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事,”林亮紅着眼睛,情緒平復了些,“喬奶奶,您進來坐着說話,媽,你也進來坐着,錢寶,爸爸抱。”
大半年沒見着兒子,林亮怎能不想,不心疼。
之前說的都是氣話,怒火衝到頭上了,說起話來,也是不管不顧。
但是他現在真的沒有心情,去管王銀杏的死活。
喬奶奶把孩子遞給他,欣慰的笑着道:“還是那句老話,孩子是無辜的,我們家那會不也是這麼過來的,都一樣,其實真的走過來了,回頭再瞧瞧,不過就是那麼回事,我的想法也簡單,只要把兩個孩子養大,我死也能閉上眼睛。”
喬奶奶說的都是肺腑之言,最能說到人心裡去。
林老太太表情難受極了,話是這麼說,可是心裡該難過的時候,還是很難受,“我也是這麼想的,主要是孩子太可憐,我家錢寶啊……”
林錢寶有點怕他爸,對他也有點陌生。
十幾分鍾之後,林鐵成揹着全身溼漉漉的王銀杏回來了。
喬奶奶抓緊喬月的手,問道:“她這是怎麼了?”
“跳河!”楊茂才愁的不得了。
村子不太平,他這個村長面上無光。
你說這算個什麼事。
當初日子艱苦的時候,還能一家人齊心協力,同甘共苦。
可是現在,日子剛剛有點起色,卻又折騰的過不下去了。
王銀杏被放回牀上,也不知怎地,人始終沒醒,林嫂子提議找醫生過來看看,再不行,就得送醫院。
可是林亮抱着孩子,看也不看,催着林錢進,把老孃送回屋,然後又開始趕他們離開。
那意思是不想他們再管了,是死是活都是他們自個兒家的事。
喬月始終沒吭聲,也沒有發表任何意見。
別人家的事,又是一團亂麻,剪不斷,理還亂的事,怎麼管?誰也別想管的清。
喬月扶着奶奶回去的時候,楊茂才跟楊樹也同行,林家兩口子也跟着。
楊茂才覺得心累,“這事還真就難辦了,我估摸着,明天銀杏的孃家就得來,不過她到底跟誰那個了?”
這一點,楊茂才始終想不通,按理說,不應該是村裡的人。
村裡的老少爺們,他成天盯着呢!
這事林嫂子知道的多一些,“真要說起來,就是上一次來咱們這兒裝電裝電話的那個小包工隊的頭頭。”
林鐵成眼一瞪,“你知道你怎麼不說呢?”
林嫂子也瞪他,“我說什麼?你讓我怎麼說?我又沒抓着真憑實據,再說了,我可不想弄的雞飛狗跳。”
說完,林嫂子又把目光對準喬月,“你肯定也知道,你不也沒說?”
喬奶奶握着喬月的手,“你看見了都不敢說,我們喬月還是沒出閣的小姑娘,她怎麼能說?”
林嫂子心裡老大不高興,還不罷嘴,“可是我那天,瞧見王銀杏坐她的車走了,是去鎮上了吧?”
喬月笑眯眯的看着她,“我看見了就要說嗎?我知道了就要說嗎?她又不是小孩子,自己做了錯事,就得自己承擔,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楊茂才擡了擡手,“喬月這麼說也沒錯,偷人都是偷偷摸摸的,就算咱們知道了,還是於事無補!”
封瑾站在門前,等着他們回來。
楊茂才看見封瑾,又在心裡讚歎一番,瞧瞧人家的這氣場,有大將之風啊!
“封團長,怎麼在這兒站着?是不是聽到村裡發生的事了?讓你見笑了,咱們村人口多,雜七雜八的事情也多,不過已經沒事了,晚上應該不會鬧起來了。”楊茂才一開口就停不下,嘮嘮叨叨個沒完。
封瑾朝着喬月伸出手,“你們村的事,不用跟我說,天晚了,各自回家休息吧!”
楊茂才有些尷尬的笑了笑,“封少說的是,的確是不早了,明兒一早我還得到鎮上開會,你們都回去吧,我們走了!”
楊茂才帶着兒子,朝另一個方向走去,其實是走了回頭路。
“爸,你咋那麼怕他?我瞧着,他也不像很兇很惡的人,再說,他可是軍人,軍人不是應該老百姓愛戴的嗎?”楊樹還是不適合父親卑躬屈膝,大家都是平等的,就算封瑾官職高,爲人冷漠,叫人一眼看過去,挺威嚴的。
可是再怎麼樣,也不至於讓父親,像……像奴才似的。
在楊樹眼裡,父親可不就像個奴才嗎?
楊茂才呵斥他,“你懂什麼,沒在官場待過,你哪裡知道他的厲害,再說,你知道什麼是平等?有錢的人就是高人一等,有權的人,高了好幾等,你爹要想再往上走,還就得跟他搞好關係!”
“爸,你不當村長啦?”
“當啊,現在不是正當着呢嗎?可是現在當,不代表以後還得當,兒子,實話跟你說吧!你爸現在跟鎮長的關係,那是好的不能再好了,除了你爸的能力之外,更重要的是,封家在裡頭起的關鍵作用。”
停了下,楊茂才又繼續說道:“每回鎮長見了我,都要問一聲喬家的事,還有咱們村通電通最話,還要修路,那是走在了全鎮的前頭,聽說錢已經撥下來了,馬上就要修了!”
楊樹久久說不出話,原來權利的作用這樣大。
楊茂才覺得兒子還是太嫩了,見的世面少了,“兒子,你考到衡江上學,以後在那兒多見見世面,將來留在外面工作,別再回村裡,村子太小了。”
可是楊樹不這麼想,“就算唸了大學,也能回來,我還想跟喬陽一塊養魚,辦養殖場呢!”
“又胡說八道!”楊茂才厲聲斥責,“在鄉下乾重活,能有什麼大出息,咱們楊家培養你一個容易嗎?你將來是要光宗耀祖的,要是還在鄉上待着,還上什麼學!”
“爸,你這麼想可就不對了,我反倒覺得喬陽做的事,更有前途,我都跟他說好了,將來一起幹,爸,我別看我跟喬陽每天大蹬着車,又累又辛苦,送的東西好像也不值錢似的,其實是不知道,我們一個暑假,賺了多少錢!”
楊樹賺的錢,一直他自己藏着,誰也沒說。
他不說,楊茂才就以爲他們小打小鬧的,也就是賺個零花錢,能成什麼大事!
楊樹伸出手,攤開,“爸,我賺了這麼多。”
“五十?五百?”楊茂才接連猜了兩個數,瞅着兒子還是搖頭,他又猜了一個,“總不能是五千吧?”
楊樹嘿嘿一笑,“就是五千,而且全是現錢,喬陽賺了一萬,我是五千,三輪車跟貨源都是他的,我覺得這樣才公平,我不能平分他的錢。”
楊茂才愣了好一會,還回不過神,“這……這咋可能呢!”
“怎麼不可能了,我們做的也算無本生意,賺的錢不需要刨去本錢,也不需要店面租金,更沒有稅,省事的簡直不能再省了,但是入秋以後,小龍蝦的生意也就少了,到那時,他一個幹正好,明年他還打算再弄一塊魚塘,養小龍蝦呢!”
別看平時喬陽不怎麼說話,總是悶着頭幹活,反應好像也挺差,但是他心裡有自己的想法,只是不太善於表達,除非跟他關係熟了,才能真的跟他交心。
楊茂才皺着眉,想到了其他方面。
喬陽前兩天找他談來着,兩人也商議過了,封老爺子還給他把關,有老爺子坐陣,當然沒人敢糊弄他。
楊茂才的心裡有自己的小九九,既然喬陽要幹,何不讓村裡人都跟着他一起幹,要富大家一起富嘛!
喬家的夜晚很安靜,但是這一晚,喬奶奶卻一直睡不着,心情沉重。
“奶奶,還在想林家的事?”喬月側着身子,閉着眼睛問。
喬奶奶的聲音透着無盡的滄桑,“我怎麼能不想,一看見他們家鬧的這樣,就想起當年你母親走的時候,這麼些年過去了,也不知道她過的怎麼樣,我不是原諒她,也不是惦記她……”
“我明白您是什麼意思,可是在我眼裡,她只是生下我的有,僅此而已。”更何況,現在的她,根本不是喬月,對柳茵更沒有任何好感。
“你說的對,將來還是給你爸再張羅一個老婆,以後我走了,你哥結婚了,你爸身邊沒個親近的人,多寂寞。”
“這事咱們之前不是說過了嗎?得看緣份,不是說找就能找到的,您讓人幫着留意,等有了目標,咱們再商量對策!”
次日一大早,喬家的電話就響了。
喬奶奶今兒起的也有些晚,“這是誰啊?一大早的打電話。”
“我去接!”喬月穿上拖鞋,奔到桌邊拿起電話,“誰啊!”
她的語氣可不怎麼好,有點衝。
電話那頭沉默三秒。
“嫂子,你咋這麼大火氣,我沒得罪你吧?”是祁彥的聲音。
喬月笑了,“沒有,你當然沒有得罪我,我還有事求着你呢,啥時候能過來幫我們家蓋房子?你放心,這回該給的工錢材料錢,我一分不少你的。”
總是佔便宜,也不是她的風格。
“喲,嫂子以後可別說這種話,能把人嚇死,上午就過來送材料了,工人今兒也能到位,您跟二哥都催了,我敢不積極嗎?”祁彥這話怎麼聽,都有點心虛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