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跪,叩頭,三呼萬歲。
不管是情願也好,不情願也罷,熙熙攘攘的世界,最終還是歸於了平靜。
大行皇帝康熙的遺體被連夜送回紫禁城,而先此一步,胤禛也在隆科多的護佑下離開暢春園,先回大內以哭迎大行皇帝的梓宮。
所有的皇子阿哥也都在大內侍衛的陪侍下離開行宮,而夏駱凡卻被留在了暢春園,同時暢春園也被全面封鎖,並由新科皇帝的親衛開始進行地毯式搜索。
夏駱凡又被變相軟禁了,她沒力氣不高興或是有什麼抱怨,只是心裡納悶兒:明明胤禛的皇位就是康熙親傳,正所謂合理合法正統又正宗,他如今還要這麼大費周章的滿園子翻查,倒底是要找什麼?
外頭翻天覆地的折騰了大半個月,可是顯然,他要的東西仍然還沒找到,因爲那羣侍衛已把目標轉到了她的居所。
花園假山找了,廚房茶室找了,太監宮女的屋子找了,甚至連夏駱凡的琴室書房也都沒放過。就在他們要步入自己臥房的那一刻,她才突然醒覺,莫非他要找的是那兩道聖旨?
想想這也不無可能,從前他既能在宮裡安插綠珠,子桐,難道就不能再安插別人?
如果說在康熙就快不行了的這段時間裡,他會什麼都不做,只乖乖傻等着,別說旁人,就是她也決不會信。更何況隆科多一早就是他的人,那這個園中所有人的一舉一動,又怎能逃得過他的眼?現在的問題是,那兩道聖旨,其中之一在自己的手上,那另外那道呢?康大老闆究竟把它交給了誰?
夏駱凡只要一想到自己的小命兒,其實是操縱在別人手裡的,心裡就會感到一陣陣兒的不舒服。那種被人挾持,又會隨時被人掐住喉嚨的感覺,真的讓人很膩味。
可是等等,在她胡思亂想間,腦海裡突然有一段話飄過。她靜下心,仔細回憶,原來李德全那天跟自己嘀咕的話居然是:“萬歲爺說相信格格,捨不得格格,把那道聖旨藏在牀下,還給格格。”
康熙……康熙居然把它還給我了?
夏駱凡吃驚地瞪大了雙眼,眼淚卻順腮而下。原來,原來這麼多年的朝夕相對不是假的,原來這麼多年的感情也不是假的。原來,原來不只是自己真的拿他當了親人看待,就連他對自己……也是真的疼愛着的。原來,原來……
“格,格格,您怎麼哭了?”
剛從門外走進來的盈心,一擡臉就看見了她的眼淚,不禁吃驚,只是等走到她跟前兒時,臉上卻已露出了笑顏:“格格快別傷心了,他們已經全部都退下了。奴婢聽領頭兒的趙公公說,皇上有旨不許打擾到格格。格格,依奴婢看,皇上對格格很是眷顧呢。”
“好了。”夏駱凡擡手:“我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喳。”盈心屈膝,笑意盈盈的退了出去。
夏駱凡就那麼呆呆的坐了很久很久,才突然爬起身,在箱子裡翻找起來。
如果之前看見這道聖旨她心裡的感覺是彆扭的話,那麼現在……她一邊想一邊展開了她生平頭一回接到手的聖旨,結果立時就被裡頭的內容給驚呆了:“和碩忠敏格格蘭暄,辜負聖恩,黨附皇八子……”
天吶!這,這是怎麼一回事兒?李德全……李德全……居然把聖旨給掉包了?
夏駱凡的這一驚可吃得真是不小,李德全跟了康熙大半輩子,說什麼也不會在關鍵時刻出這種紕漏。那,那他這麼做……是爲了不讓我受制於人?可,可我到底都爲他做過什麼了?就值得他背叛康熙,冒這麼大的風險,來做這種事?
想不通啊,想不明白。
於是百思不得其解的夏駱凡,就開始每天掰着手指頭算時間,盼星星盼月亮的盼着新上任的雍大老闆,什麼時候能想起自己,給自己解禁。
終於熬到了十二月末,紫禁城裡總算是來人奉旨接她回宮了。整理好衣裳,打扮停當,夏駱凡就以要拜別康熙生前最後停留的地方爲由,再一次踏進了康熙生前的寢宮。
大概胤禛之前就吩咐過吧,那位新上任的大內總管蘇培盛對她的所有要求全都照單全收,由着她一個進到寢宮裡翻騰起來。
可是牀榻,連着牀榻底下,都被她翻了個‘N’遍,簡直就差沒把牀給拆了,可結果,沒有就是沒有。
夏駱凡終於死心的從牀底下爬出來,對着鏡子裡丟盔棄甲的自己苦笑,他都派人把整個暢春園翻了個底兒朝天了,自己要還能找得到,可不就是有鬼了?看來所有的事兒,都只能等回了宮再說了。
她嘆息着坐上了馬車,然後一路聽蘇培盛跟她嘮叨着什麼,皇上是二十日登的基,改明年爲雍正元年。
什麼大行皇帝已定了諡號爲‘聖祖’,奉德妃娘娘爲仁壽太后,而諸阿哥們爲避皇帝諱,已由誠親王請旨,一律將名字裡的‘胤’字改爲‘允’字。
十四大將軍王,因爲名字的讀音跟皇上極爲相近,於是就改爲了允禵。同時允禩被封爲了廉親王,允祥被封爲了怡親王,並與大學士張廷玉,尚書隆科多總理事務……
聽着這些早已爛熟於心的內容,夏駱凡不禁開始神思恍惚,一時間有些搞不清究竟哪些纔是前世,哪些又是今生。
一朝天子一朝臣,一個主子一個性兒。
等夏駱凡再次踏進紫禁城時,就發現這裡的氣氛整個都不同了,帶着一種冷肅緊張的壓力。
“咦?”
隔着捲開的車簾,她一眼就看到不遠處正緩走來的胤祥,不由得心中激盪,拍着車廂大喊:“停車,快停車。”
“哎,十三,十三。”
在他怔愣,一時還醒不過神兒時,夏駱凡已跳下了馬車,大喊着就衝上前抱住了他:“十三,這麼些年沒見,可總算是又看到你了。”
“天,你這丫頭。”
明明是軟玉溫香抱滿懷,只可惜胤祥臉上的表情卻活活像是抱着一隻刺蝟,他無奈的苦笑:“怎麼都這麼些年過去了,你還是這麼瘋瘋癲癲,一點兒長進都沒有?”