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的夜來得很快,韓雲綺包紮好傷口,在軟榻暖爐旁小睡了一會兒,睜開眼,便已是傍晚了。
侍女見她醒來,便將備好的晚膳端了上來。
韓雲綺坐到桌上,獨自一人吃了一會兒,沒多久,衛影就進來了。
她依然慢條斯理地用膳,一邊用銀勺往瓷碗裡盛湯,一邊問道:“如何了?”
衛影緩緩搖頭,“沒有任何發現,這張陣法圖的範圍不大,極難發現其所在的具體位置。”
她沒有感到意外,一切都在預料中,這個地方若真那麼好找,也不會被夏國先帝藏在文崇閣多年了。
衛影繼續道:“不過我距離盛都不遠處的一片林子裡,發現了一個禁區,那裡防衛森嚴,加之還有陣法守護,我很難闖入。”
“這陣地和你手中的陣法圖,不吻合?”韓雲綺問道。
衛影搖頭,“陣法圖並非是那個地方的破解之法,應該是其他地方的。”
韓雲綺心思一轉,很快想到了什麼,難道他發現的地方,是即墨凰即將帶她去的朱雀族?
思及此,她擡眸看向衛影,“辛苦了,下去休息吧。”
衛影頷首,退了下去。
她簡單用完飯,正打算叫人去通知即墨凰,此時侍女就前來通報,說凰王妃已經候在宮殿外了。
韓雲綺整理了一下衣襟,立刻跟着侍女出了宮。
即墨凰坐在步輦上,見韓雲綺出現,遠遠地就朝她伸出了手,“來,雲兒。”
韓雲綺遲疑了片刻,將手放在她手上,她輕輕一拉,她便跳上了步輦。
“坐這邊。”即墨凰拍了拍身邊的位置。
韓雲綺沒有任何牴觸,順勢坐在了她身邊。
見她如此聽話,即墨凰嘴角的笑意愈濃,“雲兒,等會兒就可以看到你的親人了,有沒有一些緊張?”
“我的親人?”韓雲綺看向她,“你曾經不是說過,你失去了一切嗎?”
即墨凰嗔了她一眼,笑道:“傻孩子,即便所有王朝都消失了,朱雀族也會安然無恙,娘指的一切,是你父王爲我們創建的王國。”
韓雲綺從她的隻言片語中瞭解到,朱雀族是即墨凰的孃家,在南遼國曾遭毀滅之時,朱雀族也沒有受到影響。
馬車通暢無阻地出了皇宮,穿過城門,一路駛向盛都城郊,這路線的方向,正好通往衛影所說的小樹林。
馬車輕快,半個時辰不到,就進入了山道,拐入一片紫竹林後,即墨凰同韓雲綺一起下了馬車。
即墨凰停在一塊巨大的山石旁,拿手在口中輕輕一吹哨子,紫竹林瞬間起了一陣風,轉眼之間,隱藏在密林中的死士消失無影。
“你是這裡的主人,爲何還要放出信號?”韓雲綺不解。
即墨凰帶着她一邊往竹林深處走去,一邊解釋道:“朱雀族有一個規矩,除了死人,外人永不得入內,所以若沒有這信號,死士便知道族人是被人要挾,一旦入內,將格殺勿論。”
韓雲綺瞭然,難怪朱雀族在外人眼裡,只是一個傳說,想不到其中的玄機竟是如此複雜。
即墨凰回頭叮囑道:“你跟着我的步子來走,這裡面有陣,稍不留意就會迷失在這裡。”
韓雲綺頷首,一邊跟着她的步子,一邊默默將解陣之法熟記於心。
穿過紫竹林,望着眼前景象,韓雲綺雙眸一亮,微驚。
一片雲霧繚繞中,一座斷崖橫列眼前,底下是萬丈深淵,讓人一看就忍不住渾身戰慄。
崖壁上爬滿了手腕粗的藤蔓,蜿蜒曲折,一路垂下懸崖。
“這是障眼法?”韓雲綺看着深不見底的懸崖,此時天空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真切。
即墨凰緩緩搖頭,“置之死地而後生,朱雀族的建地,從來沒有障眼法。”
“就這樣跳下去?”韓雲綺微微蹙眉。
即墨凰拉住她的手,笑道:“放心,死不了。”
韓雲綺不是一個恐高之人,曾經練習高空降落,從飛機上跳下去,她眼睛都沒有眨一下,有了即墨凰這句話,她也就沒了猶豫。
“走吧。”韓雲綺鬆開她的手,深深呼吸了一口,做好準備。
即墨凰頷首,張開雙臂,縱身一躍,瞬間從崖頂飛了下去。
韓雲綺走到懸崖邊緣,閉上眼,輕輕一躍,跟着跳了下去。
她的身子急速下落,耳邊風聲呼嘯,約莫降落兩三丈的距離時,她的雙腳突然着陸,貌似是一大片肥厚的芭蕉葉,可只是一瞬,腳下一滑,整個身子繼續下降,很快,便落入了一片冰冷的山澗中。
即墨凰先下水,等到韓雲綺游出水面,二人一起游到了岸上。
韓雲綺抹了一把臉上的水,朝四周一看,只見一個人高的洞口旁,站着兩個手持毛毯的侍女,洞口點着一盞燈,隱隱約約的,只能照出三尺的光亮。
見她們上了岸,侍女迅速將毛毯披到了他們身上。
“綠怡,見過二主人。”
“白樂,見過二主人。”
兩位侍女,朝着即墨凰蹲身行了一禮。
即墨凰微微頷首,神色嚴肅了幾分,“神主在嗎?”
“神主不在,說是過幾天會回來一趟。”自稱綠怡的年輕女子回道。
白樂眼尾掃了韓雲綺一眼,小心翼翼地問道:“二主人,這位漂亮的姐姐是誰啊?”
“她就是我的女兒,雲綺。”即墨凰沒有提及她的姓,是不想給韓雲綺壓力。
白樂一陣驚豔,“原來姐姐就是那個大名鼎鼎的韓雲綺呀!”
綠怡看了她一眼,白樂笑着吐了吐舌頭,隨即閉了嘴。
韓雲綺沒有心思閒聊,而是觀察了一遍四周的環境,原來她剛纔撞到的正是芭蕉葉,而她們墜落的水潭,是族人因地制宜,利用半山腰凸出來的石盤,直接引來山澗,蓄滿了池水,從而減小緩衝力。
這朱雀族先祖的選址和造地,果然是獨具匠心。
穿過一條隧道,眼前頓時豁然開朗,幽幽峽谷,裊裊炊煙,如同世外桃源一般寧靜悠然,與世無爭。
人們身着簡單,但同雪曦村的山民不一樣,雖然樸素,但卻帶着一種古樸的氣息,他們服飾奇特,脖子和手上都帶着銀飾,短裙長褲,長長的短衣外,罩着一件半袖的短袍,活潑簡潔,讓人耳目一新。
見有人來了,大家全都停了手中動作,紛紛從屋子裡迎了出來。
“二主人,您回來了?”
“二主人,這位可就是您嘴上常常念着的雲兒姑娘?”
“您這次回來多留幾天吧?大夥都好想您。”
......
即墨凰臉上泛出笑意,看着七嘴八舌的族民,首先將韓雲綺介紹給了他們,接着又將在場的族民一一爲韓雲綺介紹了一遍。
“雲兒,這些就是我們的親人。”即墨凰笑着道。
韓雲綺看了一眼這些熱情又好客的族民,不由得想起了雪曦村的山民,於是禮貌地點了點頭,“大家好。”
“你的外祖父和外祖母也還在世,只是十幾年前出去雲遊了,至今也沒有回來,恐怕早將朱雀族忘了。”即墨凰高興地同她解釋了幾句,接着又看向衆人,“大夥兒都回家繼續吃飯吧,這幾天雲兒剛到王宮,還有很多事需要處理,今天是帶她過來看一看,等會兒就回王宮。”
族民也都理解,他們雖然是朱雀族的主人,同時也是南遼國的王族人,於是同韓雲綺一一道別後,便各自回屋了。
由於時間緊迫,即墨凰便帶着她直接去了朱雀族的祠堂。
二人上完香以後,即墨凰便拉着她坐到了一旁的蒲團上。
只見她神色認真,語重心長地說道:“相信你也看到了,朱雀族的族人從外表上看,和常人無異,可是卻擁有不平凡的血統,尤其是神主一脈,血統更爲純正,擁有的自我恢復能力也就越強。”
“神主是什麼?”韓雲綺問道。
她指着上列的靈位,“這上面的人,都是朱雀族歷任的神主。”
“那現在的神主是誰?”韓雲綺又問。
即墨凰沉默了片刻,半響才緩緩道:“現在的神主,是即墨琉羽。原本歷任神主,都是長子,可是由於你外祖母一生只有我和即墨琉羽,便想立嫡女的我爲神主,可是當年我性子叛逆,不想被約束,所以負氣之下,便離家出走了,神主就成了即墨琉羽......”
“等等!”韓雲綺立刻蹙眉打斷她,“你說,即墨琉羽是你的妹妹?”
即墨凰頷首。
韓雲綺不解,“那她爲何看起來只有二十歲左右的樣子?”
即墨凰微微一笑,“我們的血統,除了具有奇蹟的恢復能力,你一定不知道,它還有另一個鮮爲人知的秘密,那就是使我們比一般的人長壽,如果無病無災,能平安活到一百多歲。”
韓雲綺雙眸微睜,難以置信,“這麼說來,所以你們的容貌要比同齡的普通人年輕?!”
即墨凰笑着點頭。
韓雲綺的雙眼越睜越大,“你別告訴我,你和即墨琉羽,其實已經有七十歲高齡!”
即墨凰握住她的手,寬慰道:“我知道你可能一時半會接受不了,可這就是我們朱雀族的命運,我們之所以躲在這深山老林之中,就是不想被當成妖孽,受世人誤會。”
韓雲綺覺得這一切太不可思議,可腦海中的謎團,卻又同時解開了。
她看向即墨凰,立刻問道:“那夏國先帝畫中的女人,以及和段容淵牽扯不清的人,就是即墨琉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