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沖天,槍聲四起,屍橫滿街。
誰也不知道這些精靈軍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幾乎就在彈藥庫爆炸的同時,小鎮裡便殺聲四起,房頂上,街巷間到處都是橫飛的子彈和箭矢,每一個角落都在進行着血腥而激烈的撕殺。
前一刻還沉浸在歌舞和歡笑中的西潘港,此時已經變成了恐怖的火葬場和屠宰場。跳動的火焰間,操着不同語言的人們發出了驚惶的吼叫,舉起兵器互相砍殺。潛入的敵人還沒怎麼動手,鎮上的人就已經死了一堆——按照軍事教科書的說法,此類情況被稱作“炸營”或者“營嘯”,乃是任何將領的噩夢。對於這座幾乎全民皆兵的小城鎮,這個概念也能適用。
潛入這裡的敵人不光有尖耳朵的精靈士兵,更多的則是依附於他們的馬茲卡土著僞軍,初來乍到的帝國軍根本無從分辨這些傢伙與西潘港守軍的區別,將友軍誤傷了許多,結果進一步引發了更大的混亂,最後只好各自分頭突圍,很沒有義氣地把自己的頂頭BOSS一個人丟在了西潘港的領主府邸內……
“現在你該相信了吧,這些敵人都不是我招來的!”
菲裡一邊從唯一完好的窗戶裡甩出一串連環閃電,將十幾個襲擊者和兩個倒黴的護衛一起打翻在地,又放出魔法護盾,擋住一發向自己射來的馬友夫強酸箭,一邊用又一個巧言術對着科曼特將軍大聲吼道——他在那隻便攜式魔法終端裡面儲存了將近兩百個巧言術,卻沒有準備太多的攻擊魔法,這下子頓時陷入了困境。
“閉嘴!發射魔法的時候給我用心點兒,別傷着了我的人!”科曼特不耐煩地罵道,同時將一個撲上來的敵兵一槍爆頭。
一個護衛連忙接過他的槍,將放在一個瓶子裡的黑火藥倒進槍口。接着又從另一個瓶子裡倒了粒鉛丸出來。拿出一塊很小的油布包裹上鉛丸,一起按到槍口裡。然後從槍管下地護木中拉出一根通條,將槍口向上豎起,把通條伸入槍口,用力地搗了起來——老式地前膛槍用起來就是這麼麻煩,於此同時,旁邊的弓箭手都已經至少放出六七輪箭了。
在一番細緻而漫長的裝彈工作之後。負責裝填的護衛終於收起了通條,從最後一個瓶子裡倒出些黑火藥,放到擊錘下的藥池填滿壓實,然後將火槍遞給了他的指揮官。
菲裡嘆了一口氣。拔出自己的魔法手槍,朝外面射出一發爆裂彈,然後又用魔法飛彈打下了一枚飛來地火箭。不得不承認,空中攔截高速移動的物體實在是一件技術活,爲了對付這枚慢吞吞的紙質火箭,他居然放出了足足半打魔法飛彈,纔有一發險險擊中!
這一慘淡的命中率,讓菲裡情不自禁地懷念起了前世地愛國者防禦系統,那玩意雖然也不怎麼可靠,整天吹得牛皮哄哄卻時不時地鬧笑話。但最起碼總比自己的魔法飛彈要命中率更高一些吧。
又一枚火箭呼嘯着飛來,但菲裡已經沒有多餘的魔法來攔截了。這種紙質火箭沒什麼準頭也沒多少威力。而石頭壘砌的房子裡也沒有什麼可供縱火的東西,但如果是用來施放毒霧的話,還是會造成很大的麻煩——魔法世界的毒煙,可不是一條溼毛巾就能對付的。
“轟!”
那位貌似翻譯的老人丟出了一隻豹爪,半空中隨即騰起一片火霧,將飛來地火箭籠罩其中。紙質的火箭頓時凌空爆炸,燃燒着火焰餘燼地紙片殘渣飄得滿天都是。菲裡趕緊施展出一個強風術。防止這些火源飄到房子裡來。
“這就是爪子魔法?簡直比得上流星火雨了。”他望着天上的點點火光。不由得連連咋舌,“再多來幾個。把他們打下去,我準備的攻擊魔法已經不多了!”
老頭略帶得意地笑了笑,用一口非常流利的通用語答道,“這種法術用起來沒那麼簡單,必須要有合適的爪子才行,而且每隻爪子只能用一次……唉,這裡不是我的住處,沒什麼儲備啊!”
他一邊嘆息着搖頭,一邊從袍子裡摸出一個小包袱,攤開在地上,裡面是一些牛蹄、狗爪什麼的,還有許多五顏六色地羽毛。老頭用一根橘黃色地羽毛占卜了一番,居然立即推算出了襲擊者的發射方位……看來馬茲卡大陸地同行們也很理解與時俱進的重要性,緊握時代的脈搏,把預言巫術都發展到可以替代彈道計算機的地步了……
這個時候,夜空仍然被火箭爆炸所產生漫天火雨照得亮如白晝,科曼特趁機將正在準備下一發火箭的精靈工兵打了個對穿。這傢伙倒下的時候還引燃了身邊的彈藥,接着便是一連串清脆的爆炸聲,兩百多步外的攻擊陣地上頓時便是一片咒罵和哀號之聲。
“總算幹掉了!”菲裡剛剛鬆了一口氣,就看到遠處火光下又多了一堆涌動的人頭,“哦,該死,又有新的敵人來了!”
作爲西潘港內唯一的一座三層建築,科曼特將軍的府邸受到了襲擊者太多的關注。差不多一千名敵兵蜂擁在附近的街道之間,用強弩、火槍和火箭持續不斷地向這幢可憐的建築傾泄着火力。一開始的時候,這些敵人還時不時地揮舞着刀槍過來衝殺一番,但是很快就被科曼特將軍身邊的武技高手砍得屁滾尿流,不得不縮到街角,堅持以遠程打擊爲中心,避免白刃戰爲基本立足點的宗旨,同府邸裡的人玩起了對射。
如此一來,就正中了守衛部隊的軟肋。即便是削鐵如泥的神器級寶劍,說到底也只是近戰專用的冷兵器;而屠龍滅魔的勇士,同樣是血肉之軀的凡人。聖劍砍不死兩百步外的火槍手,而狙擊槍地達姆彈卻可以輕易幹掉這個距離以外地劍客——再怎樣厲害的鎧甲,也有一個防禦極限,在上千杆槍的飽和攻擊之下總會出問題。
特別是這些土著人身上穿着的,用桐油浸泡的樹藤甲冑。天底下沒有比這更適合自焚的衣着了!看着他們在火海里打滾的模樣。菲裡總是不由自主地聯想起諸葛亮火燒藤甲兵,要是輪子功地狂信者穿這玩意去天安門廣場,那絕對是又拉風又環保,還不用浪費國家的醫保基金……
經歷了一番激烈的搏鬥之後,科曼特將軍的身邊只剩下了三十多個衛兵,以及兩名奧術使用者:一個土產地印加人巫師,還有菲裡這個外援魔法師。但他們都同樣面臨着攻擊魔法準備不足的問題——誰也沒料到會在這個晚上打仗!
好在府邸裡多少還有幾桿老式火槍。菲裡的空間口袋裡也有少量的火藥,總算不至於沒有還手。但這種依靠火繩點燃的短火銃(古董級手槍),在菲裡看來其威力也就和煙花爆竹一個檔次,打出來的鉛丸鐵砂動能衰竭極快。一百步外連棉襖都穿不透。唯一一枝威力較大的重型滑膛槍,裝填起來又實在是太繁瑣了,目前正在將軍大人的手裡充當狙擊槍,對一些重要目標進行點名關照。
實際上,菲裡身邊還有幾把帝國兵工廠新出品的高級手槍,準頭和威力都挺不錯。問題是,他帶的全是魔法槍,不懂奧術地人根本無法使用。而這屋子裡僅有的另一位奧術使用者……看老頭那副老眼昏花,雙手不住打顫地模樣,要是把魔法槍交給他。菲裡很擔心會不會讓自己人的腦袋和屁股在沒有麻醉的情況下開一回外科手術,多出那麼幾個窟窿來……
戰局是如此令人絕望。如果沒有特殊情況,膽小的菲裡恐怕早就已經用上傳送戒指臨陣脫逃,但是……他將腦袋轉了一個角度,頓時感覺一陣頭皮發麻,連腦仁都痛了。
順着他的視線看去,蓬頭垢面的阿芝莎公主正無力地癱軟在牆角邊,不住地抽搐啜泣着。臉上滿是煙熏火燎之色。連那身潔白的連衣裙也成了又黑又破地爛布片,飽滿而勻稱地少女軀體春光乍瀉。但是在這屋子裡。卻是誰都無心欣賞。
這個小妮子是在戰鬥剛打響的時候跑進來地,後面還跟着一串精靈士兵,似乎原本就蹲在外面守着。根據菲裡的推測,她大概是和科曼特將軍有過約定,打算在將軍問不出什麼的時候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總之就是要從自己入手,把帝國援軍的底給探出來。只是計劃跟不上變化,亂兵一起,把這位尊貴的殿下也困在了裡頭。
看到這個能施放神鷹的小姑娘來了,菲裡起先還很高興,以爲又能增加一個戰鬥力。沒想到她那隻召喚來的大黑鷹純粹是個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沒有半點戰鬥力不說,還把菲裡從奧沃手上搞來的幾個亡靈法術卷軸給淨化掉了,氣得他直撓頭髮。
如此一來,菲裡也走不成了。丟下科曼特將軍倒還說得過去,畢竟他是本地守將,有以身殉城的天職。但要是丟下阿芝莎公主這個引路人,巨熊軍團就不曉得下一步該怎麼走了——對於此次求援,那位高山之王陛下貌似保密得挺不錯,連科曼特這樣的高級軍官起先都一無所知。至於老和尚靜水幽狐和剩下那幾個使團隨員,首先是無法確定他們有沒有在混戰中活下來,其次是就算他們沒事,這身份似乎也不夠充當雙方的溝通橋樑。
到那時候,人生地不熟的巨熊軍團很可能拎着豬頭都找不着廟門,和這些敵意很重的當地人搭不上關係。完不成任務還是小事,萬一和原本想要援助的土著人稀裡糊塗地打了起來,那可就讓人慾哭無淚了。
所以,菲裡只好在這座千瘡百孔的破房子裡苦苦堅持,要走,就得帶着公主殿下一起走。
但是,如果多了一個累贅,逃跑起來就會非常困難。
無論是什麼類型的傳送戒指,在定位傳送的時候都只能轉移一個人,否則就要有傳送到地獄、火山還有龍穴的覺悟。而架設臨時傳送門的法術既耗時,又沒有預先準備。等到菲裡先記憶法術再把傳送門搭建好,這座房子裡的人怕是早就成灰了。
科曼特將軍的府邸坐落在一個小廣場的正中央,四周沒有任何建築物。這樣的佈置,平時對防範刺殺和偷盜很有好處,但此時卻連一條安全的撤退途徑都找不出來——外面的敵人實在太多,把房子密密麻麻地圍了一圈,而己方的援兵還不知道在什麼地方……反正從槍聲響起到現在,包圍房子的敵人就只有越來越多,一刻也沒有減少過。根據巨熊軍團的平時表現判斷,不排除他們仍然在船上隔岸觀火的可能性。
“喂,你家有沒有什麼逃生地道啊?”菲裡撞了撞科曼特將軍的胳膊,通過巧言術大聲問道,“不能再這麼下去了,三十對一千,我們沒有任何勝算!”
科曼特惱火地瞪了菲裡一眼,似乎是責怪他說這種話影響士氣,“要是有地道的話,我還會呆在這裡嗎?地窖倒是有兩個,你下去挖挖看怎麼樣?”
“抱歉,今天沒準備化石爲泥的魔法。”菲裡遺憾地摸了摸腦袋,“唉,要是敵人推來了火炮,咱們這些人恐怕都要被活埋……”話還沒說完,他就發現自己真的很有烏鴉嘴的潛質。
“咻——”
一發炮彈拖着長長的尾音,從府邸的房頂上穿過,將屋後的廣場砸出一個大坑。雖然沒有命中,但也讓裡面的人嚇出了一身冷汗。
久經沙場的科曼特將軍凝神細聽了一會兒,便作出了自己的判斷,“聽聲音,似乎是從城外的沙丘上打過來的……不好,臥倒!”
他突然臉色大變,丟下手裡的火槍,一個箭步衝到阿芝莎公主面前,將她推倒在地。幾乎就在同一時刻,一排炮彈便呼嘯着飛來,整幢房屋隨即在爆炸聲中跳起了踢踏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