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隆宮
方太后已經吃好午餐了,幾個宗室裡的太夫人一直在邊上伺候着,等方太后漱好口後,她們顧不得餓不餓,而是小聲的提醒方太后,“太后,今天的早朝倒現在還沒有散,太后,這樣對聖上的胃怕是不好!”
方太后保養得宜的老眼並沒有多少皺紋,斜斜的看了一眼這些宗室夫人,悠悠的說道,“想說什麼就說吧!”
幾個宗室夫人相互看了一眼,帶的那個見大家都看向她,馬上跪到太后跟前,哭訴說道:“太后,太后,過年了,馬上就要祭祖了,可是晉王妃卻不在,臣婦像是失了個主心骨,什麼事都亂成一團,你看能不能讓晉王妃先出來幫着臣婦們過個年?”
方太后垂了眼皮說道,“什麼事能亂成一團?”
三王妃回道:“回太后,祭祖是多嚴肅多莊重的事,每年都是晉王妃帶着大家備祭司用的行當,各式禮呈,臣婦們手生沒有經驗怕是主持不好!”
方太后半天回了三個字:“這到是!”
“太后,你老人家都說是了,您看,離過年也沒幾天了,要不……”三王妃看向方太后,察顏觀色。
方太后眯了一下眼,衆人都看向她,等待她開尊口,整個慈隆殿內一片安靜,宗婦們微不可見的餘光相互交流了一下,都摸不準方太后什麼意思,各懷心思的低下了頭。
方太后見衆人都低了頭,擡眼眯了眯眼,說道,“都回去吧!”
“太后……”三王妃見太后什麼話都不說,急切的開口說道。
“天色不早了,趕緊回去吧!”方太后淡定的喝了一口茶水回道。
三王妃估摸了一下太后的態度,想了一下後回道:“是,太后,那臣婦告退了!”
三王妃行了禮領着其他宗婦出了慈隆殿,沒走多遠,就有宗婦問道,“三王妃,太后啥話都不說,可怎麼辦?”
另一個宗婦撇了一眼,“誰說太后什麼話都沒有說了?”
“啊……我知道啊,不就是讓我們回去嘛?”
“莊郡王妃,沒聽懂?”
“我……”莊郡王妃不好意思說自己沒聽懂。
五王妃得意的笑了笑,“太后既沒有回絕也沒有答應,這是等皇上下朝後商量呢?”
莊郡王妃尷尬的笑笑:“原來如此,那就是有五成希望是不是?”
“差不多吧!”
“那我們趕緊回去準備準備!”
“也是!”
一羣命婦們扭着腰回去了,她們要把太后的意思傳給自己男人。
說真話,要不是男人讓她們過來,她們纔不會過來給晉王妃求情,沒有了晉王妃擋着,她們也有機會主持祭祖了,說不定還能撈一把,不知道多好,什麼不懂,都看了這麼多年了,能有什麼不懂的,真不知男人們是怎麼想的,非要把晉王撈出來,晉王倒了,其他人不是有機會做族長了嘛,幹嘛還要去做這些吃力不討好的事?
女人的思維與男人的思維真是天囊之別。
一定有人要問了,是啊,晉王倒了,別人不是有機會了嘛,難道這些人傻,放着宗族族長的位置不做,非要把晉王救出來?
沒那簡單,這是男人與權力之間的勾心與鬥角,從宗族的角度去看,放倒晉王,意味着誠嘉帝想脫離宗族制誥,想擁有絕對無上的權力,這已經不是換掉晉王重立一個宗族族長這麼簡單的事了,一旦晉王被治罪,那麼宗族的權力就會受到質疑,受到質疑的宗族族長,誰接手誰就是皇上的傀儡,試問誰想做這個傀儡,沒有,所以這些宗族之人情願內鬥,也不會讓誠嘉帝搞掉晉王,失掉宗族權力。
朝殿內
午時已經過了,宗族的人還在苦苦求情,還在嘮叨個沒完,誠嘉帝坐在龍椅上,屁股幾不可見的動了動,微微側了側身子,目光在不經意間射向夏琰。
夏琰感知到了,微擡眼皮,迴應了誠嘉帝的目光,一來一回之間,彷彿說了幾句話。
誠嘉帝彷彿說道,愛卿,你看,我雖貴爲一國之君,可也有不得以的時候,你看看能不能放過晉王一把?
夏琰彷彿回道,聖上,你讓我這個臣子看什麼,這是你的國,你難道不想拔了貨國秧民的蛀蟲?
呃……誠嘉帝眨了一下眼彷彿回道,朕也想啊,可他既是朕的叔叔,又是宗室族長,你讓朕怎麼辦?
夏琰皮了皮,彷彿回道,聖上,你都不知道怎麼辦,我這個做臣子的又能怎麼辦?
宗室們吵囔的聲音驚醒了誠嘉帝,他看到微微垂首的夏琰思索了下,轉頭看向大太監衛兆啓,衛兆啓立馬明白誠嘉帝的意思了,直起身子向前一步,揮了一下拂塵,大聲宣道,“午時已過,有事等下次早朝再議!”
“聖上,聖上,不能等到下次了,下次就要過年了!”
誠嘉帝已經從龍椅上站起來了,聽到三王爺大聲叫囔,停止了腳步,回頭朗聲說道,“朕會親自去見叔叔!”
“聖上——”三王爺雙眼死死盯着誠嘉帝。
誠嘉帝擡頭看向大殿門外,回道:“明天就去!”
三王爺先一愣,後一喜,連忙叩首:“謝主隆恩,謝主隆恩!”宗族其他人似乎明白聖上的意思了,跟着一起謝恩。
誠嘉帝說完後,餘光看了一眼仍然垂首的夏琰,挑了挑眉角,不動聲色出了朝殿。
朝殿門廊外,方太后的大管事正等在哪裡,見到誠嘉帝行禮說道,“啓稟聖上,太后已爲聖上準備好了午膳,請聖上過去用膳!”
誠嘉帝點了點頭,“帶路!”
“是。”
宮門外
下了朝的官員已經陸陸續續上了馬車回去了,夏琰和趙之儀等人走在一起,從後面跟上來的章大人和方大人跟他們打了招呼,“小候爺和趙郡王還沒有上馬車?”
趙之儀笑回:“馬上,兩位大人是回家還是去酒樓?”
章大人笑道:“一大把年紀了,不去折騰了,回家吃頓安生飯,你們兩個到什麼地方吃好的?”
“京裡就這麼幾家酒樓,都吃遍了,能有什麼好吃的,回家去!”
章大人笑笑,“也是,不跟你們年輕人聊了,回去了!”
“章大人走好!”
“兩位也趕緊回去吧!”
四個人相互拱了拱手,章大人和方大人先上了馬車回去了,趙之儀見人都走了,才問道,“聖上明天真去見晉王?”
“你說呢?”
“朝殿上沒有戲言,看來是真的了,你打算怎麼辦?”趙之儀問道。
夏琰瞟了一眼趙之儀,“我能有什麼打算!”
趙之儀一臉疑惑的看向夏琰,“抱着婆娘睡了一覺後,想法變了?”
“去你的!”
趙之儀咧嘴笑笑,“他畢竟是聖上,這天下畢竟姓趙,你說對吧,子淳!”
“姓趙的也包括你。”夏琰哼道。
“當然……喂,喂,子淳,你不地道,我可一直跟你並肩戰鬥的。”
“知道!”
趙之儀問道:“那明天……?”
夏琰回道:“聽聖上的!”
“明天我陪你!”
“德性……”
開國公府
夏琰回到府裡時,童玉錦和孩子正在主院正廳,正廳裡,大家似乎都在,濟濟一堂,顯得非常熱鬧,雙胞胎看到夏琰回來,連忙從開國公懷裡出來,“父親,父親,你怎麼現在纔回來?”
“父親要辦公務!”
“那現在辦完了嗎?”
“今天的辦完了!”
“哦,那今天就不會再出去了,是吧?”朵朵仰着小臉認真的問道。
“差不多!”
夏琰邊回話,邊彎腰抱起了女兒,伸出另一隻手攙起兒子,到了開國公面前,“父親——”
“你還知道有我這個父親,你……”開國公剛想說你爲了個女人,什麼爹啊孃的都不要了,話到嘴邊覺得不合適噎了下去,“你這個臭小子,下次再要死要活的,我饒不了你!”
“嘻嘻,原來‘臭小子’就是父親,父親你的小名叫‘臭小子’嗎?”朵朵拍着小手天真的問道。
夏琰不滿的看了一眼開國公,然後對女兒說道,“祖父嫌父親回來的晚,在教訓我,這是教訓的話。”
“哦,我明白了,”朵朵說道:“你是祖父的兒子,所以祖父要教訓你,弟弟是你的兒子,所以你要教訓弟弟,對吧?”
“呃……”邏輯不錯,可這話怎麼聽着這麼彆扭呢,夏琰看向小池魚兒子,“對,對,我們朵朵說得不錯,就是這樣!”
天天不高興了,一本正徑的說道,“可是我沒有調皮,父親不會教訓我。”
“對,對,我的大孫子說得對,只有你爹不聽話,所以祖父要教訓他。”一直受夏琰管制的開國公,今天算是揚眉吐氣了,孫子孫女這一攙和,搞得他神清氣爽,好像報了什麼大仇似的,太爽了!
童玉錦翻了一個白眼,開國公的思維還真不是一般般幼稚。
高氏也悄悄撇了撇嘴,暗罵了句,老不正經的,跟兩個四歲的孩子似的,連忙笑着說道,“既然三郎回來了,大家趕緊去正廳吃飯。”
夏四郎的兒子夏宇哲見夏琰抱了朵朵,也粘到夏四郎腿邊要抱,夏四郎彎腰抱了兒子,夏宇哲高興的摟上他的脖子。
夏淑瑩的兒子寶弘看了看夏宇哲,悄悄的耷了耷小腦袋,夏八郎見夏七朗挽着懷孕的妻子,就自己單身一人,連忙走到寶弘身邊,攙起他的小手,“寶弘,你跟小舅舅坐一起,好不好?”
呂寶弘見自己有人攙高興的點了點頭。
夏淑瑩見兒子有人關心,高興的抿了抿嘴,有些感動,這個孃家跟以前不一樣了,總讓人覺得溫情,真好!
這一頓小團圓飯吃得不錯,氣氛輕鬆、和偕,夏琰似乎不向往常那麼嚴肅讓人不敢靠近了,不過即便如此,也沒有多少人敢跟他聊天,夏八郎粘着童玉錦說話,就算童玉錦翻白眼,他還要粘着,問東問西,間或逗逗幾個孩子,像個活躍氣氛的大活寶。
回到聽濤院時,兩個孩子又睡着了,童玉錦笑着嘆了口氣,“這兩孩子等你回來準備找你算賬呢?”
“爲何?”
“你說呢?”
“哦,哦……”夏琰嘿嘿笑了,“估計到現在都忘了吧!”
“差不多!”童玉錦笑道,“趕緊洗洗睡睡吧!”
夏琰回道:“是累了,還好站在朝殿內打了幾個盹。”
“能打盹?”
“怎麼不能!”夏琰挑眉。
“噗……”童玉錦捂着嘴笑了,“三更天就要起牀上朝,我估計十個有九個要打盹。”
“只要不涉及到要事,能偷偷打個盹。”
聽到要事,童玉錦收起笑容,“晉王的事怎麼?”
“被你猜中了!”夏琰無奈的回道。
“走走過場?”
“差不多!”
童玉錦嘆道,“誰讓晉王的根基深呢,不過,皇上藉着你的手把晉王府的人關到大理寺,算是對他最嚴厲的警告了,他應當會收斂吧!”
夏琰眉頭輕皺了一下,不知想到了什麼,嘴上卻說道,“別管趙家的事了,累死了,睡吧!”
“好!”
兩口子洗洗漱漱上牀睡了,多少天了,終於可以安穩的睡上一覺了。
可是……唉……,美珍看着夏小同過來叫門,連連搖頭嘆息,“就不能讓候爺和夫人安安穩穩的睡上一覺嗎?”
“你以我想啊,真是的!”夏小同不高興的撅嘴,心想,我也多少天沒睡過個安穩覺了,誰來同情我一下。
美珍見夏小同口氣不善,哼道:“那你去叫!”
夏小同連忙求饒,“美珍姐,真的,趕緊,小開在外書房等着爺呢?”
“知道了!”
美珍轉身準備推門,夏小同趁機拉了一下美珍的手,她羞得連忙看了看周圍,發現沒有丫頭才伸手擰了一把夏小同的胳膊,“作死啊!”
夏小同嘻皮笑臉的說道:“要過年了,別亂說話,我死了,你守寡怎麼辦?”
美珍臉紅了:“去你的,我不會再嫁人呀,難道要吊在你這棵歪脖子樹上!”
“我怎麼就歪脖子,我也長得清秀雋永好不好?”
“真不害臊,誰自己誇自己!”
“嘿嘿,我就是這麼一說!”
“不跟你扯了,我要去叫候爺了!”
“趕緊,小開真的急”
美珍再次擰了一下夏小同,他甜蜜的齜着牙,心想,明年就能娶了吧!
美珍叫了好幾遍,夏琰才醒過來,“什麼事?”
“回候爺,開將軍在外書房等你!”
夏琰用手捋了捋臉,“我知道了!”
“是!”
童玉錦睡得跟個小豬似的,夏琰起牀出去都不知道。夏琰快速來到書房,問道,“怎麼回事?”
夏小開回道:“回候爺,有人發現青山幫餘孽的蹤跡。”
“在哪裡?”
“京郊某小村裡!”
夏琰問道:“有探到他們什麼動作嗎?”
夏小開回道:“回爺,他們似乎想往北,但是京畿一帶戒嚴,他們出不去。”
“出不去?”
“是,是爺!”
夏琰坐到書案後面,想了想說道,“去抓人!”
“是,爺!”
夏琰突然說道:“不過,不要抓住!”
“啊,”剛想轉身出去的夏小開立馬又回過頭,“爺,這是……”
“我想想看看青山幫後面是誰?”
“不是晉王嗎?”夏小開說完後,立刻反應過來,“爺是想看看遼人那邊是何人?”
“嗯!”
“我明白了!”
是夜,京郊某小村一羣黑衣人圍攻一羣商人,這羣商人似乎有些身手,竟被他們逃了,等他們逃離京城後,揭掉僞裝後,分明就是青山幫餘孽毛錢貴等人,其中一個不敢相信的說道,“我們這就逃出京城了?”
“是啊,怎麼跟做夢似的。”
“老大,我們逃出來了,現在去哪裡?”
毛錢貴皺眉,對站在自己身邊的年輕男人說道,“老幺,是不是逃得太順當了?”
老幺回道:“大哥,不管是我們算計姓夏的,還是姓夏的算計我們,我們的目的是逃走,現在達到了,就是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