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聽到敲門聲的時候, 其他兩位娘娘也跟趙充容一樣,好半晌沒有反應過來。
小皇子怎麼,突然到她們這邊來了?
宮中的孩子有的時候就意味着麻煩,皇子身份尊貴, 萬一出點兒什麼閃失她們可擔待不起, 兩人下意識的便想要婉拒, 誰知道, 緊接着小皇子就開了口。
“娘娘打馬吊麼?三缺一哦。”
這話說的, 就好像是已經滿了三個人, 就差自己了一樣。
就跟在現代打遊戲似的, 五排開黑就差一個了,就問你來不來。
大部分人哪怕很困了, 衣服都脫了也要爬起來打上兩把。
這種情況下但凡心智稍微有一點不堅定的, 三句話兩句話就被忽悠走了。尋常根本不好意思拒絕,兩位娘娘自然也不例外。
等她們到了書蘭齋,才發現自己被騙了, 小皇子對對方用的也是這套說辭。
也就是說, 他當時明明一個人都沒有,硬是靠着這一句“三缺一”, 把她們給湊齊的。
然而現在想走,卻是來不及了。
這小機靈鬼。三人不約而同,在心中這麼想着。
趙充容三人相互對視了一眼後,因着都是潛邸的老人兒, 又無子無女,等級都差不多, 相互便行了個禮。
趙充容作爲書蘭齋的主人,趕忙讓宮女太監們去準備熱茶和點心。
等奴婢們捧着點心走到院中, 那邊葉朔也已經捧着馬吊牌出來了。
關於馬吊牌這個東西,在大周朝還是十分普及的,算是時下最爲流行的博戲之一。
其他兩位娘娘也不陌生,閨閣時期經常同小姐妹們一起玩兒。
只是如今這麼多年過去了,她們手都生了。
看着眼前略顯破舊的紙牌,三人眼中不約而同的閃過懷念之色,心頭的拘謹和陌生也跟着消散了許多。
徐充儀不由得抿了一口茶水,笑着道:“許久沒見過這東西了,待會兒妹妹們要讓着姐姐些纔是啊。”
徐充儀年齡最大,伺候還是太子的景文帝最早,故而自稱一句姐姐也沒什麼不妥。
聽到這話,李充媛以扇捂嘴,同樣笑了:“我也正有此意呢,兩位姐姐待會兒可要手下留情啊。”
趙充容抿了抿脣,沒有說話,此時她心中正在思考,待會兒要不要放水。
別的不提,單論牌技,趙充容絕對稱得上是這個。
在閨閣之中,在那羣小姐妹裡,趙充容自認無人能出她左右。
但那畢竟是未嫁人之前,小姐妹們之間不必在意那麼多,等到了宮中,又是另外一番光景了。
若是贏的太多,趙充容怕傷了和氣。
故而她決定,待會兒該放手的時候便放手,娛樂罷了,又豈能當真?
早些將今日糊弄過去,日子便能早些恢復往常的平靜。
葉朔看了看這個,又看了看那個,總覺得哪裡怪怪的,大家好像都特別謹慎的樣子,一點也放不開。
不過他到也不擔心不盡興,畢竟等會兒真玩兒上了,想控制也控制不住的。
於是葉朔帶頭,率先伸手去抓牌。
趙充容三人緊隨其後。
‘好牌!’
三人心中幾乎是同時升起了這樣的念頭,只有葉朔苦着一張臉,看着自己手裡的這一把渣滓。
這牌是長了眼睛麼,把不好的都分到他這邊來了。
小牌都被他給摸走了,娘娘們手中的牌面定然不錯。
“一萬貫。”輪到徐充儀,徐充儀隨手打了一張出去。
葉朔轉了轉眼珠:“三萬貫。”
李充媛捏着牌的手一頓,糟糕,自己剛好能壓上,還能將牌面裡頭爲數不多的廢牌給打出去。
可是這樣的話,自己想輸就很難了呀。
最終,李充媛沒能忍得住這種誘惑,出了一張四萬貫。
如此幾番交鋒下來,兩局很快過去,本來還想保存實力的趙充容漸漸發現,對面這兩個人似乎也沒盡全力。
原來大家都打的一個主意,都在讓牌。
對面那兩個人裝新手裝手生裝的可真像,若是自己水平再差點,就真的被她們給騙了。
同樣將自己擺在放水位置的李充媛和徐充儀眉頭一皺,等等,不對勁兒。
事情跟自己設想的似是有些不太一樣。
連出兩次出牌都及時被三人穩穩接住,然後反被一套帶走的葉朔不禁陷入了沉思。
問,隨便找了三個人打馬吊,結果這三個人都是高手的概率有多大?
或許是被對方挑起了好勝心,又或許是高手的尊嚴不容挑釁,三人從剛開始的拘謹,到小心試探,最後變成刀光劍影、你來我往,總共就花了不到五局的時間。
到了後面,趙充容三人各種手段層出不窮,各種拆牌、算牌,如果葉朔真的是個普通的兩歲小孩兒,現在早被打的都爬不起來了。
雖然,現在的他也沒好到哪兒去。
葉朔牌技不差,甚至可以稱得上高超,但現代的撲克跟馬吊到底不一樣,他還需要適應一下。
最關鍵的是,三位娘娘說好的打牌的時候同他講解具體規則的,結果等打起來的時候就全忘了。
就這樣,三人你來我往,最後只有葉朔受傷的局面達成了。
等趙充容她們反應過來的時候,葉朔的荷包已經空了,裡面攢了兩年的壓歲錢全輸光了。
看着小孩兒空空蕩蕩的荷包,和委屈吧啦的小臉兒,趙充容等人猛地清醒了過來。
…糟糕,把小皇子給忘了。
看着手邊滿堆的銀豆豆,趙充容她們臉上不約而同的閃過了淡淡的尷尬之色。
“小殿下……”
生怕把他惹哭,趙充容剛準備描補些什麼,結果下一瞬,書蘭齋的宮門就又被推開了。
原來是容貴妃終於帶着人尋了過來。
對上她面上的怒意和急切,趙充容她們先是一驚,隨後便要行禮。
容貴妃也是,張口就要罵,結果葉朔壓根沒給她這個機會。
容貴妃眼睜睜的看着兒子朝自己撲了過來,然後一把將什麼東西塞到了她的手中。
“母妃救我!”
容貴妃聽到這話,也顧不得訓斥他,只以爲自己不在的時候他被人欺負了呢。
結果低頭一看,他塞到自己手中的,居然是一把馬吊牌。
“母妃,兒子的壓歲錢都輸光了,求求母妃,幫兒子贏回來好不好?”
容貴妃的注意力果然被轉移走了。
她身後舉着一本《千字文》的瑜嬤嬤此時顯得有些尷尬。
“回頭再找你算賬。”容貴妃瞪了小東西一眼,只不過看在葉朔眼中沒什麼威懾力就是了。
緊接着容貴妃走近,輕嗤一聲:“你們三個合起夥兒來欺負一個孩子,算什麼本事?”
趙充容張了張嘴,頭一次說不出話來。
畢竟對方說的有理。
眼神一掃,找到哪個是自己兒子的位置,容貴妃當着衆人的面就這樣坐了下來:“不如本宮也來陪你們玩兒兩把如何?”
葉朔聞言,及時開口:“母妃厲害,母妃好棒。”
但是吧…她真的能成麼?
趙充容三人的牌技葉朔是見過的,非尋常人能比。
咂咂嘴,葉朔並不抱什麼希望。
貴妃有令,三人不敢不從,於是幾人就又重新坐到了牌桌上。
趙充容她們冷靜下來後,本來是想讓牌的,等貴妃高興了,這事兒就算是過去了。
但是吧,打算歸打算,她們怎麼也想不到,貴妃的牌技居然這麼爛。
怕做的太明顯被看出來,等時機差不多之後,徐充儀出了一手牌,尋思送貴妃走得了。
結果…貴妃愣是沒要。
再出,貴妃還是不要。
徐充儀愣住了。
她不知道的是,貴妃其實也很爲難,一開始她尋思放一手來着,但是到了後面,她發現自己突然就要不起了。
徐充儀沒奈何,只能把最後一張牌出了。
氣氛一下子陷入了詭異的寂靜。
“…再來再來。”貴妃眯起眼睛,她還就不信了。
一旁的葉朔眨巴着眼睛,拉着她的衣袖說道:“母妃母妃,不要玩兒了,我們該回去讀書了。”
“等一下,瑜嬤嬤你先看着他,讓本宮再來一把。”
葉朔聞言,一臉無辜。
這可是他娘自己說的,跟他可沒關係。
然而這一等,就是大半天。
從下午的豔陽高照,到傍晚的夕陽昏沉,容貴妃雖然贏了幾把,但到底還是輸的次數比較多。
就這,還是趙充容她們沒盡全力的情況下。
最後母子兩個齊上陣,才漸漸將局勢掰了回來。
容貴妃突然發現,馬吊牌還挺有意思的,宮中無聊,閒暇時刻玩一玩也無不可。
“明日午後,你們三人記得來秋吾宮找本宮。”
葉朔哪兒能看不出來,他娘這是上癮了。
正好,有個東西勾住他孃的注意力,省得他娘老是逼着他讀書。
趙充容聞言,倒也不是特別排斥,打了一下午牌之後三人發現,雖然貴妃娘娘輸的時候臉色不好看,但倒也不遷怒,給錢的時候也痛快,算是牌品不錯的牌友了。
一開始容貴妃不想讓自己兒子參與進來的,小小年紀便玩物喪志這可怎麼得了?
但是吧,她發現沒有小東西在一旁時不時的指導,自己還真贏不了。
所以經常性的,容貴妃輸急眼了的時候就會把葉朔提溜過來,換他上場,自己則坐在一旁看着。
搞明白了規則之後,在三位馬吊牌高手的磨練下,再加上之前的基礎,葉朔的馬吊牌技術可謂是突飛猛進。
一開始趙充容她們還覺得他是個孩子,讓着他,但是漸漸的,三人便感覺到了吃力,只能拿出真水平同他玩耍。
然而沒過多久,真水平也不夠用了,小皇子從一開始的輸多贏少,逐漸變成了輸贏持平,最後徹底成了贏多輸少了。
除非運氣特別不好,那把牌拿的特別爛,實在是沒辦法的情況下會輸,其他時候都是贏。
但是運氣這麼差,十把之中都不一定有一把,所以哪怕只是尋常牌面,他也幾乎不會輸。
等到了這個時候,葉朔就貼心的提出,不再賭錢了,三位娘娘俸祿不多,宮外孃家又沒有多少助力,總不能讓她們把私房都貼進去吧?
不如貼紙條好了。
剛開始的時候容貴妃還覺得沒意思,在她看來不賭錢的馬吊沒勁兒,直到她臉上被貼上了第一張紙條。
容貴妃的心態瞬間就發生了變化。
wωw ●Tтká n ●co 就這樣,日子晃晃悠悠,晃晃悠悠,轉眼已是兩月過去。
不曉得爲什麼,景文帝總覺得最近的後宮出奇的安靜,貴妃似乎都沒怎麼出聲了。
連補身的湯藥都不怎麼往勤政殿這邊送了。
隨後景文帝想起來,她之前曾經說過,要監督朔兒背《千字文》來着。
兩個月過去,加上秋吾宮這麼安靜,怕不是背的差不多了。
景文帝心中欣慰,於是在某天批改完奏摺的時候,對一旁的王自全道:“你,去瞧瞧貴妃和小皇子,最近近況如何。”
“…等一下。”景文帝說完,似乎又想到了什麼,隨即改了口。
“算了,朕也許久未見他們母子了,正好今日得空,朕便親自去瞧一瞧,坐了這麼久了,順便也活動一下筋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