的吵鬧聲，只感覺頭皮都是麻的。
他一個大男人，雖說是村長，可是村裡大大小小，雞毛蒜皮的事，他都得管。
別的事也還好，最怕的就是拉架。
有時弄不好，還會誤傷他，你說他招誰惹誰了。
此時，林家門口已經圍了不少人，可是誰敢不進去。
別人能不管，林鐵成不行，他趴開人羣，“我進去看看，大晚上的鬧成這樣，像什麼樣子！”
“我也去，”喬奶奶也跟着進去了，主要是心疼兩個孩子。
楊茂才再不情願，也還得進去。
都有人進去了，後面跟着人也越來越多。
林家的堂屋點着煤油燈，昏黃的燈光下。
王銀杏披頭散髮的坐在地上，身上的衣服也被扯爛了。
林錢進跪在母親身邊，哭着握住母親肩膀，還有一個小的，也趴在母親腳邊，母子三個，哭成了一團。
而那個盛怒的男人，坐在堂屋的大桌邊上，一臉的怒氣衝衝，兇相畢露。
冷眼看着地上的母子三人，眼神中卻帶着陌生。
林鐵成走進堂屋，看着哭成一團的三人，心中有些不忍，“林亮，你有話不能好好說嗎？幹什麼一回來就鬧成這樣，不看大人的面，還得看孩子的面不是？”
林亮長相普通，不好看，也沒難看到哪去，屬於丟在人堆裡，看十眼也找不到的一類。
“孩子？”林亮像是聽到什麼最好笑的笑話，冷笑連連，“還不知道到底是不是我的呢！”
男人一旦有了懷疑，之前所有的一切，都能被他全盤否定掉。
王銀杏靠坐在堂屋門口，仰着滿臉淚痕的臉，嘶吼道：“林亮，你不要血口噴人，我給你生了兩個兒子，跟你了十多年，到來你就給我這麼一句？你還有良心嗎？你還是人嗎？”
林亮突然站起來，陰沉的瞪着她，“我怎麼不是人了？既然事情到了這一步，我也不怕人笑話，你他媽揹着我，跟人偷情的時候，怎麼就沒想過，我要不要這張臉，我還是不是個人，你摸摸你自己的良心，我對你們娘幾個怎麼樣？可是你呢！”
王銀杏捂着臉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林亮一回來，就把她從牀上拖起來，接着就是一頓暴打。
嘴裡罵的，都是她偷情的話。
王銀杏當時就感到心涼了徹底，她那天到了鎮上，就跑去吳正新的工地，想找到他，人是找到了，卻被一個熟人看到。
當時，她覺得問題不大，她找吳正新，又不是大晚上。
吳正新聽說她月事沒來，也有點害怕了。
這偷情的人都是如此，沒出事的時候，腦子裡心裡，只想到怎麼快活，怎麼激情，根本沒想過萬一出事了怎麼辦。
吳正新也不算太糊，帶她到衡江，找了個家小醫院，冒充夫妻，做了檢查。
其實這事也不能全怪他，那天他把醫生開的單子，隨手裝進口袋了，回去以後，無意中被人看見了。
要說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就算現在不透，也不代表以後還能一直不透下去。
林亮得到消息，越想越生氣，也不管省不省錢了，找了一個工地的人，包了他的車子，一路開車回來的。
林鐵成傻眼了，“這……這事會不會弄錯了？”
“她都要墮胎了，你說有沒有錯？”林亮罵着罵着，忽然蹲在地上，兩隻手捶着腦袋，捶的很用力。
林嫂子拉了下林鐵成，給他使眼色。
林鐵成退到一邊，這事的確不是他能解決的。
更何況……讓他怎麼勸呢？
楊茂才也呆住了，他是勸好，還是不勸的好？
只有喬奶奶，走過去，把小的抱起來，拍着後背哄，“不管大人做錯了什麼，孩子都是無辜的，林亮，你剛纔不應該那麼多，再過幾年，錢進就要成大人了，你想讓他在心裡恨死你們嗎？”
“錢進，錢寶，我的孫子，這是造的什麼孽啊！”
王銀杏的瞎眼婆婆，扶着門摸索着要走出來。
“媽！我對不起你！”林亮跑到老母親跟前，母子倆又是哭成一團。
王銀杏的哭聲漸漸停下，看了看自己的兩個孩子，突然把身邊的林錢進一推，爬起來就往外跑。
“王銀杏，你要幹什麼？你們快攔住她！”楊茂才大吼一聲，急的不得了。
這種場面，他也不是第一次見，王銀杏要幹什麼，他能猜到八九不離十。
瞎眼婆婆慌忙推兒子，“林亮，快去攔着，快去把他攔下來，再怎麼說，她也是你兩個兒子的媽，快去呀！”
林亮遲疑的不動，這可把瞎眼婆婆急壞了，“鐵成，你快去，快去把銀杏追回來！”
“好好，我去！”林鐵成點頭追去了。
其實也不止她，林嫂子也一早就追出去了。
再怎麼打怎麼鬧，也不能出人命。
哪怕他倆離婚，王銀杏離開村子，到外面去，也不是不能活下去。
喬奶奶給錢寶擦眼淚，看這孩子哭成這樣，教她想起那天柳茵走了之後，他們家的孩子，也是哭成這樣，“林亮，既然事情已經出了，你心裡有氣有怨，這我知道，可是再吵再鬧，也解決不了問題對不對？ ”
“我看哪，明天把你們兩家的老輩都找來，坐下來討論一下這事該怎麼處理，現在也不是早年間，不能叫人弄死了，真要不能跟她過，就離婚，你還年輕。”
喬奶奶這一番話，說的語重心長，但更多的是傷心，是感同深受。
瞎眼婆婆摸索着擦掉眼淚，勉強扯出一個笑容，“老嫂子，叫你看笑話了，進來坐，你們都進來坐，林亮，把屋子裡收拾一下，就算天塌下來，日子還得照過，錢進，錢寶，到奶奶這兒來。”
楊樹也來了，他走過去，把林亮攙起來，拍了拍他的肩膀。
方家的兩個兒子也來了，幫着一塊收拾堂屋。
這年頭哪家的鍋碗瓢盆，都是家裡的重要東西，現在全砸了，明天連吃飯的碗都得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