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旺回家後樂顛顛的,入夜後,喬翠才問他爲何如此急匆匆出去找雪聰,文旺笑了:“我看那小子給皇上難爲的這幾日愁眉苦臉的,你剛纔的話給我提了一個醒,所以我去找他去了,說不定會有什麼幫助呢!”
“到底是什麼呀?神神秘秘、鬼鬼祟祟的?”喬翠見他還要故弄玄虛,忍不住又把手伸到他的後腰那裡“埋伏”上了。文旺笑嘻嘻的抓着老妻的手笑道:“多大年紀了,還想着掐我?!”
喬翠一扭頭,背對了文旺:“不問你了,憋死你!”說着就要合目睡去。
文旺忙攬住她的後背,陪笑道:“好了,越老越成孩子了,也不是什麼神秘的事情,你不是說那個雲深老和尚可厭嗎?因爲先皇和太后都信佛信道的,光京城就有多少寺廟道觀?還有江南的那麼多寺廟,不但廣佔土地,還不用向官府納稅,裡面的和尚、道士、尼姑的都不事生產,每年官府還有貼大筆的銀兩去修繕、去隨喜,這不是什麼好事吧?”
喬翠笑了:“可不是嗎?北方算少的了,不是有那句詩嗎‘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臺煙雨中”可見寺廟的確多!”
一聽得喬翠引經據典,文旺就笑了:“好了,別和我拽文了,明明知道你家相公不愛讀書,你卻來賣弄,誰不知岳父大人是博覽羣書的老秀才呢!”
“哼,爹爹在天之靈知道她的女兒嫁給了一個白丁,估計會很生氣!”喬翠拿着文旺當初的頑劣不喜讀書打趣。
夫妻二人調笑了一陣子,文旺才把自己去找兒子雪聰的事情說了個大概。
原來皇上一直憂慮西方還有美利奴那邊土著居民的信仰問題,這次於紅梅尼姑庵的風月案子雖然捉住了漢奸胡三,也算是銷了一個積案,但是對解決當前的難題依舊沒有什麼助力,今天喬翠氣哄哄地說起讓雲深去美利奴圍着篝火跳舞,和一幫土著居民在那裡燒土豆吃,文旺突然想到了計策,於是跑去和兒子說了一陣子。
喬翠問道:“盡賣關子,到底是什麼良策?”
文旺附耳過來,邊說邊笑。
喬翠大爲驚訝,笑道:“真的夠陰損的,這下那個雲深有的忙了!”
“可不是嗎?”文旺得意洋洋笑道:“這個神棍,竟然敢惹我的娘子,真是安逸的日子過得太久了,要讓他多歷練一些纔好!”
喬翠聽了微微一笑,偶然間想起僕婦帶回的那個古怪的盤子,可是想着想着,畢竟去山上待了大半天,累了,所以很快就睡着了。
次日,聽得宮裡聖上下了旨意,說是讓皇家大相國寺的得道高僧雲深召集大漢境內的佛家弟子,做一個簡短的培訓,然後乘船或者乘車分別奔赴東西方去弘揚佛法,教化蠻荒之地的土著。
皇家敕封的道家大法師玄妙真人,見佛家弟子滿臉興奮的去弘揚佛法,心裡頗不是滋味,因此也向陛下請求,集齊了道家的
各路道士、道姑去海外拓展新的信衆。黃書太樂呵呵地答應了。這兩撥人馬一出發,皇上樂得幾乎一蹦三尺高,縈繞很久的問題眼看就要解決了,皇上對着皇后娘娘一個勁地誇讚丞相好計謀。
雪靜笑道:“剛纔妲雅拿過來了這些寺廟、道觀的開支,的確是驚人,不納稅還要官府養着他們,作奸犯科的把頭髮一剃掉就說看破紅塵、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要是個個都那麼超脫,那還要衙役做什麼?殺人放火了,大家都去做和尚,也是一個不錯的謀生路!起碼衣食無憂!”
黃書太道:“這些時其次的,你可知道,昨晚我和雪聰哥哥秉燭夜談,用這些信仰去改變當地土著的排外的大神觀念,可不就是一件好事嗎?”
雪靜點點頭,不過心裡嘆息,西方那些信仰上帝的信徒現在不知道多不多?幸好這些僧人、道士不但熟讀經卷,武藝也不弱,加上當地駐軍的協助,應該是沒有什麼問題的。
事實證明,這是一條妙計。
半年後,遠洋的摺子寄來了,秦穹大讚這個傳教的主意好,說雲深法師不顧年邁,果然行走在當地土著人那裡弘揚佛法,從釋迦穆尼講到拈花一笑,把那些土著居民都給收服了。他們宣揚人生在世就是一場苦難,是對上一輩子所犯下罪孽的補償,所以,人生下來註定是要受苦的。土著們越聽越是信服,所以短短几個月,那些土著居民就把雲深這個神棍視若神明,他們自己的大神反而遠遠地丟在一旁了。所以那些別有用心的、妄圖挑撥是非的人傻眼了,等他們再想着娶挑撥漢人和土著居民的關係時,給雲深老一陣斥責,族人更是對挑撥的同族人橫眉豎目,因爲他侮辱了他們心目中偉大的法師。所以,沒有等雲深和漢人駐軍出手,那些人就給同族裡的長老攆出去了。還有想着刺殺雲深的人,被同族裡信佛的土著給扔下了懸崖喂禿鷲去了。總之,秦穹的摺子裡寫得輕鬆歡快,喜悅之情似乎從信箋裡透出來,樂得黃書太手舞足蹈。
秦穹還在摺子裡補充道,本來那些土著就不怎麼能吃到肉,天天以烤土豆度日,個個面黃肌瘦的,如今信了佛,卻是更加地虔誠了,個個都吃素,有些難民的樣子了,他看了都覺得不落忍。
黃書太知道秦穹宅心仁厚,估計也不少接濟那些土著們。這樣也好,起碼是收服人心的一條妙招。帝王的心思其實也不難猜,無非就是權術和縱觀大局罷了,沒有手腕怎麼能做帝王,看着國勢日強,黃書太自信滿滿的,雪靜見了,微微一笑。幸好他不怎麼薄情,還很注重夫妻情誼,倘若是天性涼薄的帝王,估計雪靜早就離他而去了。
扶桑那邊也傳來了好消息,那些倭奴竟然很喜歡牛鼻子老道士的玄妙講經。
一方面倭奴崇拜道士、道姑的飄飄欲仙,另一方面,倭奴似乎有精神分裂症,在享受了道家清靜無爲之後,出了道觀的門就開始尋歡作樂,遍佈扶桑
的青樓妓館都有美麗妖嬈的倭奴女子在跳舞,他們稱之爲藝妓。
雪靜也從東瀛那邊得到了消息,玉平姨娘和潘巧雲到了那裡之後,仿照中原的倚翠樓,開了一家藝妓館,玉平姨娘年老色衰卻是可以“傳道授業解惑也”,因此被倭奴女子奉爲風月教頭,潘巧雲在尼姑庵裡遮遮掩掩。做了幾年見不得人的勾當,如今見倭奴女子舉止輕佻、根本就不懂得什麼叫做廉恥,她很是驚訝了一陣子,然後如魚得水,在這個地方混得風生水起。
雪靜在見到自己的孃親喬翠時說起玉平姨娘的處境爲她嘆息,喬翠笑道:“你怎麼就知道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呢?”
一句話把雪靜問住了,她怔了半晌,笑道:“也對,我忘記玉平姨娘的出身了,她本來就出身於青樓,自然是對這些都不陌生。也算是重操舊業了。”
喬翠道:“玉平姨娘也就是做了你大伯的妾侍之後,才悄悄地收起狐狸尾巴的,你可知道,當初那個茉莉和雙喜和沒少受她的氣呢!同樣都是姨娘,她出身卑賤卻事事想掐一個尖兒,也就是賣給潘禿子後遭受了許多的磨難。”
“可是,她和孃親走得很近啊!”雪靜有些看不明白孃親了。明明在揚州時候,那個玉平姨娘衣衫襤褸的上門去,孃親每每接濟她,給她吃得,送她穿的,臨走再送給她幾吊錢。那個潘禿子的大夫人之所以不敢對着玉平姨娘往死裡整,也是懼怕江南文家的勢力吧。雪靜揣測。
喬翠笑道:“人,沒有絕對的壞,也沒有絕對的好,這個玉平雖然當初在北方時是一個輕佻的性子,可是到了揚州很受了一頓折磨,也就明白自己大勢已去,乖乖地依附着文家還有些出路。”
喬翠說道這裡嘆息了一聲,“要是說,這些女人裡面,哪個最陰毒,也只有於紅梅那個賤婆娘了,當初她一心想揀者高枝兒飛,從一個小小的粗使丫頭,變成了文家大爺的心頭肉,倘若她能夠知足,說不準就不會橫屍街頭了……”
雪靜知道哪個老尼姑最後的下場很慘,她也沒有什麼親眷來收屍。真的是暴屍街頭了,還是附近一些老婆婆看不慣,給了小幺兒幾錢銀子,把於紅梅的身體用一張破席一卷,丟到了亂葬崗了事。
至於胡三,他臨死前說要和自己的胞弟胡四葬在一起。兄弟倆一個是妄圖弒殺皇帝的太監,一個是大漢的叛徒,倒是真葬到了一起,也不知道在陰間,胡四會不會向哥哥懺悔自己當年勾搭於紅梅嫂子的醜事。也許不會吧,胡四總要在心裡留下一個秘密。畢竟叔嫂通姦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
想想這幾個姨娘的結局,都是比較悲慘的,喬翠蹙眉道:“與人做妾,一輩子都拿捏在鄙人手裡,這有多惶恐,我就不明白爲何一定要和這種男人糾結在一起,非得在這一顆歪脖樹上吊死?
雪靜看着孃親的那苦惱的樣子笑道:“人各有志,無需強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