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雲綺心思一動。
她怎麼就沒有想到這幫女人呢?
這場刺殺,是不是她們刻意安排的,從而引開第一孤雪,單獨將她帶到什麼地方?
思及此,她看向這些七嘴八舌勸說她的女人。
“是啊是啊,聽說那兒的紅梅特別美,吸引了不少慕名而來的詩人才子,咱們看着那些美景,說不定就能找到感覺,幫雲妹妹提供線索了。”另一位美人趕緊附和道。
一時之間,梅妃也找不到更好的理由,於是便跟着道:“我們這一次帶夠侍衛,就不會再出現剛纔的情況了。”
韓雲綺心中冷笑,這樣蹩腳的理由,也只有她們能想得出來了,看來那刺客的事,並非這些女人所爲,敢在第一孤雪眼前造事,這些女人恐怕還沒有這個膽量。
“雲妹妹,你去嗎?”冷姬一臉殷切地問道。
韓雲綺心中一笑,不管今天的意外是不是她們所爲,如今衛影不在身邊,她又勢單力薄,肯定不能以身犯險。
“今天我有點累了,不如明天吧?”她婉言拒絕道。
冷姬和衆美人臉上頓時顯出失望之色,梅妃卻是沒有太多表情,從舞姬刺殺開始,她就知道今天的計劃不會如期進行了。
冷姬見韓雲綺的手臂還浸着血,也自知不能太過分,於是笑道:“也好,雲妹妹都受了傷,那就回王宮養傷要緊,等休息一晚上,明天再去也好。”
韓雲綺微微頷首,不再多言。
這時,一位眼尖的美人,視線不經意掃到了韓雲綺的頭上,見她竟然戴着那支曼陀羅的金簪,不由得微驚。
適才來的時候,韓雲綺一直和第一孤雪是同一輛馬車,加上剛纔船舫裡出了事,也沒有注意,此刻一看,她戴着的金簪竟然是代表着王妃身份的曼陀羅。
她笑道:“雲妹妹頭上的簪子還真漂亮。”
一時,一輛車的美人,全都注意到了她的曼陀羅髮簪。
韓雲綺微微一笑,“隨手在梳妝檯上用來綰髮的,若你們喜歡,那裡還有很多,大可隨便拿去。”
那美人的臉色當即一變,尷尬地笑道:“這我怎敢?那可是大王送給雲妹妹的,若我拿去了,可就逾越了。”
冷姬和梅妃看着她頭上的曼陀羅金簪,微微抿脣,心裡頭都不是滋味,卻又無可奈何。
走了大約小半的路程,冷姬給梅妃遞了一眼眼神,隨即看向衆姐妹,笑道:“我突然想起,有個東西落在胭脂河了,不如你們先走,我稍後再來?”
“東西可重要,若不是什麼稀罕物,就讓下人帶來即可。”梅妃附和道。
冷姬回道:“是一件貼身之物,適才那女刺客突然來襲,驚慌之下,就落在了大廳,我回去找找,不然不放心。”
梅妃頷首,“那你快去快回,最好趕在大王回宮之前追上我們。”
“好。”冷姬點頭,隨即叫停了馬車,下去之後,便由兩名貼身侍衛護着,坐上了另一輛馬車,策馬迅速往回趕。
梅妃見韓雲綺神色無異樣,這才放了心,看來並未引起她的懷疑,明天的計劃,應該還是可以照常進行。
與此同時。
開得如火如荼的胭脂梅林中,一座木屋孤立雪地中,四周人跡罕至,唯有滿地飄落的紅梅,以及厚厚的積雪。
木屋中的欄杆旁,擺着一把沉香木輪椅,輪椅上坐着身着白衣的百里華卿。
他靜靜地望着梅林,神色清淡,放在輪椅上的雙手,已經凍得微紅。
百里寒站在他身後,都忍不住寒冷,開始跺腳搓手取暖了,他望了望入口,見仍舊沒有韓雲綺的身影,於是勸道:“公子,不如進屋等着吧?許是因爲什麼事耽擱了,所以計劃有變,這樣長等下去也不是辦法。”
“就在這裡等着吧,她應該快到了。”百里華卿不想半途而廢,若韓雲綺到了木屋,突然意識到不對,轉身離開了,那今天的一切努力都白費了。
百里寒無法繼續說些什麼,主子說得沒有錯,一路從容國奔波到南遼國都堅持下來了,這點嚴寒,又算得了什麼?
他只好進屋,拿了一件狐裘爲他披上。
半個時辰過去了。
就在百里寒的雙手雙腳都快凍得沒有知覺時,終於在梅林的盡頭看了一抹身影,頓時喜出望外地指着來人,“來了來了,公子快看。”
百里華卿始終沒有移開過視線,此時,他褐眸清淺,嘴角帶着隱隱的笑意,似乎也在爲能見到韓雲綺而開心。
可是沒多久,那道身影逐漸變得清晰,他嘴角的笑意也淡了下去。
百里寒看清來人,心裡一陣失望,“怎麼會只有冷姬?”
百里華卿脣角微彎,帶着一抹自嘲的弧度,原本溫潤的褐眸,轉瞬恢復了清冷。
冷姬喘着粗氣,踏雪來到欄杆旁,抱歉地說道:“實在對不住了,今天的聚會出了意外,雲妹妹受了傷,如今已經趕回宮,恐怕來不了了。”
“她受了傷?”百里華卿頓時有些緊張。
“沒事,她只是皮外傷,”冷姬趕緊解釋道,“剛纔在船舫賞舞時,突然有一個舞姬衝出來,準備行刺雲妹妹,所幸雲妹妹身手不錯,已將那舞姬殺死了,只是她的胳膊被割了一道傷口,應該不要緊。”
舞姬?
百里華卿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冷姬想起那舞姬說的話,趕緊傳信道:“還有一事,就在雲妹妹問那舞姬是誰派來的時候,那舞姬竟然說是你派她去的,想必此時,雲妹妹已經誤會你了。”
百里華卿只想了一瞬,便淡淡回道:“她知道,不是我。”
冷姬一驚。
百里華卿看向自己微紅的五指,無奈道:“她心思過人,這點離間的小伎倆,她還是能看出來的。”
聞言,冷姬這才放了心,“我們已經跟她約好了明天再來,她也答應了,應該不會再出什麼意外了。”
百里華卿微微頷首,“如此,勞煩冷姬了。”
冷姬抵不住這般的仙男美色,不禁垂下頭,嬌羞道:“不勞煩,那我就先退下了,神武帝自便。”
百里華卿目送她離去,纖長的睫毛上,已然結上了薄薄的冰碴,將一雙清冷的褐眸,顯得愈發深沉,如這冰天雪地一般,看起來純淨無暇,實則可望不可即,寒冷無比。
“公子,咱們來都來了,也不急這一天兩天的,明天再來吧?”百里寒勸道。
百里華卿微微閉目,輕輕出了一口氣,“回吧。”
百里寒推着他,從小徑走,緩緩離開了小木屋。
幽幽古道,漫漫白雪。
蕭瑟的小木屋旁,兩道孤寂的背影,留下了兩行深深的腳印,彷彿永無盡頭一般,只令人,無限哀愁。
此時,趕回宮的儀仗,已經停靠在了宮門前,第一孤雪親自來到韓雲綺的馬車前,伸手準備牽她下車。
“謝謝,不必了。”韓雲綺淡淡回了一句,便自行跳了下去。
第一孤雪也不尷尬,而是舉步跟上她,笑道:“怎麼,還在與我置氣?”
“舞姬是你宮中培養的人,想必此次出事,無需調查,你也知道是誰所爲了。”韓雲綺只輕描淡寫地看了他一眼,隨後繼續往前走。
第一孤雪輕輕撫摸着大拇指上的血紅色扳指,思量道:“你懷疑是璇柔公主?”
“若是她,你又能如何?”韓雲綺嘴角含着一絲淡笑。
第一孤雪想也未想,直接回道:“自然是押入大牢,聽候處決!”
韓雲綺白了他一眼,不想理會。
“哎哎哎,你別走這麼快嘛雲美人,”第一孤雪邁開步子,再次跟上她的腳步,討好道,“好,如果真是她,本王爲了雲美人,一定會在她的胳膊上削一刀,再讓她陪上一壺血,如何?”
“我又不喝血,於我何用?”韓雲綺停住腳步,妥協道,“如果此次真是她所爲,我無需你爲我主持公道,只想你做一件事。”
“爲了雲美人,讓本王下火海上刀山都願意!”第一孤雪立刻舉起右手,一副準備發誓的模樣。
韓雲綺湊近他,一笑,“我要你,削去她的公主之位。”
第一孤雪瞬間捕捉到她眼中的不懷好意,當即蹙眉,“琉羽的公主之位是父王賜封的,本王無權削了她的頭銜,而且她的公主之位,只是一個虛職,削不削,並無影響。”
韓雲綺的意圖,他自然不會明白,她要的,並不是削去一個毫無實權的公主,而是另有她的打算。
她繼續循循善誘道:“即墨琉羽能在王宮來去自如,設下這些陷阱,無非就是儀仗她的公主頭銜,若沒了這些特權,她在王宮裡,也就無法再動任何手腳了。”
第一孤雪見她第一次求自己,爲了討美人歡心,也不忍心拒絕,思考了半響,終於決定還是放棄即墨琉羽,先取得美人的青睞爲好。
“本王明日就宣佈,廢除即墨琉羽的公主之位,雲美人可還滿意。”
韓雲綺微微一笑,“等你的好消息。”
第一孤雪見到她的笑顏,鳳眸一醉,正要擡手去勾她的下巴,卻見她已經轉了身,走上長廊,往自己的宮殿而去了。
看着她離去的倩影,他嘴角的笑意愈濃。
真是有趣的蛇蠍小美人,三言兩語,就離間了他與即墨琉羽的關係,差一點,就被她繞了進去,還真不敢讓人放鬆對她的戒備。
所謂放長線釣大魚,捨不得孩子就套不住狼,此次,就只好委屈即墨琉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