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兒沒留神自己的饞樣被楊青全看去了,一下鬧了個大紅臉,很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去。
“這個可是下等人家吃的東西呢……公子你……”
“胡說,吃的就是吃的,哪裡還分上等下等。我還就喜歡吃這些路邊攤的東西。哎你到底要不要?”
湘兒擡頭瞟了楊青一眼,見他說得認真,心中歡喜,扭扭捏捏的點了點頭:“公……公子喜歡吃的話我就去買……買兩個吧。”
楊青“哈哈”一笑,摁住剛想起身的湘兒,自顧自的排隊去了。
香噴噴的羊肉胡餅剛到手,樓上夥計一溜小跑的過來了,一看這倆年輕小夥子一人拿一個羊肉胡餅正準備啃呢,看穿戴打扮不像是窮人家啊,怎麼喜歡吃這個?當下也不敢多問,一躬身:“二位,樓上有個雅座空出來了,這就上去嗎?”
兩人忙不迭的點頭,示意夥計前頭帶路。
所謂雅座,也就是用三面屏風隔出來的一張四方桌的地方,因爲臨窗,樓下街上的聲音一陣陣的傳過來。楊青湘兒坐定了就問夥計這醉停樓的招牌酒菜有哪些。
夥計賣弄般的一口氣報了十幾個菜餚,又一氣報了七八種酒,然後看着兩人等點菜。
楊青有點**,隨即想起這時候可能還沒餐牌這玩意,怪不得這夥計背起菜名來那叫一個滾瓜爛熟。想了想,自己跟湘兒手裡都還有一個胡餅呢,就要了一個煙烤羊肉,一個羊肉冷淘(涼麪),一壺波斯紅酒。
不多時,菜餚上齊了。楊青看着那煙烤羊肉覺得有點奇怪,聞了一聞感覺不對,沒有辣椒粉是知道的,放了胡椒是應該的,但是烤羊肉怎麼不放孜然啊?記得孜然在唐朝已經傳進來了啊,西域那邊走絲綢之路進來的。就這個還招牌菜?
楊青招手把夥計叫過來問:“你們這烤羊肉怎麼不放孜然啊?”看夥計沒聽懂,楊青想難道這時候不叫孜然,想了想又補充道:“就是安息茴香。”後世做國際貿易的時候接觸過孜然,基本上原產亞洲,楊青還研究過所以記得孜然的別名古名。
夥計這回聽明白了,但是一副詫異的表情:“烤羊肉放安息茴香?這做法從沒聽說過,那是藥啊,怎麼放烤羊肉裡面吃啊?”
楊青正想跟這個夥計解釋烤羊肉什麼都可以不放但是孜然一定要放的道理,這時屏風外一個清脆的聲音接口道:“誰說烤羊肉裡要放安息茴香?”
一個身影從屏風後邊轉了過來,約莫二十歲的年紀,一副胡女打扮,上戴渾脫帽,身着窄袖緊身翻領長袍,下着長褲,足登高腰靴。
年輕女子好奇的打量了一下楊青二人,微微下蹲,斂身行了個禮:“請問剛纔是這位公子說烤羊肉裡要放安息茴香嗎?”
“你是……?”楊青覺得有點莫名其妙,這姑娘聽到這樣一句話就跑過來問?難道這烤羊肉是她做的?聽到客人投訴趕過來興師問罪?
“冒昧了。奴家喚作阿寶,是這醉停樓的東家。”
一聽是老闆娘,楊青明白了,這是人家聽他指責酒樓裡的東西做得不好吃,興師問罪來了,要是說得不對可收不了場。
看着那阿寶姑娘一雙妙目正盯着自己,楊青微微一笑,拱手道:“原來是阿寶東家,在下姓楊。久聞醉停樓羊酒雙絕,今日特攜舍弟前來一試。方纔見貴點所烤羊肉與在下平日嘗過的略有不同故才疑惑發問。孟浪了,抱歉抱歉!”
“原來是楊公子,客氣了。我很好奇您說的這安息茴香可用於烤肉,我家開這醉停樓已近二十餘載還從未聽說過。這其中有何緣由,還望公子不吝賜教。”
楊青本來不想多事,但看這阿寶頗有些咄咄逼人的味道,心想看來今天不說個子醜寅卯出來是不行了。沉思了一會,心中已有了計較,對阿寶道:“也好,大家探討探討。不知可否請阿寶姑娘讓貴寶廚爲我等現場演示一番這煙烤羊肉的做法?”
阿寶一聽這話,立即柳眉倒豎,心想這公子看着斯文,怎麼如此不知好歹!我家醉停樓盛譽二十載,靠的就是這異域美酒和羊肉烹製皆有獨到之處。這也不知是哪家酒樓派過來的小子來打探我家的獨門技術,還巧立名目說什麼安息茴香烤羊肉!我呸!
剛要發作,卻看到楊青神色寧靜,目無雜念正等着她回答,不禁心中一動,這人看起來不像是有歹意啊,莫是真不懂規矩才這樣說?
楊青原本想這唐朝哪有什麼知識產權保護法啊,先看看人家怎麼做自己再給意見也好,沒想到在下犯了阿寶的大忌。就聽到旁邊夥計陰陽怪氣的開口了:“這位公子,這麼做不太合適吧?”
坐在旁邊的湘兒也趕緊扯了扯楊青的袖子。楊青一愣,這纔回過神來,敢情人家是誤會自己找藉口來偷師了!再一看面前的阿寶也是滿臉疑惑、警惕的盯着自己,心中無比尷尬,剛想開口解釋一番,阿寶擡手製止了那夥計。
“好,就請楊公子指點一二。牛貴,你下去請竭可師傅上來韻亭,帶些新鮮羊肉和調料、拿烤箱卷草。”
叫牛貴的夥計一聽,有點不敢相信,瞪大了眼睛:“這……”
“快去,就說是我說的。”阿寶說得斬釘截鐵毫不含糊。
“是!”牛貴心中一百個不情願也只好無奈的去了。
“楊公子,我家這煙烤羊肉煙挺大,這兒不是很方便,我們另找個地方。這邊請!”說罷,阿寶也不管楊青二人,徑自轉身就走,十分爽利。
楊青對着湘兒無奈苦笑了一下,只好跟着寶兒來到韻亭——一間封閉的雅間。
寶兒親自動手將大圓桌上的杯碗盞碟收走,不多時,牛貴擡着東西領着醉停樓的大廚竭可師傅上來了。
楊青一看這竭可,嗬!好傢伙,真是身高八尺,腰圍也八尺,膀大腰圓的猶如一尊黑鐵塔,圓圓的光頭油光鋥亮,左手夾着大烤箱,右手叉一把卷草,騰騰騰的大步流星走進來,踩得地板“吱吱”作響。這竭可目不斜視的從幾人中穿過,“砰”的一聲巨響就把烤箱擱在桌上,然後雙手一叉抱在了胸前,甕聲甕氣的開聲了:“是誰要來指點咱醉停樓烤羊肉啊?”語帶胡音,說的雖然是漢話,但聽得出來明顯不怎麼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