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在馬上,汴梁城漸漸遠去,回望着汴梁城趙樸心中滿是哀傷。
離開了汴梁,可能永遠也回不來了,不久之後,汴梁就會化爲真正的地獄,幾萬婦女被擄走,遭受侮辱;兩位皇帝被擒拿而走,衆多大臣,還有能工巧匠,都會被擄走。
那時,汴梁也會徹底衰落。
別了,汴梁!
騎着馬上,趙樸有些不適應,屁股和雙腿在上下顛簸中,極爲難受,可只能堅持。
而此刻他的職務是監軍,跟隨着种師中的大隊出發,三萬的西軍正在向着北方前進,救援河東,救援太原,可能是必輸,可能是必死,但是必須去,總不能看着太原失守而不派兵援救吧!
而一路之上,又有其他部隊匯入,最後構成八萬大軍,總算是可以打上一戰。
監軍,這時一個奇特的職務,權力可大可小,小時僅僅是一個掛名的職位;大時可以架空元帥,成爲軍隊的真正指揮。
監軍,類似於解放軍時代的政委。
而他這個監軍,沒有一絲權力,那位皇帝哥哥不放心將一隻大軍交給他,而种師中也在避嫌,自然的不會與他這位親王有太多的瓜葛。一路之上,說過的話,不足十句。
种師中只是要求趙樸坐馬車,卻被趙樸義正言辭的拒絕了,理由是要與士兵們同甘共苦,真實的理由是,坐在馬車上跑路太不方便了。
身爲大宋親王,趙樸嬌生慣養過了,騎馬這種技術活,自然不會了,可不會也得會,關鍵時刻跑路,全靠這匹馬了,坐在馬車上舒服倒是舒服,可是跑起路來,極度不方便,最容易成爲俘虜。
爲了活着,活得滋潤,必須學會騎馬
一路上趙樸默默的學習着,跟隨着老兵們學習者騎馬,還有問着老兵們一些基本常識。
身爲大宋王爺,趙樸會許多道理,可以說出六勝六敗論那樣的大道理,卻不懂一些基本常識,比如大宋糧食畝產是多少,宋兵的識字率有多高,宋兵的月工資是多少,騎兵作戰時基本要領,還有安營下寨時,該在何處最爲恰當,如何能防止投毒;如何應對夜襲。
這些知識,都是極爲凌亂,極爲瑣碎,很是平常,可是平常中卻是蘊含着大智慧。
趙樸過去的一些觀念也是漸漸糾正,比如大宋士兵,多是一天吃兩頓飯,而不是一天吃三頓飯;大宋北方的田地,好地能產下一擔五的糧食,就是好地;而南方能產下兩擔的地就是好地。即便是南方盛行着精耕細作,種植者雙季稻,收成也是四擔頂天了。
與後世,雜交水稻,玉米,馬鈴薯等,動不動就是上千斤,十幾擔相比,差了很多。
而士兵的糧餉也是連續欠下五個月沒有發了,倒不是种師中剋扣糧餉,而是朝廷連續一年多沒有給西軍糧餉了,一些糧餉還是士紳捐贈,或是种師中以自己的家產補足。
西軍的火耗極爲嚴重,經過戶部、地方大員等層層剝皮,最後能有三層落在士兵手中就是運氣好了。
宋朝士兵年薪在36—55貫之間,一貫大約等於300元,也就是一個士兵一年能收入在1.08萬—1.65萬。也就是士兵一個月收入在900元元—1400元。可實際上,經過層層剝皮,最後宋軍收入是一個月在300元—500元之間。
這裡的一貫錢價值多少,不是以等於多少黃金作衡量,也不是以等於多少白銀做衡量,而是以能購買多少米做衡量。在大宋,糧食產量較低的時代,糧食可謂是真正的硬通貨,糧食可以購買到金銀,可是金銀卻不一定能買到糧食。
比如如今的汴梁,國庫內的錢幣還有些,卻買不到糧食。
一個月300元—500元之間,買下的米能養活一家七八口人,很是艱難,宋朝士兵的生活很苦逼。
趙樸心中不由的吐槽不斷:這是既要馬兒跑,又不給馬兒吃草,在這種情況下,想要大勝仗,很是艱難,難怪宋軍屢戰屢敗。
而最難忍受的是,大軍要出征了,可是糧草竟然不夠。
兵馬未動,糧草先行,這是軍事文盲都知道的常識。可是大軍已經出動了,糧食還是沒有籌齊。糧食沒有籌齊也得上路,總不能因爲糧食不足,就不出兵吧!
一路之上,只能是一干一稀,上午的飯是乾的,下午飯是稀的。趙樸做了一個試驗,乾飯內沒有一絲油花,稀飯裡扎進筷子,筷子立不起來。
糧食不夠,只能是用路上的野菜來彌補,不管是味道好不好,能頂飽就行。
運氣不錯的是,春天到了,正是野菜生長的好季節。
有野菜可挖,可即便是如此,三萬人那需要多少野菜?多數情況下,即便是吃野菜,也吃不飽。
看着菜色的士兵,趙樸心中就心酸不已,吃不飽,還要負重三十二公斤斤上路,一天要行軍六十里,走得還是山路。而他騎着馬,每天還覺得屁股發痛,雙腿也磨起了泡,感覺苦逼至極。人與人,果然不能比。
士兵眼中缺乏生機,似乎缺乏鬥志,對於救援太原的重要性不知道,對於爲何要救援太原也不知道,他們只是對種家有着盲目的信任,願意跟誰种師道,种師中兩兄弟征戰,即便是被帶到來地獄也不在乎。
還有,西軍的軍紀很差,做不到好令行禁止,也做到凍死不拆屋,餓死不擄掠。
若是照着過去的脾氣,趙樸照舊上前教訓這羣兵痞了,整訓軍紀了,可是這一刻趙樸保持了沉默。
世界上,岳家軍只有一支;同樣世界上,戚家軍只有一支。
種家軍雖然強大,可比起這兩隻強軍而言,還是大大不如。
岳家軍,重視單兵作戰素質,步戰勝過金軍溪人部、契丹部,馬戰勝過金軍女真部,屢次擊敗金軍,是抗金的中流砥柱,撐起了南宋的半壁江山,岳家軍所到之處往往就代表着勝利,更是留下“撼山易,撼岳家軍難!”
戚家軍,走的是聯合作戰,鴛鴦陣是近戰的利器,每戰往往是以十破百,以百破千,以千破萬,僅僅是五千精兵就剿滅來入侵的倭寇。
這兩隻軍隊,都在抗擊外敵入侵時,留下了赫赫威名。而種家軍,卻破滅在抗金的路途上,成爲金軍強盛的踏腳石。
強必有因,衰必有果。
岳家軍、戚家軍崛起,有其原因;種家軍覆滅,有其因果。
…………
自從得知,儀王趙樸要隨軍出行,並擔任監軍以來,种師中心中就極度不滿。一個王爺不在汴梁好好呆着,卻要隨軍出征,這不是添亂嗎?這是打仗,還是保護你!
開國時期,宋太宗出征遼國,結果在高粱河大敗,,宋太宗差些做了俘虜,跑路時腿上被射了一箭,變成了瘸子。這個故事,告訴皇帝,不要御駕親征,看起來很風光,其實戰場很危險,一個不小心就死亡了。
刀槍無眼,在戰場上,士兵與皇帝時平等的,不會因爲你是真龍天子,箭羽就故意的避開你,刀劍扎進去,照樣會流血,照樣會死亡。
种師中想起,這個大包袱,心中就發愁。
可是很快他對這個王爺的看法就發生了改觀。他見過許多的監軍,監軍不是太監,就是文人,多數都是坐着馬車,很少騎馬,因爲騎在馬上太顛簸,一般人受不了。而這位儀王殿下,不會騎馬,可還是拒絕坐馬車,一開始的確是吃了很多苦頭,據親兵說,這位王爺的大腿上,磨出了血泡,可還是堅持着。
不斷地向老卒學習,漸漸學會了騎馬,不再是那樣受罪。
這位王爺是個文人,不會戰場搏殺之術,於是開始向老兵學習搏殺之術,持久不斷,雖然水平依舊很差,可是至少盡力了。
軍中糧草不足,不只是他這一路西軍,其他幾路援救太原的西軍,也是糧草缺乏,沒辦法,汴河被斷,糧草奇缺。他身爲將軍飯食物多是饅頭、鹹菜,米粥,再加上些野菜,而這位王爺的飯食也是這些,原以爲,這位王爺會吃不下這些簡單的飯食,即便是最後勉強下嚥,也會多有抱怨。
可是這位王爺倒是好,眉頭沒有皺幾下,就狼吞虎嚥的吃完了食物,一點也不嫌棄。若不是深知這位王爺的身份,他多會以爲這位王爺是假的。
當問及原因時,這位王爺回答道:“這裡的饅頭至少是新鮮的,而我在金營吃的饅頭是發黴的!“
相處的久來,种師中也對這位王爺很是滿意。
這位王爺身爲監軍,沒有過多的詢問軍事上的事情,也沒有問及一些軍事要情,只是默默的跟着隊伍,查看着地圖,然後在地上寫着畫着。若是有人詢問,他則是回答;若是有人不問,他就不回答,一副乖寶寶的樣子。
很快的越過了黃河,向着晉南地區前進。
…………
而此刻,趙樸看着地圖,正在發呆。
雖然他的歷史知識很是貧乏,可也知道靖康之恥發生了,而太原解圍之戰也失敗了,太原最後也淪陷了。而救援的宋軍,在金軍圍點打援的戰鬥中,被各個擊破,死的死,傷的傷,殘的殘,一部被殲滅,一部則是淪爲散兵遊勇,加入抗金義軍中。
种師中似乎也“光榮”了。
至於戰鬥的具體經過,如何被金軍打的落花流水如何最後犧牲,一切都是一筆帶過,或是含糊其詞。
沒辦法,靖康恥,太恥辱了。對待恥辱,世人都是選擇性的遺忘,將真實的歷史掩飾而去,留下的是虛假,甚至是荒唐的歷史。
歷史書上,寫到泥馬渡康王,可是卻沒有寫到康王掘開黃河大壩,阻止金軍鐵騎,於是淹死了無數百姓,黃河爲之改道,流入淮水。此舉,堪比後世的蔣委員長,掘開黃河大壩,形成黃泛區。
史書記載趙構,能拉動一石五斗(約二百斤)力的弓,典型的大力士,一個勇猛的武將。可是實際上,他一點也不勇猛,沒有上陣殺敵,反倒是逃跑將軍,一路南逃,在逃到揚州時,正在與某某女子圈圈叉叉,結果金軍入城了,嚇得不舉,變成了*。
還有歷史上寫到,岳飛北伐的口號是“直搗黃龍,迎回二聖“。爲何是“二聖”,不是“二帝”。因爲黃河清,聖人出,在宋徽宗當皇帝的時代,黃河水清了,按照迷信的說法,就是聖人出世了。可是這位聖人帶着大宋走向了滅亡。
宋欽宗、宋徽宗二人膽小怕死,想要學李煜那般主動投降,保全性命,於是出了城,向金軍獻上降表。可是歷史書上卻說,二聖大義,爲了免去汴梁大屠殺的發生,於是捨己爲人,效法佛祖割肉喂鷹,捨身到金營。
歷史是真實的,歷史書卻是虛假的。
就這樣,趙樸一邊學習者,一邊跟誰大軍繼續前進,
公元1126年(北宋靖康元年,金天會四年)五月,北宋朝廷再次組織軍隊救援太原,种師中由河北井陘西進,另外兩員大將,姚古和張灝分別從長治和汾州北上,三軍互爲犄角,共解太原之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