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壁的兵馬指揮使張龍,剛纔還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樣。他眼高於頂,從來不把天下英雄好漢放在眼裡,更對朝廷倚重的史文恭心生不滿。
可是這個風頭正勁的史文恭,昨夜竟然單人單騎跑來,在他面前低聲下氣地哀求,言辭非常謙遜,把他好好捧了一番。
本來對史文恭相當不滿的他,終於被對方的溫暖融化了心中的冰山,答應派出兵馬馳援。
其實他前去救史文恭於危難之中,並非完全被史文恭謙遜的態度所感動。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則是他早就聽說秦楓的大名,早就知道在河北道有秦家莊園這座號稱世外桃源的獨立勢力。
他想去會會這個傳說中的秦楓,去敲打一下這個充滿了傳奇色彩的秦家莊園。
可讓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自己還沒有走到薊州地界,就在半路上便遭到了突襲。
眼看着自己的隊伍在頃刻之間就被敵人殺得七零八落,剩下的人也猶如驚弓之鳥,亂得沒有章法,他知道自己今番是徹底失敗了。
他甚至連秦楓的模樣都沒有見過,就要敗在此人的手中。他不甘心,他要奮起抵抗。雖然如同飛蛾撲火,但是他仍然毅然決然。
現在,他面對的是沒遮攔穆弘,這個提着鐵背鰲龍刀的大將。他眼睛通紅,發狂似地朝着對方發起衝鋒。
穆弘覺得非常奇怪。對方的這支隊伍已經被突如其來的偷襲打得潰不成軍,基本上是亂作一團。
可是這個領頭的將領卻如同發狂似地,提起狼牙棒朝着自己衝鋒。
他戰刀一揮,身後的弓箭手撥動弓弦,嗖嗖地風聲過後,敵人倒下一排。連續齊射了三輪,敵人發起衝鋒的隊伍便只剩下氣得嗷嗷直叫的張龍一人。
此刻,喊殺聲震天。秦楓已經率先發起了衝鋒,他衝出叢林,徑直殺向早已驚慌失措餓敵人。在狹窄的羊腸小道上,如同砍瓜切菜般展開了一場屠殺。
他手下的六百勇士也呼嘯着如同狼羣一般衝向如羊羣一般的敵叢。那架勢,如同秋風掃落葉。不過一時三刻,敵人被殺得是鬼哭狼嚎。從混亂到潰敗,從潰敗到潰逃,最後被消滅殆盡。
現場情況詭異。秦楓緩緩走向谷口,卻看到張龍提着狼牙棒,大口喘着粗氣。他身邊橫七豎八倒着一大羣官兵,只剩下他一個活人。
秦楓大聲道:“這是什麼情況?”他非常奇怪,敵人被消滅殆盡,爲何只剩下一個,而且是領頭的一個。要知道在他的帶領下,兄弟們打了一場漂漂亮亮的奔襲戰。所有的敵人都被擊殺,這個將官自然不在話下。
可怪就怪在這個地方,爲何所有敵人都被擊殺,唯獨剩下這個將官。是他有通天徹地的本領,還是出現了其他幺蛾子?他必須問個明白。
穆弘笑着回答了他這個問題,“秦莊主,我覺得這個張龍還有點血性。看到自己的隊伍被我們吞併,他不但不慌張,反而要跟我們拼命。我非常欣賞這個人,想收了他進入秦家莊園。”
秦楓哈哈大笑,他隔着中間的張龍對穆弘大聲道:“我秦家莊園廣收天下好漢,只要誠意來投的,一概收留。而且進來的人都是自家兄弟,大家同享富貴。”
穆弘也放聲大笑,他大聲道:“我秦家莊園是當今天下的世外桃源,天下好漢誰不想來?今日我們就破例招收一個官府將領,現在就看他的選擇了。”
他們兩人隔着張龍喊話,每句話都是相互問答,可是每句話都是對着張龍說的。
他們想讓張龍投誠,想讓張龍投降,加入秦家莊園。
可是這個張龍沒有開口,他只是喘着粗氣,眼睛通紅,殺氣雖然越來越小,但是怒氣卻越來越濃。
“張龍,你願不願意投降?”穆弘呵呵笑着說道:“只要你放下武器,投靠我秦家莊園,保你榮華富貴,我們兄弟齊心,共創偉業如何?”
張龍冷笑一聲,終於將心中的話吐了出來,“我乃當今朝廷命官,乃堂堂大宋臣子,鶴壁兵馬指揮使,豈能投降你們這幫鼠道毛賊!”
他一副正義凜然的模樣,昂首道:“今日我是不小心着了你們的道,我認栽了。死在你們手上,我卻不服氣。因爲你們是靠着陰謀詭計取勝,並非靠實力戰勝我。”
“有道是士可殺不可辱。”張龍白了秦楓一眼道:“要我堂堂朝廷命官投降山賊,這簡直是對我的人格侮辱。”
他指着秦楓喝道:“有本事我們真刀真槍幹一場,讓你們見識見識我的真功夫,也讓我死得明明白白。”
秦楓深吸一口氣,這果然是個忠臣。可惜他是生錯了朝代,生在這腐敗黑暗的北宋末年。爲宋微宗這樣的昏君賣命,的確是埋沒了這個人才。
可是堂堂北宋,在重文輕武的體制之下,不知道埋沒了多少想爲國報曉的忠誠之士,獨留下空傷悲。
他沒有嘲笑張龍的愚忠,這畢竟是在封建社會。每個人都不可能脫離當時的年代和時代背景,不可能想到千年之後的優越制度。他們爲了自己的理想信念,寧願犧牲生命,也不願意髒污了自己的身體和靈魂。這樣的人,只得尊重。
秦楓緩緩上前一步,面上帶着真誠,帶着誠懇。他對着張龍說道:“張將軍,我敬佩你對朝廷的忠誠,敬佩你忠於自己的理想信念。你是條漢子,我佩服你。”說完,他朝着張龍深深鞠了一躬。
張龍面對這個傳說中的秦楓,本來想用語言羞辱他一番。可是沒想到這個秦楓竟然對他如此恭敬,心中不免生出了一絲惺惺相惜的英雄之情。
他也欠了欠身,遲疑着說道:“沒想到傳說中的強盜頭子秦楓,竟然是這樣一個溫文爾雅的謙謙君子,着實讓我有些意外。”
秦楓微微一笑道:“我敬佩將軍大義,真誠邀請將軍加入秦家莊園。不過我想你是不屑於加入我這個強盜窩子的。所以我決定成全你的大義,我們兩人單挑解決戰鬥。無論生死勝敗,我放你走。”
張龍是個直性子,他聽到秦楓如此真誠的言語,禁不住熱淚盈眶。他哽咽着說道:“都說秦楓義薄雲天,今天我終於見識了。那我們就在這裡一決生死,了卻我馬革裹屍的心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