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先生非常不解的同時,暗暗吃驚,這是怎麼回事?不是說流民過來搶糧的嘛,爲何這麼規矩的跪着,難道……
他擡頭看了看前面的夏宗澤,難道王爺的殺名已經這樣重了?重到讓人們不自覺的懼畏?範先生暗暗吐了吐口氣,也罷,這樣總好過涌上來進行不必要的殺戮。
糧隊慢慢前行,馬蹄得得、車轆軲軲,隨着晚風飄散在寂靜的夜空中。
“將軍,將軍,俺周大粗來了!”
平地冒出來的一句喊聲瞬間打破了這種莫名的寂靜。
跪在地上的流民突然大聲齊齊呼道,“謝將軍,謝將軍!”
“謝將軍?”寧國押糧的所有人將卒都聽得莫名其妙,爲何要謝將軍?
“謝謝大寧國將軍!”萬人齊呼,呼出的聲音很響,響砌了整個雙林鎮,甚至更遠。
雙林鎮通向山樑的小道上,林怡然等人聽到了遠方飄過來的聲音,他們都豎起耳朵,可惜,晚風吹散了遠遠飄過來的聲音,他們聽不清人羣究竟喊了什麼。
馬禿三笑道:“林姑娘,看樣子,寧國軍隊被流民喊得停了下來。”
凌齊軒不安的問道:“你說寧國人會順着民意賑糧嗎?”
林怡然一直低頭趕路,彷彿沒有聽到凌齊軒的問話。
問完話後,凌齊軒一直等林怡然回話,可她始終低着頭往前走,也對,寧國人怎麼會順着謠言放糧,它就是個謠言而以。
蘇大易擔心的問道,“林姑娘,我們怎麼劫前面的糧隊。”
聽到蘇大易的問話,林怡然終於擡起頭,說道,“蘇大哥,就看你的了。”
“看……看我的,怎麼……怎麼看!”
林怡然停下步子,幾人跟着他停下步子,她問道:“前面的馬車隊有多少人?”
“近三十人。”
“我們幾人?”
“六人。”蘇大易回答後,幾個都沉默了,三十對六,不僅如此,人家三十人的兵器還都是精良的兵器,他們的兵器,幾乎沒個像樣的。
“林姑娘——”凌齊軒問道,“你是不是有主意了?”
林怡然點了點頭,“嗯。”
“什麼主意?”
“擒賊先擒王。”
“啥意思?”馬禿三問道。
凌齊軒點頭道,“我明白了!”
蘇大易等人不懂,正想問,林怡然開口了,“蘇大哥,你的身手最好,要靠你了。”
“我知道。”蘇大易鄭重的點了點頭。
沒人注意的地方,凌齊軒不自在的轉過頭去。
林怡然見蘇大易會錯意了,連忙低聲說道,“我們抓姚家車馬行的掌事。”
“掌事?”
“對,只要把他搞定了,整個糧隊就搞定了。”
蘇大易把林怡然的話過了一遍,終於明白了,問道,“可是他在人羣中,如何動手呢?”
林怡然低聲對幾人說了自己計劃,衆人點點頭依計行事。
蜿蜒曲折的林間小道,最適合伏擊。
突然,漆黑的林間涌出一羣山匪,他們揮着刀棒迎頭就上,喊殺聲瞬間響徹林間。
馬禿三慌張的問道:“林姑娘,怎麼回事?”
林怡然立即回道:“你以爲就我們盯着雙林鎮嘛?”
“那……現……現在怎麼辦?”
林怡然伸頭看了看廝殺現場,又轉頭看了看後面,對馬禿三說道,“馬大哥,你去周圍看一圈,除了打殺的這路,有沒有其他山匪?”
“好,我馬上就去。”馬禿三有些害怕,可是他不敢在林怡然一個女人跟前表現出來,硬着頭皮上了。
林怡然輕聲叫道:“蘇大哥——”
“我在!”
“車隊掌事認不認識?”
“認識。”
林怡然立即說道:“殺過去,救他!”
“現在?”蘇大易問道。
“是!”
蘇大易點頭:“好!”
林怡然轉頭問道:“凌大哥,你身手怎麼樣?”
“還行!”凌齊軒輕聲回道。
“那你跟蘇大哥兩人一起去救姚家車行掌事。”
“好!”
見他們兩人出去,林怡然叫道,“王叔,成叔——”
“我們在,什麼事?”
林怡然吩咐說道:“趕緊做火把,越多越好。”
“好,我們馬上!”
林怡然趴在樹叢中,拿出背上的弓箭開始爲蘇大易和凌齊軒作掩護,她練習弓箭的時間雖短,可她有這方面的天分,再加上自己肯鑽研,她的箭術跟普通人比起來,已經很不錯了,幾箭出去,竟也射中了目標,慢慢的心不再緊張,一切好像都在自己掌控之中。
雙林鎮鎮頭
左禎從後面趕上來,看到黑壓壓的一片,又聽到他們口中齊齊的謝意,拉着繮繩到了範先生身邊,問道:“先生,怎麼回事?”
範先生回道:“我也納悶。”
“先生不知道?”
範先生搖頭,“我不知道他們謝什麼?”
左禎剛想下馬,齊整的聲音又出來了,“謝謝大寧國將軍賑糧給我們,謝謝將軍大人!”
“賑……糧……”寧國所有軍卒將領都大吃一驚,怎麼會這樣?
夏宗澤頭倏的一下轉向人羣,唰一下,就抽出了自己的佩刀。
“王爺且慢,王爺且慢!”範先生邊伸手製止自家主子,邊拉繮繩下了馬,左禎緊跟着他下了馬,兩人快速走到人羣前。
跪在前排的人見有人下馬了,高興的叫道:“軍爺,你們是來分糧給我們的嗎?”
範先生壓着情緒,面露和藹之色,“這位大哥,你們這是從哪兒來啊?”
問話之人見面前的軍爺挺和氣,不安的心平和了很多,回道:“我們從陵國東南方向趕過來的。”
“哦!”範先生問道:“你們怎麼知道這裡要賑糧?”
流民回道:“我們不知道。”
“呃……”範先生和左禎相視一看,繼續問道:“那你們……”
流民餓得沒力氣了,直接說道:“軍……軍爺,俺們能說實話嗎?”
範先生頓了一下回道:“當然可以。”
“軍爺,你是個好人。”
“……”範先生尷尬的笑笑。
流民說道:“軍爺,我們本來是要過來搶糧的。”
“你們真是……”答案既在範先生的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流民高興的說道:“軍爺,不過現在我們不搶了,你們什麼時候放糧?”
範先生壓着震驚,問道,“爲何這樣說?”
“因爲有人說你們要賑災放糧。”
範先生緊跟着問道:“何人?”
說話之人想了下,“我也不知道,我也是聽我老鄉對我這樣說的。”
“你老鄉是誰?”
說話之人轉頭朝身後指了指。
範先生又朝前走了幾步,身邊的侍衛舉着火把跟着他,明亮的火把中,人們期盼放糧的眼神是如此醒目分明,範先生邊走邊思,究竟是何人放出這樣的消息,爲何要放出這樣的消息,是想置寧國於水火之中嗎?
被指的老鄉看到穿甲帶盔的軍爺,害怕的抖索起來,“軍……軍爺,不是我這樣說,是大家都這樣說。”
“大家……”範先生擡頭,侍衛把火把往高處舉了舉。
人羣中有人發現了軍爺的異樣,出口說道,“是啊,軍爺,今天下午,雙林鎮上來了幾個男人,他們跟我們說,寧王爺是個心懷慈悲之人,知道有大批流民過來,早就從購置的軍糧中拔出五十萬兩分發給我們。”
範先生倒吸一口冷氣,好傢伙,竟然出口就是五十萬兩,要是在軍中,他的腳就伸出去了,狗雜種的,誰他孃的在胡說,可是在這些流民面前,他憋住了,壓着性子問道,“幾個什麼樣的男人呢?”
“跟我們一樣的男人。”
“……”範先生有暴走的跡像,氣得轉頭,居然看到王爺也來到了人羣。
“將軍——”範先生朝夏宗澤拱手行禮。
夏宗澤一手按刀,一手自然下垂,軍姿威凜的看向衆人,目光所掃之處,一片寒涼。
一直站在人羣之中的杜毓敏看到此景,突然仰頭哈哈大笑起來。
寂靜的人羣,他的笑聲顯得很突勿。
夏宗澤等人齊齊看向他。
等他笑得差不多時,左禎拱手笑道:“這位先生高姓大名?”
杜毓敏冷笑問道,“閣下是寧國將軍?”
“在下不才,是。”
杜毓敏又看了看一直沒有言語但氣場強大的夏宗澤,再次譏諷的問道,“聽說大寧國不僅要賑糧,還要給參軍的戍卒發放衣物、兵器,讓他們只管打仗,其他都由寧國朝庭解決,是不是這樣?”
“噝……”周紹良沒忍住嘆出了口,“那小兵犢子們高興了,將軍們的日子不好過了。”
左禎看了眼周紹良,他閉口不敢說話了。
夏宗澤冷冷的開了口,“這些都來自他們口中?”
“是!”
夏宗澤冷眼問道:“你爲何不跪?”
“我……哈哈……”杜毓敏狂笑幾聲,“若不是他們謠言迷人心智,我早就帶着鄉親們搶上糧食了,怎麼會和你們這些人站在這裡磨牙。”
“放肆!”周紹良抽刀喝道。
杜毓敏不畏懼的再次說道:“既然寧國將軍在這裡了,我就求證一下,下午那幾個男人說的話到底是真還是假?”
跪在地上的人羣,他們的身子隨着杜毓敏的話不自覺的擡起來,緊繃着,豎起耳朵,等待寧國將軍的話。
跳躍着火苗的夜色,在星光下靜悄悄的流淌着,肅靜的氣氛中,人們屏氣凝息,期望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範先生悄悄醞釀自己要說的話,這種場合,有些話,需要自己站出來說出王爺的立場。
左禎一邊注意着人羣,一邊想着謠言,琢磨着謠言背後的深意。
一時之間,時間彷彿靜止不前了。
可是飢餓難耐的人們,似乎不想讓時間靜止,靜默中,他們慢慢騷動起來,從相互張看,到相互小聲嘀咕。
“難道真是謠言?”
“不可能吧?”
“那寧國人爲何不開口分糧?”
“是啊,難道我們被騙了……”
聽到被騙,杜毓敏的女兒杜昌晴忍不住開口了,對她爹說道,“爹,下午那幾人就是騙子,他們說的都是謠言。”
杜毓敏沒想到女兒會說出這樣的話,問道:“晴兒,你是怎麼知道的?”
杜昌晴反問:“爹,你還記得林二丫嗎?”
杜毓敏想了一下回道:“那個偷聽爹爹講課的林家二丫?”
杜昌晴點頭回道:“對,今天下午,我發現那幾個散播謠言的人都跟她回鎮子上去了。”
“她?不可能?”杜毓敏連忙否認。
“爹,我真的看到那幾個人跟着她回鎮上去了。”杜昌晴見自己爹不信,輕輕跺了下腳着急忙說道。
杜毓敏不敢置信的自言自語:“可她一個偷識了幾個字的丫頭,怎麼會說出這麼有見地的話?”
杜昌晴不解的問道:“爹,她的話怎麼有見地了?”
“她的話不僅有見地,還把寧國人往高處擡……”杜毓敏的話還沒有說話,就被一聲驚歎打斷了。
“啊……”
範先生猛得瞪大眼,彷彿想到什麼似的,驀的轉頭看向自己的主子,大叫道,“將軍,賑糧,請賑糧!”
左禎也似乎想通了什麼,跟着叫道,“將軍,請賑糧!”
夏宗澤看向自己的兩個幕僚,驚起波瀾。
範先生連忙拱手作揖,“這是件大好事,還請將軍賑糧。”
夏宗澤凜然問道:“好在哪裡?”
林間小道
山匪和糧隊實力差不多,可是因爲林怡然的介入,格局很快發生變化,小半刻鐘後,王、成二人已經做了十幾個火把。
林怡然對他們說道,“排隊插在地上,趕緊點燃。”
“好!”
兩人速度很,十幾個火把很快點燃了,林怡然又讓他們站在一頭一尾,晃動火把,晃動之間,彷彿有很多人似的。
都佈置完後,林怡然朝着廝殺的人羣叫道,“姚掌事,我們來了……”
正在拼殺的兩股人馬朝後面林子這邊看過來,火把影影綽綽,顯得人影綽綽,糧隊的人真以爲是幫手來了,氣勢一下子上來了,山匪一下子處於下風,形勢被動起來。
山匪中有人大叫:“老大,老大,他們有幫手來了!”
細瘦的山匪老大狠辣砍出一刀,“兔崽子的,給我往死裡打!”
擒賊先擒王,先打了這個匪頭再說,蘇大易聽到此話,立馬迎了上去,山匪老大沒想到又來了一個能打的,一對二,一下子處於劣勢,邊上有小山匪嗷嗷叫上來,“老大,吳毛子救你來了!”一個尖嘴猴腮的男人揮着砍刀跳了上來。
林怡然趴在樹叢中,距離雖然遠,但是她還是第一眼認出了仇人,真是分外眼紅,居然是這個畜生,氣得伸手就拿箭,手連摸兩下都沒有摸到箭,才意識到箭用完了,氣得她捶樹杆,孃的,居然不能親手射死這個人渣。有一刻,她想衝出去親手宰了這個畜生。
山匪老大眼看自己頂不住了,用力揮了一刀後,轉身拔腿就逃,邊逃邊喊,“王祿子,給我斷後,給我斷後……”
被叫的小頭目迅速收手,給自己的老大斷後。
一會兒,除了死去的山匪,其他山匪潰散逃竄離開了這片林子。
林怡然恨恨的咬了咬牙,姑奶奶總有一天要宰了你,先辦正事要緊,收拾了一下,趕緊從躲藏的地方出來,到了糧隊中間,發現蘇大易和凌齊軒已經不動聲色的把姚掌事夾在中間了,暗暗挑了個眉,邊走邊朝姚掌事拱手,“姚掌事,林某來晚了,讓你受驚了!”
穩過神之後的姚掌事清醒了,發現自己並不認識林怡然這夥人,警戒的朝林怡然拱手問道,“敢問小哥是……”
“我是姚東家的遠房侄子。”林怡然朗聲回道。
“遠房侄子?恕姚某從沒聽掌櫃說過。”姚掌事緊慎的回道。
林怡然故意大笑幾聲,笑完之後反問道:“姚掌事,聽過這句話嗎?”
“……”
“窮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
“啥意思?”姚掌事被林怡然唬的一愣一愣的。
林怡然笑道:“姚掌事,你老人家還不懂嗎,小弟我攀姚東家這門富親來了。”
“……”姚掌事不解的看向林怡然。
林怡然說道:“姚掌事,別緊張,爲了攀上姚東家,今天晚上,我肯家要好好表現表現,等下回去時,還請你幫我美言幾句,讓我攀了姚東家這門富親。”
姚掌事三分警戒的心被林怡然一吹二捧搞得有些飄,“想讓我替你說好話?”
“是,姚掌事!”林怡然邊說邊靠近了姚掌事,討好的笑笑。
姚掌事看了看周圍過來幫忙的幾人,問道,“來了多少人?”
林怡然笑道,“不多,連我六人。”
“那……”姚掌事看向林邊長長的火把。
“嘿嘿,那是嚇唬山匪的,除了火把,沒人!”
可能是人數不多,不足爲患,也可能是林怡然等人的面相較善,姚掌事半真半假的相信了她,“行,那你們跟我一起護糧。”
“好咧,姚掌事,咱們趕緊出發吧!”林怡然高興的答應了一聲,然後轉頭說道:“你們幾個趕緊幫姚掌櫃整一下糧隊,馬上出發。”
“好。”蘇大易等人馬上出手幫忙收拾馬車隊,搬搬弄弄,收拾齊整後,糧隊終於出發了。
林怡然一直跟在姚掌事邊上,有一茬沒一茬的跟他說話,邊說邊插話,還時不時指引馬隊行車的方向,不知不覺中,把糧隊引上了自己開僻的山道。
雙林鎮郊官道上
清風看向黑壓壓的人羣,輕聲叫道:“師傅,我看到流民了。”
山真道人看向前面不遠處,“爲師也看到了。”
“師傅,我還看到了軍隊。”
“爲師也看到了,大刀長矛,刃亮矛銳。”
“師傅……”
“過去吧!”
清風點了點頭,小大人般嘆了口氣。
夜深人靜,蟲聲唧唧,露水不知不覺沾到人們飢餓、疲憊的臉上,讓人感到蕭瑟無邊。
近萬民衆靜靜的跪坐在地上,透過夜色,看向人羣中的寧國將軍,只見他身長八尺,穿甲帶盔,威風凜凜,四平八穩的佇立着。
如此儀態,究竟是他們的神祗,還是他們惡夢,彷彿只是彈指間的事。
夏宗澤的手一直按在佩刀柄上,刀柄上的裝飾精美華貴,彰顯着他非凡的身份,微眯着眼,待範先生的回答。
範先生拱手作揖,認真而鄭重的回了兩個字,“民心!”
夏宗澤倏的一下擡頭看向四周黑壓壓的人羣,“他們……”
“是!”
這回答不是夏宗澤熟悉的聲音,擡頭尋着聲音看過去,“你是誰?”
方詠言從人羣中站起來,拱手笑道,“我是誰不重要!”
“何意?”
“推誠行善,民心說而天意得矣”1
夏宗澤冷峻的眼神再次掃了方詠言一眼。
方詠言再次拱了一下手,“將軍,與人、與已這都是一件非常之事,你何樂而不爲?”
範先生見夏宗澤還沒有動靜,連忙相前拱手說道,“將軍,這位公子所言及是!”
左禎也拱手說道,“將軍,此事可爲!”
杜毓敏見夏宗澤遲遲不開口分糧,再次冷哼一聲,“難道這位將軍非要大家哄搶才甘心?”
“放肆!”周紹良的刀哐一聲出了鞘。
火光下,刀光寒寒,猶如最後一根稻草般壓沉了人們等的心,人羣轟一下炸開了,“搶糧啊,搶糧啊……”
“搶糧啊……”
“將軍……”範先生連忙靠近夏宗澤,“王爺,這不是五十萬斤的事,這是我們寧國佔優勢的大好機會。”
“可這區區一萬流民,能起到什麼優勢?”
看着人羣哄擠,軍卒出刀,範先生急得渾身冒汗,王爺從小跟着陛下南征北戰,在帶兵打仗上無人能出其左右,可是在這些事上,王爺似乎不太上心,不得不口不擇言,“王爺,或許積善行德能破了謠言也說不定……”
夏宗澤看向急得冒汗的範先生,腦子裡卻出現了連他自己也想不到的三個字‘林二丫’,不……不……這是什麼鬼玩意,我怎麼會想到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他一邊腦子裡要摒棄這些東西,可是嘴卻說出了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兩個字,“放——糧——”清晰而有力。
夏宗澤的聲音並不大,可是亂轟轟的人羣突然死一般的寂靜下來,個個目瞪口呆,不敢置信。又彷彿轉瞬之間,人羣爆發出驚人的呼聲,“放糧了,放糧了……”
拔刀的軍卒,動作彷彿凝滯了,糧分了,那我們吃什麼?他們齊齊看向夏宗澤。
夏宗澤倏的轉身,鄭地有聲的叫道,“軍需官——”
“末將在!”
“就地紮營,聽從範先生和左參軍指軍,準備放糧。”
“將軍……”
“一切後果,自有我承擔!”
“將軍……”
“執行軍令。”
“將軍……”
“不聽軍令者,軍法處置!”
“……”軍需要官頓了一下拱手堅毅的回道,“是,將軍!”
轟亂興奮的人羣聽到此,轟然一下,彷彿訓練過般整齊的跪下,齊齊呼道,“將軍威武,將軍慈悲!”
聲音彷彿海浪迭起一般,一波一波向人羣處擴散,聲音一浪高過一浪,震耳欲聾,響切雲宵。
人羣外圍
清風已經聽到人羣傳出來的幾句話了,驚奇中夾着不解,“師傅,你聽到了嗎?”
山真道人面向星宿,眯眼掐指,默默不語,頭頂,月色皎潔,星光燦爛,東南方向,隱隱有紫氣溢出,熠熠生輝。
人羣內
方詠言輕輕鬆了口氣,微微擡頭看向遠方,那個丫頭難道就這麼篤定,事情會這樣發展嗎?如果夏宗澤不聽呢,那將會怎麼樣,這裡或許將伏屍遍地、血流成河……將……他不敢想象,驀的他收回目光,看向形容槁枯的人羣,天下什麼時候才能太平,什麼時候才能讓他們過上豐衣足食的日子?
方詠言搖了搖頭,轉身準備離去。
範先生一直注意着他,見他要走,拱手叫道,“公子請留步!”
方詠言轉頭,“先生叫小生?”
範先生非常客氣有禮的邀請道:“公子,夜已深,不如到在下的賬蓬裡住一宿,如何?”
“先生太客氣了!”方詠言婉言拒絕了相邀。
範先生笑道:“剛纔多謝公子頂言相助。”
方詠言看向不遠處的背影,“先生要謝的不是我,而是你們家將軍自己。”
“哦,公子此話怎講?”範先生也轉頭看向自家王爺,一臉笑意的問道。
方詠言輕笑,“先生不必問我,在下告辭了!”
範先生見他執意不肯,婉惜的拱手道:“公了好走!”
方詠言拱了一下手,轉身離開了人羣,朝雙林鎮上而去。
左禎踱到範先生身邊,“你想讓他做王爺的幕僚?”
“可惜人家不領情!”
左禎摸了一下下巴,“此人年紀雖輕,卻氣度不凡,要不要找人查一查。”
範先生點了一下頭,“嗯,讓四喜去安排。”
左禎點了一下頭,“先生,我們今夜看來要不眠不休了。”
範先生點頭,“但是值得。”
“但願如此!”
還沒等範、左二人擡步,一羣男人擁了上來,七嘴八舌的問道,“將軍大人,聽說寧國軍隊無償提供衣服和兵器,是不是真的?”
“無……”左禎驚訝的差點說出口,暗驚了一下,到低是何人出的謠言,不僅說要分糧,還說軍隊無償提供這些,那豈不是增加軍隊的負擔。
範先生也很詫異,但他按奈住驚訝,不動聲色,朝面前一團人羣看了看,微點了一下頭,“差不多!”
“差不多是什麼?”
“就是……”範先生抿嘴瞬間做了肯定,“就是你們聽聞的樣子。”
圍上來的男人們高興的叫起來,“太好了,太好了……”
有人叫道,“將軍大人,我們想參軍,我們不是寧國人,你們能接受嗎?”
範先生和左禎相互看了一眼,然後朝後看去,他們的主人——寧國王爺夏宗澤正轉頭看向他們。
夏宗澤看向興奮的想當寧國軍卒的人羣,一直困擾自己的一個重大難道——兵源,彷彿在豁然之間就得到了解決。
如果說,剛纔的分糧,作爲一個純粹的軍人,夏宗澤接受的很勉強,那麼這個無償提拱衣服和兵器的參軍,他比誰都清楚,這將意味着什麼。
對於一個領兵打仗的將領來說,排在第一位的當然是人,沒有人,一個光桿將軍,還談什麼領兵打仗,還談什麼攻城掠地。
“接受!”夏宗澤語氣肯定,“周將軍,讓你的參軍處理此事。”
“是,將軍!”周紹良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他轄下的營、旅人員缺失嚴重,現在來人,剛好補充上來,滿心高興執行命令去了。
今天是什麼日了?夏宗澤轉身的瞬間,這樣問自己,不過這些只是瞬間的疑惑,他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糧食分了,他要去信給自己的親大哥——寧國太子殿下,告訴他一聲,少了五十萬斤糧,軍隊開支要他幫忙拔銀,這些事只能由他到父王那邊說了,他會不會說自己胡鬧?
林間小道深處,山路蜿蜒,馬、騾走得很累了,人更吃不消,林怡然看準時機出了口,“姚掌事,要不讓大家停下來休息一下?”
“這……”姚掌事看了看周圍,火把映照下,樹影婆娑,幽暗深遂,讓人不安。
林怡然掏出自己的皮水袋,拔了塞子,一邊喝水,一邊看向猶豫不決的姚掌事,把握着開口說話的火候。
後面見有人跟掌事提議休息,連忙叫道,“姚掌事,讓大夥休息吧,這黑漆漆的走得實在累人。”
後面有人附合,大家都想休息。
姚掌事不自覺的看了一眼林怡然,林怡然裝着喝水,沒看見。
“罷了,罷了,大家都休息一下。”姚掌事揮了揮手。
大家聽到休息,個個高興的當下就卸下武器,找了坐的地。
林怡然馬上朝蘇大易和凌齊軒看了一眼,蘇大易領會到了,笑道,“我來燒點水給大家喝。”說完,解開身上背的鐵鍋,三下兩下就找到了水開始燒起來,非常快,不一會兒,一鍋已經好了。
凌齊軒拿了木碗給大家舀水,燒了兩鍋水,近三十人全部喝到了熱水。
林怡然也喝了一碗凌齊軒送過來的熱水,喝完後,大嘆一口氣,“啊,真解渴!”
見林怡然和自己喝了同樣的水,姚掌事端着木碗這才把水送到口邊。
林怡然看着糧隊最後一個人也喝了自己燒的水,緊繃的心鬆了一口氣。
凌齊軒坐在地上,一直低着頭。
蘇大易彷彿隨意的收拾着自己的鐵鍋,實則上,細看,他的手在悄悄的發抖,爲何而發抖呢?害怕嗎,他身手不錯,又闖蕩江湖這麼久,有什麼好怕的,那是爲何?
突然,撲咚聲相繼響起。那來的撲呼聲?當然是人倒地的聲音。怎以回事?
姚掌事臨倒前的一瞬,手指着林怡然,“你究竟是什麼……”,‘人’還沒有說完就倒了下去。
蘇大易嚯的一下站起來,激動的叫道,“齊軒,你的藥起作用了!”
凌齊軒看向已經站起來的林怡然,林怡然神色凜然,“大傢伙快來運糧!”
一萬斤糧,一百多個麻袋,六個人,工作量不輕啊。
林怡然急切的問道:“蘇大哥,你找的小道呢?”
“跟我來!”
馬禿三興奮的叫道,“發了,發了!”
今夜註定無眠。
雙林鎮某別院某房間,夜深了,鬱離解了自己的衣袍腰帶,準備休息,外面管事急色匆匆的請示道,“公子,有事回稟!”
“說——”
“公子……”
鬱離手頓了一下,重新扣起衣帶,“進來!”
“是,公子!”
管事彎腰背弓的進了房間。
“什麼事?”
“回公子,雙林鎮外,寧國軍隊在賑糧。”
漫不經心的鬱離倏的一下目光射向管事,“你說什麼?”
“回公子,夏三王爺在賑糧。”管事不得不重複自己的話。
“怎麼可能?”
管事也一臉不置信的說道,“可現在,雙林鎮外,萬名流民正在領糧!”
鬱離眉頭緊凝,“夏宗澤可不是這樣的人!”
“公子,誰說不是呢?”管事搓手說道,“這事太邪乎了。”
“果真是邪乎!”鬱離沉思道,陡然甩了袖子,“我出去看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這是抽什麼風!”
“是,公子,小的馬上去安排。”
雙林鎮另一處宅院
“哈哈……”肆無忌憚的笑聲傳得很遠。
平國侍衛一直等自家殿下笑夠了纔敢開口,“太子殿下,你說姓夏的爲何要玩這一手?”
秦無雎冷嗤一聲,“爲何?我也想知道呢!”
“太子殿下,那我們……”
秦無雎狹長的桃花眼陰蟄一眯,“運糧回國!”
“是,殿下!”
雙林鎮某宅院
外來的商人個個團在正廳裡,個個神色莫測,“近萬名流民就這樣被解決了?”
“是啊,我還擔心自己買的糧要被搶呢,想不到竟是這樣的結果,真是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這……真讓人匪夷所思啊,寧國軍隊居然賑糧給流民,難道殺人魔頭不想殺人了?”
“可能,不過說實話,流名雖有近萬,可是手無寸鐵,照道理,寧國人不會懼怕纔是,爲何會先擇這麼仁道的方式解決此事呢?”
“是啊,真是讓人匪夷所思。”
……
不僅這些人覺得匪夷所思,所有關注這些事的人都感到萬分不解。
“五十萬斤糧食,五萬兩銀子,寧國人就這樣白送了?”雙林鎮鎮長一直沒有睡,他等待收拾平、寧兩國的殘局,可是結局竟是這樣?難道二王子殿下的計劃泄漏了,不可能啊!
鎮上的平民,他們的油燈還沒有熄,有好事者把消息傳了進來,他們簡直不敢相信,“怎麼可能?”
“是啊,我也不相信,就在前年,平、寧兩國買糧遇到小股流民,還截殺不少,怎麼這回這麼大方賑糧,莫不是天下真要太平了?”
“可除了這個,還能有別的嗎?”
雙林鎮外
方詠言站在高丘上又看了一會兒,寧國軍隊確實在有條不紊的分發糧食,微微一笑,“活着總比死去的好!”
“對,活着總比死去的好!”
方詠言順着聲音看下去,一位仙骨飄飄的道人立在丘下,他趕緊下了坡,拱手一禮,“敢問道長可是清風觀的山真道人?”
“正是我師傅。”清風替師傅回了話。
方詠言笑着拱禮:“原來是大師,請受小生一拜。”
山真道人問道:“公子目睹了整個放糧過程?”
方詠言順着山真道人的目光看向黑壓壓的人羣,輕輕點頭,“差不多吧!”
“寧國王爺身邊有高人?”山真道人問道。
方詠言聽到大師說這話,驚訝的轉過頭來,“大師的意思是……”
“他身邊有新的幕僚?”
方詠言笑着搖頭,“沒有!”
“沒有,那是寧國太子的意思?”山真道人忍不住猜測問道。
方詠言展眉笑道:“不,大師,既是不是寧國太子的意思,也不是寧國三王爺的意思。”
“何意?”
方詠言咧嘴一笑,“他們不過是中了一個圈套,然後順勢而爲。”
“圈套?”
“是,大師!”
“一個讓寧國人放糧的圈套?”
“是,大師。”
------題外話------
1《漢書·息夫躬傳》
推文《邪妃撩人:王爺休想逃》作者:凡雲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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