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穆清把荷包塞給內府務的人:“公公不要嫌棄。”
將荷包揣進懷裡。趁機捏了捏——硬硬的,他臉上的笑容更加真誠:“蕭夫人,那雜家就告辭了。”
“公公慢走!”沈穆清客氣地送到了門口。
折回院子,大太太正站在院子中間四處張望。
“穆清,”看到沈穆清進來,大太太滿意地笑道,“這院子好。不說別的,就門前這兩株槐樹,只怕有上百年的光景了——皇家御賜,畢竟不同一般。”
沈穆清微微地笑。
皇上賜給蕭颯的這幢位於南薰坊的三進房子草木扶林,綠樹成蔭,有着老房子特有的幽靜與深遠。京都像這樣的老房子還有很多,但有了“御賜”和“南薰坊”,這房子就變得有些與衆不同起來。
“現在鑰匙拿到手了,我們選個就近的吉日就搬進來吧!”沈穆清扶着大太太往正房去,“您看看家裡有些什麼要添置的。”
大太太微怔。
沈穆清笑道:“您是長輩,就住正房吧,我住東廂房,子揚還小,跟着我,悅影住西廂房。玉簪她們跟着你,住正房的耳房,我的人跟着我東廂房的耳房,悅影的人跟着悅影住西廂房的耳房,護院在倒座,粗使的婆子、小丫鬟和竈上的人住後罩房。您看這樣的安排可好?”
大太太眼角微溼。
這是把她當成正經的婆婆在對待呢!
“還是我住西廂房吧……等孩子們大一些了,我也該回錦州了!”
不說回臨城,而是回錦州。
少年夫妻老來伴,這樣的大太太,讓沈穆清覺得心酸。
她笑道:“公公婆婆來,我這邊小了點,白紙坊也可以住人。我就指望着您給我做伴,再說要走的話,就涼了我的心。”
大太太笑着點頭,卻沒有承諾到底是留還是走。
蕭颯小的時候沒有管他,把他過繼給了別人,等他大了,做了高官,又跟着兒子賴着不走……沈穆清可以猜到大太太的心思。
“這邊擺個檁香木的長案,這邊擺一溜黑漆太師椅,然後掛了綠官色的幔帳……東邊暖和,次間可以用來待客,梢間就做臥……您在南邊久了,睡牀睡習慣了,鏍鈿八步牀後面就空出來做個暖閣好了,天氣太冷的時候,您將就着歪歪……”沈穆清在那裡指指點點。英紛不住點頭,暗暗記下。
大太太笑望着沈穆清,聽她安排。
“你看這樣行嗎?”沈穆清見大太太一直沒有作聲,上前笑道,“你要是有不滿意的地方,只管說,要不然,吃虧的可是您自己。”
大太太就拉了沈穆清的手:“我很滿意。你很細心,我的愛好都記在心上。”
“那就好!”沈穆清笑道,“我們去西邊看看,在西邊的次間給您佈置個書房,稍間就做客房吧!”
大太太點頭:“都隨你。”
兩個人把家裡的擺設初步確定下來,已是午晌,兩人趕回石化橋的沈家,先去給沈箴打個招呼。
“房子應該不錯吧!”沈箴笑道,“以前先帝賜給翰林院大學士陳南住的,我也去過,後來陳南致仕,沒想到皇上會把房子賜給你們。”
“都是託了親家老爺的福。”大太太喜笑顏開,“我也能在南薰坊住住。”
“託我什麼福?”沈箴笑道,“那是蕭颯的本事。御賜的房子,滿朝望去,那可是屈指可數啊。”
沈穆清就笑着拿了一個黑漆描金的匣子給沈箴:“房子的地契。”
這下連沈箴也稀罕了:“真沒想到,皇上竟然把這房子給你們了。”
“可不是,我們看到這地契的時候也嚇了一跳!”沈穆清笑道,“這樣也好,免得我住在那裡不穩實。”
沈箴笑起來。
屋子裡的氣氛變得輕鬆起來。
大太太就笑道:“我和穆清商量,這幾天選個吉日搬過去。親家老爺學問好,還請給這院子取個名字、提個匾!”
“這麼快就搬過去啊!”沈箴有些意外,“不如過了夏天再搬吧!”
他捨不得活潑的悅影和粉嫩可愛的子揚。
大太太想想也能理解,略一思忖,笑道:“七月底是悅影三歲生辰,九月初子揚要做週歲了……”
孩子過週歲的時候,是要奠拜祖先的,總不能在沈家奠拜蕭家的祖先吧!
這是大太太的想法,而沈穆清想早點搬走,卻是不想把矛盾激化——自從陳姨娘知道子揚得了蔭封后,就病倒了,沈穆清和大舍都去看她,她鬢角貼了膏藥躺在牀上哼哼,還說什麼自己命苦,生了兒子卻沒有個指望之類的話……
沈箴也是知道的,他不由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大太太將心比心,笑道:“親家老爺這裡我們也住習慣了,我有姨娘做伴,穆清有任奶奶做伴,悅影也喜歡在後花園子裡跑,哪裡想走。現在皇上賜了房子,怕您嫌棄我們賴在您這裡打秋風。不走了!”
沈箴笑起來:“我巴不得親家太太在我這裡打秋風!”
“既然如此,那我們就聽您的。”大太太笑道,“過了八月十五再搬也不遲。”
沈箴就笑着了點頭:“我也趁着這些日子好好練練手,給你們題匾額。”
事情說定了,大家又閒聊了幾句,沈箴就笑着趕人:“快去吃飯去吧。可別爲了橫財傷了身子。”
大太太和沈穆清笑着告辭,回了聽雨軒。
明霞忙讓人擺飯。吃過飯,時靜姝來了:“怎樣?房子怎樣?”
“挺好!”沈穆清請了時靜姝坐下,“靠近西大街,鬧中取靜,是個有錢也買不到的地方。”
大太太覺得她們年輕人有年輕人要說的話,應酬了幾句,就道“乏了”,讓玉簪陪着去歇下,留了沈穆清和時靜姝說體己話。
“定了搬家的日子嗎?”
“原來準備這幾天搬的。”沈穆清把沈箴和大太太的對話告訴時靜姝,“……現在恐怕要過了八月十五再搬了。”
“也好。”時靜姝笑道,“你也別生那些閒氣,陪着我坐了月子再搬。我膽子也大些。”
“是啊!”沈穆清笑應着。
時靜姝臉露猶豫之色:“房子在南薰坊的什麼地方?”
“你是想問離樑家有多遠吧?”沈穆清笑着,神色很坦然,“隔兩條衚衕——說遠不遠,說近不近。要是去西大街,樑家的從我們住的衚衕經過。”
時靜姝就皺了皺眉。
“你擔心些什麼?”沈穆清笑道,“我們各家過各家的日子。難道因爲樑家在南薰坊我們就要遠遠地避開?”
“我這不是怕蕭颯心裡不舒服嗎?”時靜姝笑道,“有些事,你也別大意,男人吃起醋來,那是沒道理的。”
“你是在說你自己吧!”沈穆清掩嘴而笑。回京都後她才知道,時靜姝對任翔身邊的那些個花花草草很吃味,任翔爲了時靜姝,散的散,送的送,把身邊清了個乾乾淨淨。
時靜姝臉“騰”地一下通紅:“我也沒有想到……”
沈穆清感嘆:“心裡有你,自然事事以你爲尊。心裡沒你。自然事事與你無關。靜姝姐,姐夫對你挺好的。”
時靜姝點頭,眼宇間有毅色:“所以我想和他好好過下去……一輩子在一起。”
沈穆清聽了不由嘟嘴:“我家那位,不知道什麼時候能調回京都?”
時靜姝神色間有些遲疑。
“有什麼話還不能對我說啊?”沈穆清嬌嗔道。
時靜姝笑起來:“不是不想對你說,是不知道該怎麼說。”
沈穆清揚眉。
“相公說,蕭爺沒有個三、五年,只怕是難回京都。”
沈穆清聽了眼神一暗。
她又何嘗不知道。
戴貴在遼東,曾菊在宣同,蕭颯在甘肅,京都有李煥和汪圖。戴貴、汪圖和李煥雖然有擁立之功,可畢竟不如曾菊和蕭颯,有救命之恩,是心腹之臣。而曾菊和蕭颯又有不同。曾菊出身功勳,性情高傲,哪比得上蕭颯,兩人年紀相當,又有在八河的同甘共苦……皇上同意蕭颯去甘肅,只怕心裡就早就了打算。沒有個三、五年,哪能立下封爵進侯的功勳!
時靜姝嘆氣:“男子常年在邊關,也不怪戴家人丁單薄。”
說到這裡,沈穆清想起魏氏:“我們兩家如今在人眼皮子底下,他們家寶哥過生辰的時候,正是局勢不穩之時,送了禮,人卻沒敢去。也不知道她身體如何了?”
“如今大勢已定,你找個機會去看看就是了!”時靜姝不以爲然。
沈穆清搖頭:“你不知道。如今蕭颯和戴貴,一東一西,我們兩家要怎樣,還要看皇上的意思。”
時靜姝不由感慨。
英紛笑着走了進來:“奶奶,這是白紙坊那邊庫房的賬冊。你看要搬些什麼東西過去,我們也好早做準備。”
沈穆清就拉了時靜姝一起看:“你也來幫我出出主意!”
時靜姝倒是興致勃勃的,兩個人對着賬冊挑來選去的,英紛忙拿了筆記,把要搬過去的東西,什麼房間掛什麼樣的幔帳,哪間房裡的角落要擺什麼樣的盆景一一記下來,又在心裡思量着要買些什麼。到哪裡去買,派誰去放心……這樣忙了四、五天才基本定下來,銀良拿了單子開始忙活起來。
沈穆清每隔一日就寫一封信給蕭颯,把自己身邊發生的事告訴他。蕭颯回信雖然沒有那麼勤,可事無鉅細,也把自己在甘肅發生的事告訴沈穆清。兩人雖然相隔千里,卻沒有太多的距離感。
(姊妹們,粉紅票翻番……吱吱求粉紅票了!(*^__^*)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