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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雲歧青谷的打賞~~~~
卞範之不是不明白衛風在強辭奪理,也清楚這人根本沒有留手的打算,卻偏偏無從辯駁,出於一名謀士的本能,他的怒火瞬間消散,改而在臉面布上了一抹凝重。
庾氏也是美目中閃出了訝異之色,衛風的應對出乎了她的意料,她突然意識到,自已遇上了一個強勁的對手,這個人蠻橫,霸道,還耍無賴,總之,除了士人所應有的謙恭有禮與宜人風度他沒有,一切的惡劣品質全都能在他的身上體現,如此不依規矩行事的人物,只怕想要暗中謀算並不容易!
‘哼!兵家子果然不上得檯面,蔓兒怎會看上這樣的人!’庾氏的心裡涌出了一股磅礴的戰鬥慾望,以重新審視的眼神打量起了衛風,對於她這樣性格偏執的女人來說,只有攪得衛風雞犬不寧,妻離子散,甚至家破人亡才能獲得心理上的快感!
庾氏目光灼灼,直勾勾盯着衛風,一副我行我素的模樣,一點都不像丈母孃看女婿的眼神,也完全不顧忌王蔓還站在一旁。
趁着短暫的空檔,桓玄在一大羣人的護侍下邁入院內,小眼睛向四下裡一掃,喝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原本桓玄是直奔衛風府邸,行至半途,有人來報說衛風領着二百餘騎殺入了黃門郎孔道府中,於是調頭轉來。
衛風正要解釋,卻是“啊!”的一聲尖叫憑空炸響,殷仲文的妻子桓氏怔怔望向院內,滿臉都是不敢置信之色,連拍了好幾下胸脯,又猛的轉身面向桓玄,驚呼道:“六弟。這惡賊強奪了姊姊的府邸不算,還跑來孔黃門府裡肆意行兇,你看看。竟然無人倖免,這惡行當真是令人髮指啊!
姊姊只想問你一句。建康還有沒有王法了?你前腳被主上下詔錄尚書事,正待整肅朝綱,大展鴻圖,他後腳就胡作非爲,這分明是不把你放在眼裡啊!六弟,你若是忍氣吞聲置之不理,天下間誰會再服你?你不如捲起鋪蓋回江陵算了。也免得被人罵作懦弱無能,姊姊可丟不起這個臉!”
桓氏的挑撥無比惡毒,桓玄的臉色也難看到了極點,他找衛風。的確是存有當和事佬,讓衛風給殷仲文與桓氏道個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心思。
畢竟衛風佔了個理字,雙方一言不合。大打出手,這本就是各執一辭,沒法分出是非,關鍵更在於桓玄曾當着全軍面親口允諾衛風取回王氏舊宅,勢必不能反悔。只能自家先吃個啞巴虧,過些時日站穩陣腳了再找機會報復回來,並安慰自已這是秉公執法,可以搏取美名。
本該衛風給個交待,自已再教訓他兩句,事情就這麼過去了,孰不料,衛風竟然帶人把孔道全家打成這副模樣,還是親眼見着,當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桓玄滿臉的陰霾,問道:“衛將軍,你強行奪回太原王氏舊宅,雖有我親口允諾,但爲何下毒手重傷家姊與姊夫?縱使有分歧爲何不能待我覲見過主上再爲你雙方調解?哼!前罪還未計較,又闖入朝庭命官府邸行兇,如此狂妄囂張,渺視國法之徒,按律當斬!不過,念在你除去二國賊於社稷有功,我給你個分辨機會,說罷!”
桓玄的小眯眼中閃出了一抹殺機,如果能借這個機會除去衛風,他相信縱是王謝也無話可說,至於城外那數千騎,他根本不擔心,歸根結底仍是朝庭兵馬,只要安撫得當,誰有膽子造反滋事?說不定還能收爲已用呢。
桓玄對這五千騎並不是不動心,有騎兵在手,最起碼可以抵消掉北府軍的部分優勢。
殷仲文與桓氏也把一顆心緊緊懸到了嗓子眼,以看死人般的目光連連掃向衛風,彷彿這人死定了!
衛風卻不緊不慢的拱了拱手:“末將先謝過南郡公給末將一個辯白的機會,首先容末將陳述奪取太原王氏舊宅經過,末將有您的允諾,妻室乃太原王氏遺女,取回舊宅無可厚非,不過,殷仲文佔據我府是出於司馬道子的賜予,雖說司馬道子已伏法受誅,可在今日以前,始終執掌中樞,具有合法身份,這是個歷史遺留問題,因此末將與殷仲文生出了分歧!”
衛風這話比較中肯,既使桓氏都挑不出毛病,桓玄也點了點頭,示意道:“請衛將軍繼續!”
猛然間,衛風臉面現出了悲憤之色,伸手一指殷仲文,怒道:“有分歧不可怕,南郡公說的不錯,尋一德高望重之人居中調停,或可把事情解決,原本末將也是這麼想的,在末將索要之後,他殷仲文仗着妻室是您的親姊,惘顧您對末將的允諾執意不給,這倒罷了,一座小小的府宅雖說關係到您的名聲,卻與末將沒多大關係!
末將乃會稽都尉,爲會稽人士,這一生能來建康幾次?空佔着偌大府宅,僅每年的維護開銷都不是筆小數目,以末將的能力也只能勉強負擔,何必把錢財白白花在空處?何況今日午間,南郡公您曾打算把會稽王府賜予末將,而末將不敢接受,這以上兩點充分證明了末將非爲覬覦財貨,只是爲妻室討還府宅,以作奠念亡父族人之用!
可殷仲文千不該,萬不該,竟然辱罵末將妻室,滿嘴污言穢言,難聽之極,具體末將不說了,說出來都替他丟臉,南郡公想了解,可着人打聽,當時周圍有諸多鄉里鄰居圍觀,可輕易探得究竟!”
說着,衛風快步走向王蔓,緊握上她的手,厲聲喚道:“末將出身行伍,是個粗人,雖不精於文墨,卻明白家人不容外人辱慢的道理,大丈夫不能保一女子,何面目見人耶?所謂慟哭六軍俱縞素,衝冠一怒爲紅顏!誰敢污衊我妻王氏,老子就要他的命!既使賠上老子一條賤命也在所不惜!
今日,只取下殷仲文滿口狗牙而沒取他性命,已是顧及了南郡公您的臉面,若非他是南郡公您的姊夫,末將必將他當場打殺!您或許會認爲末將兇蠻不講理,但是,士尚且可殺不可辱,何況匹夫一怒,定教賊子血濺五步?
末將最後多嘴問一句,請南郡公捫心自問,倘若有人辱罵您的妻室劉氏,您是忍氣吞聲呢?還是令他罪有應得?”
隨着衛風那聲色俱厲的責問落下,一瞬間,院裡一片寧靜,王蔓的熱淚早已佈滿了整張臉龐,雖然緊緊抿住嘴脣儘量不發出哭聲,芳心卻比吃了蜜糖還要甜!如果不是有外人在場,她會毫不猶豫的縱入衛風懷裡,以最大的力氣把這個男人緊緊抱住,直至融爲一體!
奈何院子裡站滿了人,王蔓只能強抑下衝動,歡喜的捏了捏衛風的手掌,就把驕傲的目光投向庾氏!
彷彿在告訴她的母親,看!這是小女相中的男人,換了殷簡之,他敢嗎?您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庾氏的美目中也現出了一絲迷離,衛風的告白,是一名男人對一名女人最鄭重的承諾,也體現出了最直接了當的關心與愛護,雖然衛風告白的對象是王蔓而不是她,卻使她的心絃猛一顫動!
如果三年前有這樣一個男人能保護自已,甚至爲自已去死,自已能否放下身段而不計較他的身份,去一心一意的愛他,服侍他?
庾氏感覺心底深處有種很奇怪的情緒在滋生蔓延,這種情緒既讓她有種身心俱鬆的感覺,又使她發自內心的排斥恐懼,甚至還有因挫敗感而來的羞惱交加!
庾氏連忙晃了晃腦袋,把諸般紛雜的心緒排出了腦際,然而,那美豔的臉龐仍殘留着一抹淡淡的掙扎!
以陳少女與李駐、張寧爲首的男女親衛們均是目中含憤,一股熱血直衝頭頂,緊緊握上刀劍,彷彿只要桓玄敢糾纏不休,就會衝上前拼命似的!
桓玄卻是陷入了爲難當中,衛風的控訴並不是站不住腳,當時他雖不在場,但通過桓氏喋喋不休的嘮叨也能理出幾分頭緒,與衛風的描述大體符合。
魏晉南北朝時期,爭戰不休,綱紀混亂,好勇鬥狠盛行,衛風由於愛妻受辱憤而出手,不但不會受社會輿論譴責,還會贏來叫好聲,整個社會風氣便是如此,桓玄勢必不能逆潮流而動。
而且衛風還拿他的妻子打比方,這叫桓玄如何作答?何況親衛們擺出的那副拼命架勢也使他暗生忌憚,沒辦法,院子里人擠着人,真要有變故發生,他的體形太過碩大,跑都沒法跑!
只不過,桓玄的原計劃是在強奪府邸一事上訓斥衛風幾句,狠狠打下他的氣焰,雖故示寬大不予追究,但可以揪着衛風闖入朝庭命官府邸行兇的小辨子不放,把他定罪處斬,而如今,衛風的慷慨陳辭使他竟無法出言訓斥,就此揭過是不是會讓人看作軟弱?
桓玄需要個臺階,這臺階在哪兒呢?
“哈哈哈哈~~”驀然間,一陣長笑傳來,伴着長笑,謝混負手步入院內,讚道:“好一個慟哭六軍俱縞素,衝冠一怒爲紅顏!衛將軍怎可自謙不通文墨?照愚兄看,你非但文采緋然,還是性情中人,改日來愚兄府上,你我把酒吟詩,且看姑母是否言過其實!”
衛風大喜過望,有謝混爲自已出頭形勢將大有不同,連忙深深施了一禮:“謝中書謬讚了,衛某愧不敢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