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州甚好,一切順利。”
宋美齡在電報上的語氣歡快,接到她從廣州發來的電報,宋子文暗暗放心。
王亞樵上門了,一同出現在宋子文面前的還有一名年輕高大的青年孫立人,身姿挺拔,冷靜堅定,隱隱有些沙場氣息,跟王亞樵的江湖味有些不同。
“孫先生是軍人?”宋子文問道。
“是的。剛從美國回來。我從司徒先生那聽說宋先生的事蹟,這次來有事找你幫忙的。”孫立人直接道。
“司徒南那混蛋嗎?怎麼,他在廣州嗎?”
宋子文有些生氣道,看着孫立人卻是欣賞,看樣子,孫立人和司徒南關係匪淺,有些不簡單。
“這個,不太清楚。”孫立人有些尷尬道,不明白宋子文爲何好像對司徒南有些怨氣。
“好吧!我能幫你什麼?”宋子文話鋒一轉,目光落在一旁的王亞樵臉上。
“滿足10000人三個月的補給,同時補充若干軍火。”王亞樵掏出一張列單,毫不客氣道。
“沒問題。”宋子文掃了一眼,順手放進口袋。
王亞樵是情報部的人,原本隸屬於南華情報部,苦艾道長在廣州整合國內的情報力量,也把上海灘的斧頭幫、安徽勞工總會等外圍組織收編了,而王亞樵也在廣州的軍情局掛了名,成爲僅次於苦艾的二號人物,暗地裡還控制着安徽的一個上千人的民團。
“老王,這次要玩多大?”
宋子文笑問道,饒有趣味地看着王亞樵,心道:眼前的帶着眼鏡,斯斯文文的小矮子可心狠手辣呢!
眼下的蘇浙戰爭把安徽、江西、江蘇、浙江、福建幾個省份都攪合進去,直系的軍隊開赴前線,兵力空虛的後方給王亞樵不少機會吧?嗯,廣州政府埋下的這枚棋子要生效了。
王亞樵想了一下,嘿嘿笑道:“不好說,不過最近我們忙着收容潰兵,民團編不下去了,只好分出部分人到上山做土匪了。你把東西運到馬鞍山就行了!我們的人已經控制了碼頭。”
媽的,這矮子狠毒啊!馬鞍上就在長江邊,距離南京只有短短一天行程,這夥人一旦發難,順流而下,有心算無心,說不準真把天捅破了!
“得要抓緊時機,不然齊燮元回過神來,肯定會派兵圍剿的。”
宋子文好心提醒道。
“嗯。”王亞樵點點頭,臉色嚴峻,不過他不會輕易放棄的。
現在他的部隊不僅裝備齊全,還從南華補充了一批有戰鬥經驗的軍官,這可不是辛亥年間,他在安徽組織的那些濫竽充數的民軍,就算對上北洋正規軍,也有一戰之力。
經過王亞樵解釋,宋子文鬆了口氣,也王亞樵的那支部隊有了信心,爲了保證將來在組織的地位,他也動了幾分拉攏之心,拍着胸口保證一定把貨物運到馬鞍山,反正那些貨物堆在上海倉庫也是白白佔地方。
宋子文對孫立人很有興趣,得知孫立人現在擔任民團的副參謀長,態度更是熱情。
孫立人,這位從美國回來的高校生正策劃安徽民團起義,能參與如此重大的事物,心裡有一團火,眼中閃出灼灼的野望。
宋子文看起來沒什麼架子,作風務實,孫立人佩服不已。兩人有着相同的留學背景,話題也比較廣泛,聊得投機。
宋子文很喜歡這個年輕軍官,朝氣勃勃,學識廣泛,跟充斥國內的粗鄙武人(軍閥)大不一樣。
王亞樵看出了什麼,也不點破,見事情辦好,便先行離開去處理斧頭幫的事物。
王幫主現在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大忙人,有了更大的目標,實際不怎麼看得上上海灘那一畝幾分地了。
嗯,黑社會也要及時轉型,再說王亞樵原本就是一介書生,在這個混亂的念頭,總有些理想的,比起渾身痞氣的黃金榮(已死)、杜月笙之流眼界自然要高!
宋子文對安徽民團的事上了心,不僅大方提供物資,還偷偷地視察一番。
此時的馬鞍山只是長江下游的姑山小鎮的一處的山脈,民國後,上海富商徐靜仁回到故鄉投資鐵礦,在杳無人煙的荒山野嶺選址辦礦,創立福民、利民兩個鐵礦公司,後合併爲福利民鐵礦公司,自任總經理。
不過,馬鞍山鐵礦還沒有大規模開發,更談不上日後的中國大型鋼鐵基地,不過前期的地質考察早已完成,報告就鎖在宋子文的保險櫃裡。
究其原因,很簡單,徐靜仁是美華公司的人!林一民、宋子文“收編”張謇家族後,也把跟張家關係密切,在南通實業公司,大生紗廠等公司出任過張謇副手的徐靜仁給“收編”了。福利民鐵礦公司也自然地落入美華公司手中。
林一民和宋子文商量後,不急於開發馬鞍山鐵礦,免得引起別人關注。不過,南華情報部在馬鞍山幹掉的日本間諜可不少,因爲此前徐靜仁把鐵礦賣給日本商人小柴。
爲了阻擊日本企業從海外獲得鐵礦,美華公司控制的鐵礦石絕對不會賣給日本企業的,宋子文深知這點,暗中跟徐靜仁商量後,徐靜仁也同意了。
於是,一年前,一夥土匪襲擊了福利民鐵礦公司礦區,打着自衛的名義,安徽民團順利控制了馬鞍山地區。
“自編自導的效果還不錯,不過子文,如此馬鞍山鐵礦長埋地下實在可惜了。”
從礦區下來,徐靜仁感慨地對宋子文道。沒有強有力的政府支持,要開發馬鞍山鐵礦困難重重,同時也要防備列強的覬覦。
“快了!徐老。這幾年,我們不是已經把馬鞍山摸了個透麼?”宋子文安慰道。
見徐靜仁還是有些失落,又道:“將來我們要把馬鞍山建設成像武漢工業集團那樣鋼鐵基地,這擔子可能要落在徐老你身上了。”
“真的?”徐靜仁激動起來,宋子文爲他畫下的一張大餅。
“當然。”宋子文點點頭,心裡補充道,“前提是馬鞍山是我們的地盤!”
宋子文此行主要是看看安徽民團,從偏僻的礦區出來,又一頭鑽進的姑山一處密靜的訓練基地。
“這裡有一千多官兵,戰鬥經驗比起北洋的正規軍要差,不過我們擁有裝備和士氣優勢。”孫立人有些自豪道。
從南華回來的那些軍官太好了,他們擅長在密林裡訓練一支優秀的部隊,這點已經從南華的立國之戰中證明了。
“好好幹!需要幫忙,儘管給我發電報!”宋子文拍了拍孫立人的肩膀,毫不掩飾自己對欣賞。他雖然不知兵,但隱隱覺得,這民團應該大有作爲。
第二天,宋子文離開馬鞍山,繼續回到他起家的地方——武漢,如何在即將下來的戰爭保護武漢工業集團成了他頭疼的事。
“劉總辦,你這是爲難我啊!”
宋子文剛抵達武漢,漢陽兵工廠的總辦劉承恩就上門了。嗯,漢陽兵工廠需要武漢工業集團(前身是漢陽鐵廠)的鋼材,不過製造槍炮的無縫鋼管業務受到宋子文的控制。雖然武漢工業集團有強大的生產能力,但不會輕易給漢陽兵工廠提供相關的技術,無縫鋼管的供應也是非常吝嗇。
“唉!看在咱們的交情上,宋先生就不能幫忙一下嗎?”劉承恩皺着眉頭道。覺得不好意思,因爲兵工廠欠對方的債務一直沒還呢。
宋子文和南方那些人關係密切,劉承恩大概也知道一些,這幾年,看着鐵廠的鐵軌一車車地往南方送,他心裡可羨慕了。
吳佩孚在河南洛陽建設自家兵工廠,把大量的人力物力投入到洛陽兵工廠,對漢陽兵工廠的關注也少了,相比之下,漢陽兵工廠就是後孃養的。
或許,眼前的這位就是不錯的奶孃吧?
劉承恩突然冒出了這個想法,如果把漢陽兵工廠併入武漢工業集團,情況就大不一樣了。
宋子文終究沒有給出承諾,武漢工業集團倉庫裡的鋼材不是提前送出去就是轉移到別處了,總之不會輕易落入敵人的手中。
煙霧滾滾,長江邊上的高爐成羣,蔚爲大觀。
宋子文每次看到都會心情澎湃,感覺心是炙熱的,喃喃道:“這次希望能平安度過,不然靠區區幾百人的廠衛隊是保不住這片基業的。”
此刻,他是多麼渴望南方的軍隊能立刻打過來啊!
廣州政府雖然放出北伐的風聲,但官方沒有正式確認,只是不停地製造輿論宣傳。
廣州好像更熱鬧一些,百姓並沒有恐慌,散佈在大街小巷的茶樓夜市生意依舊火爆,本地的工廠主們在聚會上更多的是討論從外省涌進來的“難民”。
最近工廠的訂單增加了不少,不少人計劃擴大規模,引進從外省來的勞動力還有資金。
司徒南坐在市井中,聽着那些肥胖起來的工廠主的議論,嘴角帶着絲絲笑意。
“走吧!”司徒南小聲對身旁的苦着臉的男人道。
回到廣州不久,苦艾道長就像影子一樣出現在司徒南面前,不過這位道長脫掉道袍,一點也看不出美國街頭那個忽悠道士的影子。唯一不變的是臉上的苦色,那帶着一絲慈悲的苦相依舊不改。
回到家,兩人開始討論局勢。
“道長,福建的情況怎麼樣?”司徒南問道。
“孫文的人跟孫傳芳死掐,李厚基是個廢物,早已失去了對福建的控制。齊燮元和盧永祥的人打得難捨難分,滬寧鐵路已經被打爛了,上海的洋大人暗暗着急,不過戰火沒波及上海灘,他們還坐得住。”
苦艾笑道,臉上一副看狗咬狗的表情。
他對軍情局局長的新職務感到滿意,大量的情報從上海不停地傳回來。當初司徒南留給他的那些人部分編入軍情局,在軍情局成立一支獨立於軍隊的特種部隊,只是極少示人而已。
“國民黨和孫傳芳打起來,也好!”司徒南有些驚訝,不過想想也有道理,以孫文不甘寂寞的性格,肯定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機會的。
而直係軍閥孫傳芳更是一位超會投機的野心家,歷史上曾經地崛起於蘇浙戰爭,把齊燮元、盧永祥等人耍的團團轉,短短几年間,一躍成爲以雄霸長江中下游五省的大軍閥。
可惜,沒過兩年,就被國民黨北伐打得落花流水。
“孫文和孫傳芳死掐對我們好像很有利啊!”司徒南笑道,“不過終究翻不起什麼大浪。等我們打敗吳佩孚在華中的勢力,長江下游的那些傢伙一個也跑不了。”
“說的也是。值得注意的是,孫文那夥人有不少G黨人攪合進去,就連北方的馮玉祥也和G黨有聯繫,據情報顯示,他們背後是遠東共和國的那些俄國人。”
苦艾皺着眉頭彙報道,所謂的遠東共和國就是蘇俄在遠東地區的衛星國,對於蘇俄大力向中國輸入革命,受司徒南影響的苦艾一直保持警惕,軍情局的相當部分精力都花在監察G黨身上。
“會不會影響我們的計劃?”司徒南問道,G黨就是他心中的陰影,也知道問題的根源在於國內的貧窮壓迫的國情,用武力手段是消滅不了他們的。
“這倒沒有。我們地盤的那些人都被我控制起來了,情報顯示,他們也在暗中推動我們北伐呢!一旦我們兵力分散,地盤越大,控制力就會下降,可能對他們而言是個機會。”
苦艾分析道。
G黨組織紀律嚴明,想打入他們內部非常困難,不過由於司徒南的提醒,早有準備的情報局從G黨成立之初就派臥底打入其中,從中活得大量的情報。
“北方很快就要亂了,最好讓他們往北方發展,千萬不能讓他們把精力集中在南方,免得干擾我們接下來的工業建設。”
司徒南提醒道。暗暗呼出一口氣,他要玩火,如果G黨安心在北方發展,雙方能和平相處的話,他不介意扶持G黨,有他們在,將來如果日軍南下,肯定會被牽涉不少精力。
相對而言,貧窮落後的北方真是G黨天然的土壤,很適合他們發展,司徒南的計劃裡,二戰前,統一全國的是不現實的。
“我知道該怎麼辦了。”苦艾點點頭,也只有他,能理解司徒南的良苦用心了。他執掌情報部也是司徒南保證國內的勢力不脫離控制的手段。
“馮玉祥可能會反叛吳佩孚的,他可能和張作霖有約的。一旦北方有事,我們就果斷出擊,用雷霆手段拿下華中。”
末了,司徒南不忘叮囑苦艾,沒辦法,歷史上倒戈將軍的名聲實在太大了。
“好。”苦艾點點頭,深以爲然。
“不過,廣州發出北伐消息後,孫文那夥人態度有些變化。前線的戰事有停火的趨勢。”苦艾補充道。
“誰也不是笨蛋。貪婪要跟實力相符合才能成事,否則——”司徒南搖搖頭,淡淡道。
聽到外面的車聲,宋美齡回來了,他笑着迎上去。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