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運的是,种師道這樣的將領太少了。不然金軍又豈會兵臨汴梁?
河裡深吸了一口氣,敵人是強大的,也正因爲強大,因而必死。一旦攻破這股宋軍,汴梁的宋軍必然膽寒,那時汴梁朝夕可破。
議和有什麼用?元帥也真是的,只要攻破汴梁,美女,糧食、金錢什麼都有了,爲何要議和?打蛇不死反咬人,放虎歸山是大忌。河裡對元帥與宋軍議和一直耿耿於懷,極爲不滿。
只要種家軍破滅,宋軍再無可戰之師,他早已經派出士兵,向元帥求援,只要元帥援軍到了,种師道必死,種家軍必滅。
時間在流逝,等了很久,沒有等來援軍,反而是等來了了退兵命令。
“不可能,勝利在握,獵物已經到手,再打上一棒子就死了,怎麼會收手呢?”河裡不滿到了極致。
“這是元帥信物,將軍要抗令不尊嗎?”傳令兵道,揮動着手中的令牌。
看着將令,河裡無奈的點點頭,他倒是想要抗令不尊,哪怕事後遭到元帥嚴懲,只是僅僅五百可戰之兵,想要一戰也沒有本錢,想要抗令不尊也沒資格。
“退軍!”河裡艱難的說着,看着死去的戰士,心中悽然,“滅宋之功,毀於一旦;再要滅宋,就難了!”
心情劇烈起伏,河裡再也忍受不住,口中吐血,跌落馬下。
“將軍……”
這只是開始。
十幾年後,一位宋軍將領也是大勝,只是大勝後沒有等來援軍,而是等來了撤軍之令。
………
遠方,种師道靜靜地等待着,可是沒有等來金軍襲擊,而是等來金軍撤軍的命令。
“將軍,昨夜襲擊的金軍已經退去。”斥侯說着情報。
金軍退了,种師道沒有喜悅,而是閃過一絲不好的感覺。昨夜種家軍大敗,頃刻將要滅亡;可是金軍退了,就好似到嘴的肉,生生的吐了出來。將到嘴的肉吐了出來,必然有着更大的圖謀。
“再探再報,警戒依舊!”
一個時辰後,偵騎飛馬而來,“將軍大喜,大喜呀!”
“喜從何來?”
“金軍元帥完顏斡離不已經下令撤軍,向後退去三十里,營寨向西移動。勤王之師,可不斷進入汴梁,再無一絲制約!”
“絲!”种師道吸了一口冷氣,有些不可置信的又問了一句,“再說一遍!”
“金軍元帥完顏斡離不已經下令撤軍,八萬金軍向北退去三十里。援軍可以源源不斷進入汴梁,再無一絲制約!”
八萬金軍竟然退了,种師道有種天上掉下餡餅感覺,這是真的嗎,不是謊報軍情?如今金軍大勝士氣高昂,戰意激昂,出乎意料的退去了,事出反常必有妖。
許久之後,种師道平靜了下來,天上不會掉餡餅,即使掉下也是有毒的餡餅。
“大勝之後,金軍竟然退去,只有一個理由說得通,那就是免得功高蓋主,兔死狗烹,似乎完顏斡不離受到金國高層的忌憚了!”种師道想着,這似乎是大勝之後,營寨退去的最合適理由。
金軍向北退去,進入汴梁,再也無阻攔。可是种師道卻沒有率軍進入,而是梳理着軍營,調整着編制,而衝散的種家將士也陸陸續續趕到。
一天之後。
“宣撫使劉和,率領五萬大軍馳援汴梁,願在將軍麾下聽令!”
“召討使解潛,率領勤王之師馳援汴梁,只需要半天功夫,就可以到達!”
“名將折可求,率軍八萬援軍發誓殺金賊!”
“姚中平率軍八萬,爲聖君分憂!”
……十幾路援軍,陸陸續續趕到,這些援軍數量都不少,不是三五萬,就是七八萬,似乎說上只有一兩萬還不好意思見人。似乎只有种師道軍隊最少,如今多方收斂,也堪堪是一萬五千人。
這些援軍沒有立刻進入汴梁,而是匯聚在種家軍附近,一副馬首爲瞻的樣子。
每路援軍都比种師道多,可是每路將領都要恭敬的拜會種師道,即便是有些人不服。
可是不服不行,強大的戰功擺在那裡,
种師道堪比廉頗,年歲老矣,戰意猶存,大破女真鐵騎,五千女真精銳盡數覆滅,流血漂櫓,屍體盈野,只有幾百騎兵逃走。金軍元帥完顏斡不離大驚失色,頓時尿了褲子,慌張向後退去,以免陷入例外夾擊之勢,全軍覆沒。
衆多將軍都不是傻子,种師道顯然是勤王第一功了。
如今很快就要進入汴梁了,又要與那些文官鉤心鬥角,想到這些衆將都有種牙疼的感覺。
縱觀大宋開國百年以來,最善於以文治武,最善於文人統兵。
別看此刻大權在握,可是一到了汴梁,權力就要被架空,手下的幾萬好兄弟都是別人說了算。大戰時,文人坐在城頭上裝諸葛亮,勝利時功勞是他們的,是他們指揮若定,料事如神;若是戰事不利,比誰都跑的快,最後還反咬上一口,武將臨陣逃脫;最悲劇的是,戰死了,還沒有烈士待遇,反而是罪名全堆在身上,因爲死人是不會辯解的。
文人打了敗仗,只是被訓斥,罰俸,最壞也不過是貶官,因爲大宋不殺士大夫;而將領打了敗仗,輕則是免職,重則是砍頭,因爲武人沒人權,殺你不需要理由。
只有抱成團,才能免得當了炮灰,成了別人升官的踏腳石,失敗時的替罪羊。
而這個首領,只能是种師道,威望,能力,戰功一切都夠了。
各路援軍首領陸陸續續拜會種師道,种師道也是一一接見。种師道也是四處巡營,不爲別的,只是爲了查看其餘幾路勤王之師的戰力如何。可是大概看了幾圈,种師道很是失望,或者說是極度失望。
宋軍一向都有吃空餉的制度,似乎不吃空響似乎不好意思見人
宋朝一般以50人爲隊,2隊爲都,5都爲營,5營爲軍,10軍爲廂。大體是廂、軍分別設都指揮使,軍還設都虞候,營設指揮使,其下尚有都頭等。一隊50人,一都100人,一營*,一軍2*,一廂2.5萬人。
一廂至少有2.5萬人,可實際上,掛着廂的名號,編制卻是多數不全,能有一萬人就不錯了。
有的援軍,吹噓着有五萬援軍,實際上只有一萬不到;有的援軍,說着十萬大軍勤王,可是有兩萬就不錯了。
而最讓人擔憂的是戰鬥力,种師道很是擔心。
………
“官家,大捷呀!”
“种師道率領百萬大軍,進京擒王!”
“种師道遭遇金軍攔截,打破女真軍,斬殺上萬女真軍,流血漂櫓,屍體如上,堆積下的人頭形成的京觀幾十米之高!”
“金軍元帥,聽到種老將軍來臨,立時嚇的尿了褲子,急急忙忙逃跑,向後退了幾十裡,深恐被種老將軍斬殺!”
“種老將軍來了,金軍再也無法逞兇!”
大捷就這樣鑄成了!
大捷的消息立時好似旋風一般,流入死氣沉沉的汴梁。頓時,歡呼一片,原本死氣沉沉的汴梁,有了一絲生機。种師道,這個名字,過去知道的沒有幾個,可是如今卻是汴梁皆知。
這些日子,金軍威逼汴梁,城外的糧倉被破,汴河又被掐斷,物價飛漲,老百姓們苦不堪言。想要逃命,可是看着外面精悍的鐵騎,立時膽寒了,跑又能跑到什麼地方。
而讀書人日子過得也不好,太學和國子監早已經停課了。想要去花樓喝花酒,既沒有心情,也沒有興致。而又傳出官家要議和,奸臣要出賣河北,山西,立時炸了窩,天天去奸臣門前扔石頭,丟臭雞蛋。
而勳貴侯爺之流,也是惶惶不可終日,汴梁要是城破了,他們只能是死戰,即便是想要投降,想要當貳臣,金軍也似乎不要。
而宋欽宗之議和,還是決戰前,始終拿不定注意。
汴梁山下,惶惶然。可是隨着大捷的消息傳來,立時間好似過年一般。被困了幾個月,過着膽戰心驚,唯恐金軍入城,大量屠殺,如今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世界上,最不缺少的就是新聞,更不缺少八卦類新聞。
關於种師道額各種消息,歷時四處傳播。有的說,种師道原本不姓種,而是姓廉,是廉頗的後人;有人說,种師道身高一丈,一聲怒吼,立時金軍馬匹皆驚,一個金軍將領更是被嚇死;有人說,种師道是傳說中,大漢李廣將軍轉世,生下來就爲爲了殺滅胡虜;還有人立時反駁,種將軍乃是天上的破軍星轉世,爲的就是滅殺金賊。
總之,只是一夜間關於种師道的各種傳奇立時誕生。
“好好,不愧是種老將軍,國之柱石。有種老建軍,何愁金賊不滅!”宋欽宗看着捷報,上面寫着戰績,臉上立時樂開了花。
“官家,種老將軍用兵如神,若是他統帥汴梁軍馬,金軍必破!”白時中忽然道:“不如將京城人馬盡數歸於種老將軍統帥,金軍必破!”
“官家,可忘記了陳橋兵變?”這時,一直沉默的李綱開口來,“國之重器,豈能輕授予人,未見其利,必先見其害!”
“種老將軍是忠臣?”白時中立刻喝道。
“當年,太祖也是忠臣!”李綱立時不動聲色的道。
“哈哈!”白時中立刻笑了,臉上閃出嘲笑,“當年狄青也是這樣被冤枉而死的。李綱,你一介廢物,掌控汴梁二十多萬人馬,卻是坐困於孤城,不敢出擊。這些時日,你可取得一次大捷,可傷敵過千。沒有本事,就要退位讓賢,莫要嫉賢妒能!”
“你難道忘了五代之禍嗎?”李綱語氣冷厲,面色有些潮紅。一想到种師道驚人的戰績,心中既是羨慕,又是妒忌。在他看來,汴梁守城之責,應該是他爲主,种師道爲輔;可是白時中可惡,竟然要讓种師道凌駕於他。
“兔死狗烹,固然可悲;可是兔未死,狗卻烹,這才悲哀。種老將軍遠道而來,不知心存感激,竟然想要奪種老將軍的兵權,如狄青那樣,謀害種老將軍,好險惡的居心呀!”
白時種冷漠的道。
“你血口噴人!”李綱憤怒道。
“夠了,不要吵了!”宋欽宗氣得拍起桌子,這些心腹總是不省心,老是內鬥不斷。
“臣有罪!”
李綱、白時中立刻跪倒在地,請罪。至於心中有幾分誠意,鬼才知道!
PS:宋朝是一個悲劇的時代,這個時代的大捷往往是擊潰戰,而不是殲滅戰。即便是和尚原之戰,順昌之戰,郾城、潁昌之戰等,多是擊潰戰,而不是殲滅戰。
*說過,傷其一指不如斷其一指。
宋軍的悲劇就在於總是傷其十指,卻難以斷其一指。
何爲大捷?金軍圍攻一個城池,一個將領守住了城池,可是任由金軍在外劫掠,結果金軍搶了許多婦女,財富等走了。金軍認爲勝利了,因爲打了許多草谷;宋將也認爲勝利了,保住了城池。這對宋朝來說,抱住城池就是大勝。
宋金交戰,五千金軍鐵騎對抗三萬宋軍步兵,結果宋軍死了二萬多,金軍死了三千多,金軍最後退去。宋軍認爲這是場大捷,因爲金軍率先退去,不是大敗了,爲何要退去,況且有三千女真死亡,這不是大捷是什麼。至於自身傷亡被忽略了。
這就是宋朝的大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