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妙下牀來,走到房門處,開了門,看着門外站着的衣着整齊的狗蛋問:“你找我有事?”
狗蛋略顯侷促的笑了一下,指了指外面仍在電閃雷鳴的夜空:“你若是害怕,我可以陪你聊聊天。”
狗蛋作爲唐弈的親弟弟,相貌和唐弈有些相像,此時此刻秦妙看着狗蛋的面容,思緒嗖的一下就飛到了唐弈的身上。不由想着,若是唐弈這會兒在她身邊會怎樣?一定會將她緊緊的摟在懷裡,然後幫她捂住耳朵,讓她聽不見窗外驚悚的響雷……
狗蛋微微嘆氣,妙妙怎麼又走神了呢?他不過就是說了兩句極簡單的話,她這是又想起了什麼?
既然她不需要他來陪着,那狗蛋便道:“是我唐突了,我這就回房,你快些去休息吧。”
秦妙被他的聲音拉回思緒,想起來什麼,對他說:“今夜下了雨,怕是明天不能繼續趕路了。”她原計劃的是和他一起到了唐縣之後,她留在唐縣小住一段時間,他則繼續從唐縣趕路去中州,上州學。
狗蛋回答說:“中秋之後趕去州學就好,現在才六月,不必急。”
秦妙點頭:“如此便好。不若你也在唐縣小住一段時間,入了秋之後再去中州不遲。”
狗蛋微笑着答應了:“妙妙你不嫌我累贅就好。”
秦妙忙說:“怎麼會,你們這些學子日後都是大有前程了,趁着這個時候巴結巴結,總比日後和別人一起擠破你家門檻的強。”
狗蛋聽了會心一笑,還能開玩笑就好,她的心傷應該在漸漸恢復的吧?
說話間一道涼風從過道里吹了來,緊接着不知道那間客房裡面傳來門板被吹開的聲音。如此暴雨夜並非說話的好時候,狗蛋叮囑了秦妙好好休息之後便準備回房去。
轉過身剛走了幾步,忽想起來什麼,又轉過身來對秦妙說:“當初我找了先生唸書的時候,先生替我取了名字,單名一個‘淵’字。”
秦妙唸了出來:“唐淵?這名字不錯,你先生一定是有大學問的。”
狗蛋笑了一下:“謬讚了,不過是下場考試的時候能有個名字寫在卷頭。”
秦妙被逗樂了:“狗蛋這個名字確實有辱斯文。”
狗蛋,嗯,該叫他唐淵了,亦被逗笑,笑過之後再次叮囑了秦妙好好休息,蓋好被子,不要着涼云云,見秦妙一一點頭答應了這才放心的回房。
秦妙合上自己房間的房門,重新回到牀上,想着唐淵不愧是唐弈的弟弟,有的時候一樣的婆媽嘮叨。原以爲這天夜裡會失眠到天明的,不想和唐淵聊了幾句之後重新回到牀上居然來了睏意,外面暴雨嘩啦啦的下,秦妙卻是很快就睡熟了。
第二天醒來時,天色已經不早,身上仍有些汗意,可明顯的沒有前面幾天那麼炎熱了。
秦妙起牀之後離開了客棧去了元色布莊。唐淵因爲不着急趕路便跟着她一起去了布莊。
闊別三年,此番終於再次來了布
莊,遠遠看去,布莊所在的鋪面略略舊了一些,可是生意依舊紅火,上門買布的顧客絡繹不絕。
站在店門外,能看到馮三娘雖然仍舊笑臉迎客,可是頭髮卻花白不少,臉上的皺紋也加深了幾許——她早已經不再年輕。四五十歲的年紀,在這個時代已經是個老人了。身上穿着元色布莊的元色布裁出來的衣服,一改當初做媒婆時大紅大紫的鮮豔着裝風格,如今已習慣了素淡的搭配,整個人竟顯出幾分端莊貴氣來。
秦妙進了布店,叫了一聲:“三大娘。”
馮三娘循聲看向秦妙,驚得丟開手上所有的活兒,看了又看,之後才走到秦妙面前來,激動無比的握住秦妙的手,晃了幾下,纔開口說:“好丫頭,幾年沒見了,這麼快就長大了!”
秦妙笑了:“可不是,時間過得可真快。”
馮三娘擡手比劃了下:“我記得咱們剛來唐縣的時候你才這麼高。現在都出落的這樣高挑,小大人了。”
秦妙現在的個頭比馮三娘要略高一些,無怪馮三娘會說她高挑。秦妙也記得當初來唐縣的時候馮三孃的頭上還沒有這樣多的白頭髮,臉上的皺紋也沒有這樣深,歲月無情,幾年的時間裡,馮三年老了許多。
馮三娘握着秦妙的手,兩人帶着重逢的喜悅聊了一陣之後,馮三娘這才見着秦妙的身後還站着位少年,打量了唐淵兩眼,問秦妙:“這位是?”
秦妙回答說:“這是唐淵,我之前在唐家莊的一位朋友。”
馮三孃的眼底露出一抹若有所思,秦妙知道她不太相信自己剛剛的話,補充說:“他是二狗的弟弟狗蛋,今年春上考中了秀才,要去中州的州學裡面繼續唸書,我正好要回去齊州,便和他一道路上也好有個照應。”
如此馮三孃的心中才稍安一些:“原來是位小秀才。年紀輕輕的竟有着這樣的功名,以後可是前程無量。”
也許是得知了唐淵是位秀才,馮三娘對他的好感增加不少,沒了當初的猜疑和防備,還笑着對他說:“若是嫌住店麻煩不如就住我這裡,不瞞你說,我們家秋兒今春也考上了秀才,你們兩個年歲相仿,正好在一處唸書做學問。”
秦妙一旁聽着,大驚:“三大娘,秋兒今年也考上了秀才,這可是件大喜事,怎地沒聽你說起過?”
馮三娘看向秦妙:“你這丫頭去了遠房的親戚家後幾年都沒有音訊,我那裡告訴你啊?再說了,秋兒在朱老先生家裡唸書,若是考不上秀才那才讓人笑話呢。”
秦妙聽罷問:“秋兒這些年一直都在朱老先生家裡唸書?”
馮三娘點頭:“是啊,一直都承蒙朱老先生照應着。不過這一年多來朱老先生的身體怕是不怎麼好,你大哥已經從朱老先生家裡搬了出了,住進了城郊的農莊,一面侍弄莊稼一面閉門讀書。”
“我大哥住進了農莊?虧得三大娘你告訴我,不然我等會兒就要去朱老先生家找人了。”秦妙想起來朱老先生,便想起
來了當初給朱老先生些推薦信的容公子,然後就會想起來京城中朝野深處的那些黨爭。
當年想起來朝廷裡面的那些黨爭只感覺很遙遠,對於自己來說最多不過是多賺些銀子待大哥入朝爲官之後可以不用爲銀子發愁,現在看來,京城中的那些紛爭便是就要到眼前了,一個多月後大哥鄉試完畢便要進京參加會試和殿試。
假如能奪得功名,最遲今年冬天就能官袍加身,屆時朝廷中的各種爭鬥便會直接鋪呈在眼前,想逃都逃不掉。
大哥當初考秀才時可是連中三個案首,早已經是唐縣乃至中州的風雲人物,此番考舉人考進士發揮的再差也不太可能會落第。看來唐縣裡面的安靜日子就快要到頭了,大家很快就要到京城見大場面了。
秦妙想着這些事情的時候,馮三娘正和唐淵說話,邀請了他住在這布店的後院,說是去年後院拓寬了不少,特地給建了個小書房,讀書寫字方便的很。
唐淵拿不定主意,看向秦妙徵求意見。
秦妙點頭:“三大娘一番好意你就住下吧,反正現在離中秋還有好一段時間,住在客棧也不是辦法。”
唐淵得了秦妙的準話便答應了馮三娘。
馮三娘很是高興:“我們家秋兒平日裡在朱老先生家唸書認識的同齡人不多,今兒個正好你跟了妙妙來,正好留下來住着和秋兒做個伴,日後去中州唸書也好,進京考進士也罷,都是個幫襯,即便是日後各自成了家也要常來常往,朋友多了路好走不是。”
馮三娘這一輩子,不管是做媒婆還是後來跟着秦妙做生意,都是常與人打交道的活兒,一雙眼睛早就煉了出來,眼前站着這人是個什麼脾氣秉性,心地好還是壞,她不動聲色的觀察一番,略略聊上幾句就能看出來。這會兒竭力邀請唐淵住到自家,八成是看出來唐淵其人比之其他同齡人要優秀的多,不然也不會將成家之後也要常來常往的話也說出來。
馮三娘一番盛情,唐淵推辭不過便答應了下來。跟着店裡的夥計去了後院,看自己以後的一個多月裡要居住的房間。
很快地鋪面上就只剩下秦妙和馮三娘兩個。馮三娘這才細細的詢問起秦妙家裡的情況。
秦妙回答說:“家裡都好着呢,去年舉家回了原籍,在那邊吃住都挺好,今年春天我娘還開了一間酒坊,我爹和我四姐在酒坊裡幫襯着,日子過得還算充實。”
馮三娘聽罷,感慨說:“你看看,這日子啊,就是越過越好。想當初你剛救了我將我收留在家裡時,你家那時還只是個窮莊戶,不想現在竟這樣發達了……”
這算哪門子的發達?秦妙暗道,馮三娘那是沒見過齊州沈家的奢靡。不過這也沒什麼,沈家再風光又有何用,最後還不是被人算計的啥都不剩?如今沈家的家財姓了誰的姓,誰也說不準。
“三大娘,別說別人了,你自己的日子不也是越來越好?秋兒如今出息了,你就等着享清福吧。”秦妙迴應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