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聽得膽戰心驚,但是卻不敢表露出來。他知道自己的母后表面上溫和,好相處,暗地裡卻不是個好相與的角色,但是他還真沒想到自己的母后竟是如此的狠絕。
太子疑惑的問道:“母后,京畿營怎可受你調遣?”
阮文蕊神色不自然的道:“這個你別管!這事,你萬不可泄露出去!就算是柳彥,也不要告之他半點。據母后瞭解,他明面上和你相處甚好,其實卻是你舅舅的人。就連他父親柳義龍,在朝堂上和你舅舅唱着反調,暗地裡卻有着道不明的關係!”
“竟然是這樣?母后,你確定你的消息無誤?”太子真不敢相信自己聽見的這些事。
那柳彥,和他關係鐵得不行,怎麼會是舅舅的人?
“柳彥的妻子,是母后一個故人的女兒,她傳出來的消息,怎麼會有誤?”阮文蕊狀似淡然的說:“柳彥可告訴過你,他是青決的師兄?”
太子又是一驚,瞪着眼問道:“母后,此話當真?柳彥都不會功夫,怎麼可能是青決的師兄?”
阮文蕊搖了搖頭,淡笑道:“呵,看來是沒告訴過你了!所以,相信母后,柳彥此人並不可信,別傻頭傻腦的將什麼事情都告訴他。”
太子心情低落到極點,晃動着手中的茶杯,似是喃喃自語的道:“如此還有什麼人可以相信?”
阮文蕊伸手撫着他的臉道:“欣兒,這世上,除了自己的孃親是一心爲着自己的孩兒打算的外,其他的人和事,都是虛假的!”
“母后……”此時的太子,放下了平日的陰鷙,那看着阮文蕊的眼神,清澈的如同一個三歲孩子的眸子。
“別擔心,一切有母后爲你擔着!”阮文蕊溫和的點了點頭,轉而道:“那孩兒回來了,到時候或許不用咱們去對付你舅舅。”
“你是說寧採臣?”太子錯愕的道:“不對,應該是那小表妹。”
“是的。你舅舅殺了她的孃親,她當年說過,不出五年,她定會回來找你舅舅索命,還要以阮家全部人的性命來祭祀她的孃親。”阮文蕊說到這,心中或多或少有些開心,語氣也不由輕快了許多:“現如今才四年多時間就回來了,必定是有了萬全的把握。你二表哥和鄧州的事件,說不定就是她做的。”
太子再次深受驚嚇,眼睛不由張得老大,問道:“她真有這麼厲害?原本我還以爲大楚的事只不過是空穴來風,以這樣看來,定然是真的了!”
“嗯。”阮文蕊定定的道:“你待會去覲見你父皇,他必定會問起你鄧州的事查探得怎麼樣了,到時候你看他臉色作答,必要時把這事推到寧採臣身上即可!”
“是。”太子說着站起身,道:“如此兒臣就去見父皇了。”
阮文蕊揮了揮手,道:“去吧。”
走出毓秀宮的大門,太子燕欣又折了回去。
有一件事,他要問清他的母后,不然他怕什麼時候屏不住,去問那個並不是多愛他的父皇!
阮文蕊正在宮婢的服侍下,準備午睡,見太子又折了回來,揮退宮婢,理好衣襟,問道:“欣兒,還有何事?”
太子就站在她的寢室門口,沉吟了半晌,還是開口問道:“母后,您說父皇爲什麼會這麼偏愛燕藜?”
阮文蕊就站在牀榻前,眼中閃過一抹厲色,少頃,正了正色,道:“因爲燕藜的母妃是他鐘愛的女子。”
這或許是他料到的原因,但是就只是這樣嗎?
“父皇怎麼會喜歡上魏王叔的妃子?”
阮文蕊狠了狠心,似下定決心的道:“他的母妃程紫鴛在還不是魏王妃的時候,與你的父皇愛得難分難捨、如火如荼,那時,你不過才三歲,還沒有封太子,當時我考慮到這樣的女子進宮勢必會威脅到自己的地位和你的前途,是以便對程紫鴛動了殺機。你父皇他有所察覺,卻因爲沒有證據和忌憚我阮家的勢力,並未把我怎麼樣。後來,他大約是想到那程紫鴛不適合在宮中生活,便沒有再堅持,還把她讓給了同樣愛着程紫鴛的魏王。自燕藜出生後,你父皇就喜歡他得緊,程紫鴛逝世後,就更加的寵他。”
原來是這樣啊!自己的母后還真是敢作敢爲!
“母后,兩個人既是愛得難分難捨,又何以會將她送人?”太子問出自己的疑問,看着自己的母后亦是疑惑的神色,接着道:“還有,燕藜再怎麼說也只是父皇王弟的孩兒,又爲何寵他多過於我們這些個親生孩兒?除非——”
阮文蕊聽了自個兒子的分析,心裡猛地“咯噔”了一下,愣怔的看着太子燕欣的眼睛,半天說不出話來。她心中豁然清明,她知道自個孩兒那沒說完的話,代表的是何意思!
除非,除非他本身就是燕景辳的孩兒!自己爲何從沒想到這一層?
“母后?”燕欣看着阮文蕊魂不守舍的樣子,試探着叫了一聲。
“呃?”阮文蕊這纔回過神來,喃喃的道:“還真是有這個可能!”
“如此,這江山,還真有可能會傳給他了!”太子鬱結的說。
阮文蕊越想越覺得有可能,險些站立不穩,忙扶着牀欄,擺了擺手,道:“這些你別管,由母后來處理!你快去你父皇那吧,不然他又要多想了!”
“是。”
正午的天,日頭曬得皮膚火辣辣的疼。
燕欣眯縫着眼,看向那日頭,頓覺人一陣暈眩,趕忙閉上眼睛纔好過了些。
父皇,就算燕藜是你的孩兒,你就應該偏寵他嗎?我也是你的孩兒啊!還有這座皇宮大院裡的那些個皇弟皇妹們,他們都是你的孩兒啊!就因爲我們的母妃不是你喜愛的女子,你就連帶的也不把我們這些孩兒放在心上?兒臣不甘心,不甘心啊!
過了好一會,燕欣才扯過一個宮侍,問清文景帝的位置後,便朝御書房走去。
輾轉來到御書房門前,看見李德海公公站在門口打着瞌睡,也不急着叫醒他爲自己通傳。就這樣站在烈日下,望着陽光普照的玉砌雕欄的御書房,燕欣心頭思緒萬千。
那緊閉的朱漆大門裡面,那個爲了國家社稷勞心勞力的人,就是他的父皇,這一點,是值得大燕每一個臣民敬佩的。只是作爲一個父親,不,是作爲他和這宮中衆多皇子的父親,他太不夠格了!
李德海公公猛地一個激靈,抹了把嘴角流出的酣口水,才注意到烈日下的黃橙橙的一抹身影,趕忙跪了下去,尖聲道:“老奴失態了,太子殿下責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