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兒,那日盡顧着數銀子了,今兒個我看見那戴祥纔想起來,你那日同他賭的那一把是怎麼變成豹子的?”
雲澤附到阮紅俏耳畔問。
“哈哈。”阮紅俏得色的低笑道:“你還記得那戴祥準備開骰盅時,我把扇子往桌上一扔嗎?”
“難道……”雲澤頓悟:“哎呀,寧兒,你太厲害了,什麼時候教教我,等我沒錢花的時候也去使上這一招。”
“呵呵,學這個得會聽骰辨音,還得控制好力道成敗都在那一舉之間。反正那日我是想着失敗了就和他們幹一架,然後搶了他們檯面上的銀子跑路的。”阮紅俏說得雲淡風輕。
“壞東西!”雲澤睨了她一眼,心卻爲着她的膽大心細而折服。
阮紅俏眼角餘光瞥見那扭動着腰肢向他們走來的秦媽媽,心裡厭惡到極點,而此刻她卻還是站起來,向着秦媽媽抱拳道:“媽媽,剛纔小生失禮了,擾了這翠雲樓的清幽,還請媽媽見諒。”
秦媽媽走到阮紅俏跟前,故作優雅的扶了扶鬢旁的髮絲,諂笑着道:“無妨,那劉二爺的下人着實霸道了一些,給他們些教訓長長記性也是好事。”
“呵呵,多謝媽媽理解。”嘔!這大把年紀還學人搔首弄姿,也不覺難爲情!轉念一想,她就幹這行的,也無需和這種人計較。
只是聽她這話,倒有些爲那劉俊開脫的味道。不過也是,她和那劉安狼狽爲奸多年,那份“情誼”自是不在話下。
阮紅俏如是想着,隨意問道:“媽媽,不知道這宴會什麼時候開始啊?”
阮紅俏說着又想打噴嚏,趕忙以袍袖捂住鼻子,傻笑着。
“公子等急了,這就開始,這就開始。”秦媽媽識趣的退後兩步,一臉諂媚的樣子,直叫人泛嘔。
這老女人如此討好賣乖,看來是真把我當作有來頭的人物了。也罷,看看再作打算。
那秦媽媽見阮紅俏微微點了點頭,而後拍了拍手,頓時絲竹聲響起,十多個相貌清秀的丫頭端着精緻的菜餚從後廂進來,魚貫穿插在桌間傳着菜。
絲竹之聲慢慢轉換音調,但見從高臺的後牆上洞開了一隻小門,五位身着彩裳的女子翩躚進入白色紗幔裡邊,隨着美妙的樂聲,扭動着腰肢舞起來。朦朦朧朧中,但見五名女子步履輕盈,腰肢款擺,動作齊整,十分的奪人眼球。舞着舞着,兩名女子分離隊伍,分別撩開紗幔。
“哇——”衆人莫不是驚歎出聲,這纔看清楚這些個女子年紀不超過十五歲,且個個貌美如花,五彩紗衣下,褻衣清晰可見,那如楊柳般的細腰簡直不盈一握。
阮紅俏左右看了看,廳裡的男子大多都眼睛發直,口角流水;再看小成小越都低着頭不敢看,而云澤只是玩味的品着茶,也沒怎麼把眼前的美人放在心上。倒是還站在阮紅俏身後的秦媽媽很是滿意這幾個舞姬帶來的效果。
“小成小越,害什麼羞啊?快瞧瞧看上哪個了,公子給你們討來做媳婦。”阮紅俏說着轉向雲澤道:“還有你,太不給人面子了,瞧瞧人家個個美的像朵花似的,你這反應同正常人有些不一樣啊,是不是哪裡有問題?”
阮紅俏說着還上下打量着雲澤,眼中盡是鄙夷的神色。
雲澤翻了個白眼,輕敲阮紅俏的頭,道:“收起你那想法,公子我正常得很,只不過公子我自打見過那一位人間絕色後,其他的女子哪裡還能入得了我的眼?”
“嗯嗯嗯。”小成小越聽了雲澤的話,竟是不約而同的看着她點頭應承。
不是吧?我有這麼大的魅力嗎?阮紅俏身子向後一傾,看着三人,一副極度受驚嚇的樣子。
雲澤則聳聳肩,彷彿在說,他們要和我一般喜歡上你,我也沒辦法。
唉!我愁!
接下來的表演更是叫人驚豔不絕——雙手書法,九步吟詩,鳳凰獨舞……最有意思的是一女子吟唱,一女子作畫,歌罷,筆停。
這翠雲樓的姑娘還真不是蓋的,美貌,氣質,才藝,無一不叫人折服。
看來這秦媽媽能成爲這行翹楚,還真是有些眼光和本事的。
正思索間,廳裡躁動起來。
擡頭望去,但見高臺之上,不知何時已經擺上一張矮几,几上放有一把瑤琴。
一白紗覆面、身材曼妙的白衣女子盈盈立於瑤琴之前,大方的朝衆人躬了躬身,便席地坐了下來,一雙纖纖素手撫在瑤琴之上,一撩一撥,便是一竄美妙的音符傾泄而出,泠泠之音如流水潺潺,滌盪在整個廳堂上空,原本躁動的人們霎時緘口不言,靜靜的聆聽着這如天籟般的琴音,衆人莫不是覺着進入了世外仙境一般,小橋、流水、野花、碧樹、草廬、人家……
琴聲忽而一轉,女子薄脣輕啓,和着琴聲吟唱起來——
蒹葭蒼蒼,白露爲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謂伊人,在水之湄。
溯洄從之,道阻且躋;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謂伊人,在水之涘。
溯洄從之,道阻且右;溯游從之,宛在水中沚……
聲音空靈悽美,渺渺靡音直抵心間。將詩經《蒹葭》裡清虛寂寥、淒涼哀婉的意境完完全全的演繹了出來,盪漾着無可奈何的心緒和空虛悵惘的情致。
人們彷彿又進入了另外一幅秋色岌岌的畫卷:深秋的清晨,秋水淼淼,蘆葦蒼蒼,露水盈盈,晶瑩似霜,那日夜思念的人兒,站在河的對岸,望穿秋水,卻是可望而不可及……
臺上女子目光觸及主桌上的小越時,琴聲微微顫了一個音符,不過不通音律的人是聽不出來的。
“公子,嫺兒,一定是嫺兒。”
聽着女子溫婉空靈的歌聲,小越情緒越來越激動,幾近站了起來。
“小越,要學會淡定。”阮紅俏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他坐了下來。
琴聲驟停,沉浸在自己勾畫的圖畫裡的公子哥們這纔回過神來,癡癡的望着臺上的人兒,忘記了該有的反應。
女子站起身,越過琴臺,跨前兩步,娉婷立在臺上,就像是等着被標價的商品。
秦媽媽不知何時站在了她的身側,手上紗絹一舞,牽過女子的手,臉上已是笑開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