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這個時候,對於顧曉白來說,就已經不一樣了。
她猛然握住了腰後的那柄死氣沉沉的刀,眼眸中堅定的神色多了起來,她身旁的人已經一一離去,龍澤血劍、古道衝還有數之不盡的人們,他們本應該有着更好的未來,但是去而因爲她的關係接連送了性命。
這樣視而不見是否是真正的出路?顧曉白的良心隱隱作痛——她甚至都以爲自己已經失去這個了,但是如今它卻在作痛着……爲了最後還關心她的沈空冥。
是的,她不能再失去沈空冥了。
“我該怎麼做,你教我,我學。”
顧曉白聽見自己在何樣說道。
“你看起來非常認真,因爲看見了什麼呢?”洛君塵瞥向了顧曉白,溫和地笑了起來,他伸手將那幾塊石板立在了虛空之中,而石板之上,漸漸透出了金色的銘文。“我很好奇,你喜歡沈空冥麼?”
“……我不清楚。”顧曉白嘆息一聲,她起身看向了面前的這幾塊石板,那些金色的命運躍躍欲試地從石板中掙脫而出,來到了顧曉白的面前,彷彿是有生命一樣。“我只是知道……沈空冥,會死。”
“那就歷練吧。”洛君塵笑眯眯地靠在了石壁之上,但他的內心卻是萬般的擔心,他帶着顧曉白的元神離開了此處,轉而進入了他的世界之中。
恍惚中,洛君塵看着這片屬於自己很久的小天地,隱約懷念起了已經徹底逝去了的無名客。
“陸安現在是否已經拿到了帝王槍?”顧曉白看着自己的元神出竅,這是她第一次經歷這種事情,但是卻絲毫沒有新奇的喜悅感,只有滿滿的沉重。
“他的辦事效率我向來喜歡,雖然不想在此去形容他的速度,但是……非常遺憾,我恐怕得告訴你最壞的消息,如果陸安想要快速地拿到他需要的屠殺工具,那麼他現在就應該已經在大開殺戒了。”洛君塵惋惜地嘆了一聲,他搖了搖頭,揮揮手指將第一塊石頭上的銘文凝結成一頭兇猛的野獸,向着顧曉白的元神呼嘯而來。“那麼也就意味着你的時間越來越少了,開始吧,從鬼佛陀的基本開始,我們沒有多少時間了。”
顧曉白嚥了一口口水,目不轉睛地盯着呼嘯而來的野獸,暗地裡下定了決心要刻苦的修煉,但是這個……。
洛君塵看着轉身就逃的顧曉白,突然留意到了第二塊石頭上的銘文正與之遙相呼應,洛君塵眯了眯眼睛——那是速度的代表,絕對的速度。
原來她是這種類型的修真者麼?洛君塵看着眼前到處逃竄的顧曉白,突然有了一些懷念的味道,他找了一個地方坐了下來,安然地看着顧曉白在毫無章法的到處亂跑。
說實話,他還算欣慰,但是……一想到陸安,洛君塵就覺得心底發毛,沒有半分的安全感可言了。
這個時間……陸安該找到帝王槍了吧?
而陸安現在何處?
他已經找到了他想要尋找的人,位於漠下神宮之上的寧遠古城中,他找到了那個舉世聞名的琴師,也找到了那個舉世聞名的將軍帳。
“早上好呀,軒轅無名。”陸安此刻正笑眯眯地蹲在一張乾淨的木桌上,手裡端着的是一碗果味的炒冰,他頗有興趣地一口一口的吃着,這一早上已經吃了五碗之多了,而且沒有絲毫停下來的意思。
“在這見到你真是太好了,我以前從來都不覺得這片荒原有這麼高的地勢,很顯然有人後天擡高了他,讓我猜猜是誰啊——嗯,你別出聲,我猜猜,這很有意思的。”陸安大口吃了一勺炒冰,他的目光掃過面前這幾個男人,抿了抿嘴,甚至還撓撓頭,眉頭皺的能夾死一個蒼蠅。
半響,也沒想出來究竟是誰。
“其實我說,這種事情你們到底誰能做得到啊?”思考半響無果的陸安有些暴躁,身旁沒了史叢生他彷彿就沒了束縛,縱然他平時也是一副浪蕩模樣,但是似乎離開了史叢生,他更容易憤怒。“來來來,我點點名,看看誰有這個本事去擡高一塊土地的地基這麼多,嗯?”
他面前的所有人都沒有接話,但是臉上的神情卻也沒有太大的變化,在陸安的眼裡他們似乎一點都不驚慌,也不失措,只是在等待,等待着陸安的發言。
這的確看起來像是非常尊敬的行爲,但是這種沉默對於陸安來說有點太過頭了,陸安不喜歡這種寂靜,就像是全世界只有他一個人一樣……批判的感覺。
他厭惡批判的死寂。
所以陸安伸出了手,從頭開始點起,坐在最邊上的男人正在把玩着一把斷刃,他的拇指摸過鋒利的刀口,皮膚便立刻被其無形的刀氣所割開,但奇怪的是,男人的皮膚在一瞬間便又癒合了,連一滴血都不曾流出。
“莫無天,你是來找你弟弟的,”陸安的目光正看着那個男人,他伸向他的手立刻就收了回來,似乎是害怕那個叫做莫無天手中的斷刃會一瞬間割掉他的手指一樣。“可是你弟弟現在還在沉睡,需要我提醒一下麼?在你旁邊坐着的這位……富家大少爺的手裡,爲什麼你們不先去商量一下再來與我敵對呢?”
說着,陸安將目光移向了莫無天身旁坐着的少年人身上,這個少年人看起來是這羣男人中最爲年少的一位,他手中持着扇子,緩緩搖着,目光也在看着陸安。
那是葉傾寒,他正坐在莫無天的身旁,當陸安說起莫道衝的時候,他清楚地感受到身旁男人身上的戾氣泄露了出來,莫無天喜歡他這個愛看書的弟弟,但他們不會互相幫助,除非一方上門求助——那關乎尊嚴與獨立,他們都看中這點。
可是這點尊嚴已經被陸安打碎了,莫道衝在一個對決中便輸給了陸安,這在莫無天眼中是根本不可能存在的事情,但是他竟然發生了。
而陸安還在繼續做着他的演講,即便在葉傾寒眼中,這像是最後的發言——他在喋喋不休着自己的遺言,在這幫人的面前,着急地說着遺言,彷彿下一秒自己就要死去。
葉傾寒的確有這個信心讓陸安命喪此地。
“你瞧,你瞧,我們的人都快到齊了,葉傾寒葉老闆,感謝你的炒冰讓我找回了曾經的味道——你說什麼來着,這玩意是顧曉白的傑作,她真是個天才,我都想給她一個吻了,法式的那種。”陸安誇張地嘆息了一口氣,又送一大勺炒冰進嘴,果味的炒冰口感綿潤,有點像是綿綿冰,但又不是。“人人愛顧曉白,不是麼?那麼你呢,花葬,你喜歡顧曉白麼?”
“非常遺憾的是,我現在不僅不討厭他,甚至還有些喜歡她。”花葬並沒有同葉傾寒一樣坐着,而是站在了葉傾寒的身後,像是一個隨從那樣,他此刻聽見了陸安的問話,倒是笑了一聲。“所以你現在還是沒猜出來,是誰將這片大陸拖起來的——我覺得這很有諷刺意義,你死在這裡,非常有諷刺意義,對麼?”
話音落地,陸安臉上的笑容便一瞬間全部都消失不見了。
他不喜歡這句話,非常、非常的不喜歡。
但也不過是片刻的功夫,陸安的表情變化的非常快,就像他的心情一樣,只是那麼一瞬間,他便又重新揚起了一個笑臉,目光移到了另一個人的身上。“你也這麼覺得的麼?方龍吟,拿着你可憐的作古墨,你師父會在夜半喊你起牀修煉麼?因爲你是在不大靠譜啊,你的哥哥呢?父親呢——哦,我忘記了,你們死於詛咒之下,因爲你父親的愚蠢,不是麼?你瞧,你現在剩你一個孤零零的,多可憐啊。”
“至少我並不是孤立無援,陸安。”方龍吟坐的地方要離葉傾寒與花葬遠一些,他更靠近身旁的另一個溫潤如玉的男子。“至少我不會死在這裡,而你不一樣。”
“誰生誰死向來是一個值得探討的問題,對吧?宋小石宋大將軍。”陸安努努嘴,方龍吟的威脅在他耳中並不算什麼強而有力的東西,自然而然地,他將話頭轉向了坐在方龍吟身旁的男人身上,虛僞地笑了笑。“你後悔麼?那麼早那麼費勁的去給顧曉白洗骨,可是如今呢?啊哈,她真的是一點進步都沒有,傷心麼?”
“傷心的人從來都不會是我,陸安。”宋小石搖了搖頭,他甚至都有些記不清那姑娘的音容相貌了,來到此地的原因也只不過是爲了這個大陸做最後一搏而已。“你呢,陸安,你後悔麼?來到這裡。”
“你指的是我吃到了炒冰這個環節?我簡直愛死了。”陸安咧咧嘴,挪挪屁股換了一個造型,繼續吧唧着炒冰。“然後呢,我們的重中之重,軒轅將軍。”
這個時候,陸安的最後一碗炒冰也見了底,他遺憾地扣了扣發現一無所得後,只得放下了碗,一躍而下站在了地上,闊步來到了軒轅無名的身前,笑開。“你好啊,軒轅將軍,我們又見面了,你知道我的目的,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